顾远皱着眉打量着王重山的动作,狐疑地问:“事情都处理好了吗?”
沉浮商场多年,王重山早就修炼出一身喜怒不形于色的本事,只要他脸色一沉,外人很难从他的脸色窥探出什么。但在顾远面前,王重山的情绪从来不需要任何遮掩,顾远轻易就能看出王重山眼底眉间带出的轻松,和前几天的凝重大相径庭。
王重山笑笑,执起他还泛着凉意的手捂进自己怀里,搂着人往里走,“大概都处理完了,和默克尔确定了一些不太确定的事,你放心,事情很快就会告一段落。”
“那么快?”王重山在皇城时还为这件事忙得焦头烂额,现在才刚到意国没多久,居然已经解决了!
喂了顾远喝完一杯水,对上了顾远不满的眼神,王重山才慢悠悠地开口,“这世界上没有永恒的朋友,也没有永恒的敌人,只要永恒的利益。默克尔能为利益动摇我们的关系,自然也能为利益和我重修旧好,有些人啊,天生就是商人。”
“需要王氏做很大的让步吗?”顾远有些担忧,如果王氏为了并购案做出太大让步,损失的责任自然归于做出决策的王重山。
王重山惊讶地看向顾远,没想到自己的小家伙还有这样的商业直觉。顾远被看得不好意思,直接甩给王重山一个后脑勺,王重山发出低沉的笑声,下巴了抵顾远的头顶,是安慰也是鼓励。
联想到或许是顾远在夏市受到顾潜声有意无意地培养,虽然自己很愿意把顾远揽在自己的羽翼下随性地过一辈子,但考虑到顾远未来的路,王重山开始低声为顾远解释道:“所谓利益,并不在于当下你会得到多少,有些人为一点蝇头小利汲汲营营,其实到头来失去的比得到的多,有些人看起来吃一点亏,但是却能成为最后的赢家。”
看到顾远若有所思的神情,王重山嘴角勾起一抹满意的弧度。
“感谢默克尔,他听完我的建议之后,选择了一条更为明智的道路。”
说话间,顾远看王重山的神情动作不似作假,知晓他确实有成竹在胸,跟着暗暗放下心,语气也轻松起来。
“不知道你到底在搞什么鬼?”
王重山任由他抢走自己的报纸翻看,好脾气地把顾远的手拉回来继续捂着,“对,你只要知道我爱你就好了。”
顾远瞪他,“胡说什么呢!”
王重山一边眉毛挑起,漆黑的眸子里酝酿着危险,他慢慢低下头,捏着顾远的下巴逼着顾远和他对视,眼波流转,薄唇微启,俊朗的五官横生出三分媚意,“我是在胡说?你是指我不爱你还是你不知道我爱你?”
可怜的顾远为色所迷,身上的危险警报在王重山的攻势下全线崩溃,智商陷入跳楼性下跌,只会傻傻地摇头。
“那我说的就都是对的喽。”
顾远眼神迷离地连连点头。
王重山满意地在顾远的嘴角落下一个吻,“那你应不应该向我道歉?”
“对不起。”顾远毫不犹豫地脱口而出,仰着脖子等待下一个奖励的亲吻。
王重山埋首在顾远胸前,身体震动发出愉悦的笑声。顾远疑惑地拿眼睛看他,王重山重新抬起头,亲吻了一下他的下巴。
皮肤上柔软的触感让顾远惬意地眯起眼睛,慵懒的姿态像极了一只餍足的折耳猫,看得王重山心念一动,不动声色地束缚那双白皙的手腕,一手缓缓拉开束进腰际的衬衫衣摆……
等顾远理智回笼,他早就已经动弹不得,被吃干抹净得连渣都不剩了。可怜的顾小远抱在枕头,咬着被单用血淋淋的教训告诉我们,美色误人啊!
温暖的阳光透过窗帘照在白色的棉被上,散出淡淡的好闻的香味,顾远懒懒地醒来,站在落地窗前睡眼迷离地挠了挠后背,深吸一口气,让大脑逐渐清醒。
他们这次到意国没有住酒店而是住进了王重山在意国的产业,某栋大楼的最顶层。昨晚没有在意,今早顾远才发现最大特色就是独一无二的街景,打开窗户,独特设计的露台正对着繁华的街区,因为在最高层,还能望到远处教堂的全景,尖角和弯弧的结合,有种和华国建筑截然不同的美感,顾远赤脚站着默默欣赏了会,推开卧室的门找王重山。
此时的王重山正忙着准备早餐,身上只套了间件衬衫,露出锻炼得宜的好身材,结实而不过分夸张的肌肉足以让他在这个盛产美男的国度赢得众人的侧目。
顾远可疑地摸摸嘴角,自觉移开目光,将注意力放到餐桌上。
带有一点温度的面包,一盘水果蔬菜沙拉,意大利火腿还有一杯牛奶,咖一杯咖啡。
王重山就着锅把煎蛋放进顾远的盘子里,不顾他抗议的眼神将顾远面前的咖啡和牛奶调了个个,轻抿了一口咖啡,揉揉顾远睡得蓬松的头发,道:“快点吃。”
顾远三两下解决完早餐,等王重山悠闲地吃完,又端走两个人盘子,在水槽前挽起袖子。
百无聊赖的他打开笔记本电脑,输入浏览新闻。
某女明星自爆怀孕,即将嫁入豪门,新闻底下列了一堆喜当爹是可疑对象,王重山赫然在列。顾远瞪了一眼呼哧呼哧洗盘子的某人,撇撇嘴,按着鼠标关掉页面。
过了半天,又偷偷摸摸地重新点开,把王重山的部分逐字读过之后,再狠狠瞪了那头一眼,轻哼一声,点开别的新闻看了起来。
“王重山,王重山,你过来!”那头顾远呼唤。
王重山两手甩干净水,绕过餐桌走过去,“怎么了?”
“你看看这个。”顾远把电脑屏幕转到王重山面前。
新闻来自华国国内颇为知名的一个商业网站,撰写者详细地描写了王氏集团掌门人王重山离开意国首都的诺亚酒店,在他离开后不久,默克尔也匆匆离去。撰写者断言两人在诺亚酒店会面最终不欢而散,而新闻下方清晰度颇高的照片似乎也作证了这个新闻的真实性——王重山一身黑色大衣面无表情,默克尔紧皱眉头,表情不郁。
王重山玩味地笑了笑,意味深长道:“他们动作都是快。”
顾远不理王重山轻松的语气,握上他的手,盯着他的眼睛认真道:“真是没事吗?”
这种不利于王氏的消息被放出,不论是有人刻意而为还是纯属意外,都会导致王氏股票的波动,王重山的处境无疑会更加被动。
王重山反握住顾远的手,手指钻进指缝里和他十指交扣。
“没有事的,你不是想去听歌剧,你在我身旁看着,接下去的这出戏可是比什么歌舞剧都精彩。”
第71章:交锋
这整整一天,王重山都和顾远形影不离地黏在一起。
下午,他们穿着意国传统服装,坐在拥有百年历史的剧院包厢里欣赏意国最负盛名的经典歌剧。结束后,王重山牵着顾远的手径直到了后台,还没卸妆的演员们为他们进行了一次华彩斗唱。
晚餐在一家已经传承了四代人的意国本土菜餐馆里进行,餐馆不大,桌上的照明是带着香味的白色牛油蜡烛,喝得微醺的人们伴着小提琴和钢琴的节拍踏出欢快的步子,顾远和王重山跟随着兴致极高的意国人一次又一次地祝酒,感谢神赐予人们生命,食物,带着酒香和音乐的生活。
最后,受不住周围人热情的他们从餐馆里偷偷溜走,逃亡一般地狂奔在横穿过这座城市的河流的河堤旁,趁着晚风,摘下帽子向擦肩而过的妙龄女郎问好。
“堕落,真是堕落。”累得几近脱力的顾远趴在大床上喃喃自语。这样的日子会让人快乐到忘乎所以,是会上瘾的。某些东西一旦碰了就再也戒不掉,而他始终要回到自己的日子里,过和所有人一样按部就班的普通日子。
顾远仰起头,看正在脱外套的王重山,“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王重山把外套扔在椅背上,坐在床沿,大手抚摸着顾远纤长的颈项,“想家啦?”
顾远先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王重山眼底闪过一抹了然的光,“你喜欢我们以后就常来。”他亲了亲顾远的耳后,鼻息间还带着小酒馆里私家酿造的葡萄酒香气。“以后,我们也可以在这里定居。”
顾远依旧埋着脑袋不说话,藏在被子里的嘴角却偷偷翘起一个小弯。
王林宇一接到王重山的电话,就马不停蹄地从公司赶到王重山的私宅。
“闻一人昨天晚上已经到了,默克尔那边还没有和他们会面,不过估计就在今天了。”王林宇一边说一边拿眼睛偷瞄后座上闭目养神,看不出情绪的大老板。
那天和默克尔的会面,他可是亲眼看着自家老板冷着张俊脸从诺亚酒店里出来的,光是看他都能猜出两人绝对没有谈出好结果。关系估计也直接降到了冰点。
“我知道。”王重山看来王林宇一眼,王林宇立刻禁声。
半晌,王林宇又忍不住开口道:“之前新闻照片的拍摄者已经抓住了,不过对方声称自己只是到意国游玩的游客,意外下才拍到那些照片,他的背景也查不出任何问题。”
王重山到意国连公司都还没去过,他总要在某些地方显得有用些,用来保住自己和那帮陪他拼死拼活的老下属们。
“不用查了,对方如果有心做,自然会把该扫的线索扫干净。”王重山半阖起眼睛,手指有节奏地敲打着膝盖。
“我让保全部那边再把布置计划一遍,找找有什么漏洞。”王重山的贴身安保虽然是由他的人做,但王林宇这边也不能真的什么都不干,外围的布置还有和王重山的人做一些配合。
王重山不置可否,飞快闪过的一道道光影在他脸色掠过模糊了他的表情。
到了目的地,王重山迈步向里走,王林宇在他身后一步左右紧随,身后是一大群西装革履,制服靓丽的助手们。
“王总好。”闻一人的助理弯腰向王重山问好,同时也挡住了王重山一行人向前的路。
“哟,吕助,怎么你也到这来了?”王林宇一使眼色,他的助理立刻上前哥俩好地抱住他,人高马大的他双手一用力,把人硬移了个位子,清出半条道路来。
王重山连眼神都没施舍一下,径直向前。
闻一人的助理一看拦不住他们,情急之下冲王重山大喊道:“王总,闻总整正和默克尔先生会面,您不能这样贸然进去。”
王重山顿住脚步,回头看了他一眼,随即调转脚步走到他面前,脸上竟然多出一抹玩味的笑容。
“你现在是在教我要怎么做吗?”
王重山的助理这时才想起来面前的人是什么样的身份,就算是和他结怨已深的自家大老板在这个人面前也需要笑脸相迎,刚才真是脑子被狗吃了他才敢喊出这么一句。
王重山和他身后的人一起看想他的压迫感,让这个刚升职不久的助理感到两腿不受控制地在发抖,要不是扶住墙,他几乎就要瘫软在地上。
就在这时,走廊里响起一阵脚步声,越来越近。还没等恐慌中的助理投去求助的眼神,“啪!”清脆的一声响,助理被一个巴掌打翻在了地上。
来人整整衣领,双手交握在腹前朝王重山深深鞠了一躬,脸上写满谦卑,“对不住了,王总,这是刚刚身升上来的新人还没言周教好,不懂规矩,我替他给您道歉了。”
说着一把扯起助理的领子,厉声斥道:“还不快点向王总道歉,这是不知道规矩无法无天了,以为你自己是个什么货色啊?”
小助理脸肿如猪头,捂着脸颤颤巍巍地垂首在王重山跟前,战战兢兢地道歉。
王重山既不看他,也不看自导自演蹦跶得欢的闻一人的死忠简绍,不带任何感情的眼眸直接和看向简绍身后几步之遥的闻一人对视。
气氛一度凝滞,最后还是闻一人先开口打破僵局。
“呵呵,新人不懂规矩,让王少见笑了。”
王重山摇摇头,眼角扫过身前的简绍,“哪里。闻少的属下忠心得很,让人佩服。”
“王少客气了!”闻一人脸上的笑容纹丝不动,想是被死死沾在脸上的,“王少是来见默克尔先生的吧。刚刚默克尔先生才和我说起,他说您是一位值得深交的朋友,他很是敬佩您啊。”
王林宇心中一凛,如果闻一人和默克尔已经有了这种程度的交情,那说明闻氏和这边的接洽也已经到一定程度了。
他急忙去看王重山,自家老板依旧是不急不慢的模样,看起来一点也不为这件事着急。
“默克尔先生还是这么客气,他一定是不愿意说我那些糗事,好歹顾着老交情给我几分薄面罢了。”
两个人一来一往,唇齿交锋,互不相让,看起不着痕迹地透露了一些信息,又把对方防范得滴水不漏。
“既然如此,那我也不耽误王少的时间了,改天有空再登门拜访。”
“一定一定。”
两方人马一左一右,目不斜视地擦肩而过,光是看就能体会到其间的剑拔弩张,火药味十足。
电梯门缓缓合上,闻一人盯着光可鉴人的电梯门,沉声问:“刚刚那个助理呢?”
“我让他休三天的伤假回家修养。”
“让他到财务领多半个月工资,算公司给他的补偿。”闻一人吩咐,想了想,又补充道:“三天之后找个地方扔过去,别让人家以为我们闻氏都是这种货色。”
简绍暗暗吃了一惊,这个助理也算是他一路提拔上来,闻一人嘴角的不屑还是让他把求情的话吞进肚子里。
“刚刚王重山看我那一眼,我总觉得有几分古怪,他该不会是知了……”简绍指的是王重山上新闻的事,当初和人交易都是简绍安排接触的。
“他当然知道,可这种没证没据的事说出来别人也只当他是想攀咬我们闻氏,所以这个哑巴亏他是吃定了。”闻一人说话的时候拉长着声音,眼里却没有一丝温度,让人光是听着就觉得不寒而栗。
“默克尔那里我们已经和他有了默契,王重山和默克尔的关系却不太好,现在明显是我们情势占优,他这是被逼急了,想暗示我们他和默克尔交情依旧在,可惜他越是这样,越证明他们真的闹翻了。酒店会面和到默克尔的公司里来,这里面的差别,他真以为别人琢磨不出来吗?”
听闻一人这么一说,简绍立即一脸恍然大悟,志得意满的神情藏都藏不住,“他王重山也有今天。”
闻一人难得没有斥责简绍太容易得意忘形,他的眼底燃烧出一片狂热。战胜对手的感觉太美好了,尤其是这个对手还是你一直恨之入骨,几欲其死的死敌。
“只不过就是见了默克尔先生一面,是不是他们拿下都还没确定,简绍那小子就敢在我们面前给下马威,得势就猖狂样子,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闻氏家底薄。”
在闻氏高调宣布介入这次的并购案后,王林宇作为王氏在意国的负责人就没少和简绍打交道,从两人见面连看都看对方一眼的架势看,两个人确实结怨颇深,也难怪王林宇这一番话说得十分刻薄。
他身后助手们听了脸色尴尬地一阵狂咳,只有王重山脸色未变,也不知到底听没听到。
王林宇边走边转身冲助手们瞪眼睛,助手们识趣地放慢脚步,留出听不到前面人声音的距离。
还好都没傻到无药可救地步,王林宇自我安慰,转回身,低声对王重山说:“看闻氏这次阵仗不小,只怕真是来势汹汹,新闻事本来就少不了他们掺和,这次他们如果再和默克尔达成什么台面下的默契,那样我们就太被动了。”
王重山听完这话,翘了翘嘴角,“那些蹦得高的蚂蚱最后能有几只好活的,现在蹦得越高,到时候就摔得越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