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文堔眯起眼睛,思考了好一会儿,不确定道:“好像是吧,都挺年轻的。”
不确定你回答什么?田阳毫不留情的白了一眼周文堔,转身询问坐在另一边的顾远,“顾远,你说说,是不是那天给我们开讲座的那个?”
顾远自从落座之后就一直处于半梦半醒的状态,田阳这一问,他难得懒懒地掀开眼皮。
这几天王重山不在,少了那个人的夜夜纠缠,本来应该更好入眠的,但该死的,一到晚上他就怎么也睡不着,翻来覆去,辗转难眠,总感觉身别少了点什么,怎么睡都睡不踏实。白天也是恍恍惚惚,像少了一缕魂似的。
“那个,那个,就是那个灰色西装坐在系主任旁边的!”
顺着田阳手指的地方望去,不想却正好对上对方突然投来的目光,要怎么说这双眼睛,冷厉而深沉,扫到他身上的一瞬像是冰冷的蛇慢慢缠动自己的身体绞杀心仪的猎物,在皮肤上留下令人惊悸的黏腻。
顾远呼吸一滞,匆匆低下头,闪躲那道摄人的目光,等到他在抬起头来,那人已经收回视线,转过头去,低头和系主任私语着什么,嘴角带着一抹温和恭谦的笑。顾远惊疑不定,刚刚那种感觉,难道只是他的错觉?
“顾远,顾远?”田阳在他面前挥手,唤回顾远出走的灵魂,“你怎么了?”
“没,没什么。”顾远强做镇定,脸上挤出一个微笑,“就是刚刚走神了。”
田阳不以为意,把胳膊搭在顾远肩上,亲密地贴着他的耳朵说话,“知道那个是谁吗?”
顾远嘴角一颤,“是谁?”
“据说是天耀集团的老总,叫王涵江,没想到那么年轻吧。天耀啊,是我们学校每年毕业季尖子生抢破头都挤不进去的天耀啊,是传说中福利超级好,正妹超级多的天耀啊,是成立不过十年就已经是业界传奇的天耀啊!”
田阳一边说,一边双手合十,脸上陶醉不已的表情就像是情窦初开的少女说起自己梦中情人一般。顾远几乎可以看见他身上散发出的粉红泡泡,一时被肉麻到无语。
周文堔不以为意道:“上次他给我们开讲座,还说自己是什么什么公司的,我连名字都没听过,这下居然变成天耀的老总了!”
田阳现在已经完全沦为王涵江的脑残粉了,一听周文堔的话,顺势就给了他一拐子,“人家那叫低调你懂不懂?现在有钱的人,你看那个做房地产圈钱的那谁,还有石油起家的那谁,都恨不得把人民币贴脸上,告诉人家我有的是钱。像这样低调的已经很少见了好不好?”
天耀集团,王涵江,姓王……顾远脑海里迅速闪过什么,却怎么也抓不住。
天耀集团确实是近几年来崛起的大企业,顾远不论是在前世还是今生都有所耳闻,传说天耀集团的创始人是总小公司起家,一步步发展到今天的规模。虽然和王家,闻家这些涉猎范围广,根底深厚的世家们相比,但也算是后起之秀中大有希望的。
顾远努力回想上一世所了解的天耀,那种熟悉感,好像在哪里听到过,到底是在哪里?又是谁在他耳边提到过?此刻顾远恨不得把自己脑海中的记忆拎出来抖一抖,把那细枝末节的回忆从角落里扒拉出来。
“涵江啊,还是要感谢你对我们系里活动的支持啊,当年你们毕业出去的那批里,我最看好的就是你了。”钱长富脸上的笑容客气又不失殷勤。在系主任的位置上待了这么多年,他当然懂得要要用什么态度来对待这些昔日的学生,今朝的大金主,才能让他们心甘情愿打开钱包换一个好名声。
王涵江不着痕迹地收回自己放肆的目光,嘴上回答得滴水不漏,“哪里,学校,系里当年对我都很照顾,现在我有能力能回报学校和系里,我当然要做出力所能及的贡献。”
天知道当年他在B大的时候是多么的默默无闻,系里所有的资源都向那些有身家背景的学生倾斜,作为一个一穷二白,来历不明的穷学生,要说系里对他的照顾,那是真的一点都没有的。不过现在就不一样的,王涵江眼中的冷嘲一闪而逝,望向依旧喋喋不休的主任——
“你也知道,我们系的那栋楼是以前留下来的老建筑,虽然说历史底蕴浓厚,但是现在老师教授越来越多,很多设施都跟不上了。学校是会给我们拨一些经费,但那都是用在学术研究上的,想要翻修系办好更新设备,资金还是要靠系里自己筹集……”
“为系里的发展做贡献,每个学生都应该责无旁贷,更何况如果没有系里的培养,哪里有我的今天。”
钱长富面上一滞,怎么琢磨都觉得王涵江这话是在讽刺,但看王涵江表情如常,又觉得是自己多心,一下子不知该作何反应。
“……我愿意为系里的工作贡献出一笔资金……”
苦恼中的钱长富听到王涵江这么一句话,大喜过望,刚刚的苦恼立即抛到九霄云外去了。他早就想往上面挪挪位子了,可苦于他本人的学术水平不够,又没有什么大的建树,往上走实在不足以服众。所以他才想尽办法为系里拉拢资金。他邀请了王涵江来观看系里的晚会,还不是觉得王涵江年纪轻,好说话,比那些名声占尽,还一毛不拔的老家伙们好说话嘛!现在王涵江一松口,他的锦绣前程就不再只是空想了。
王涵江一手握拳放在嘴边,咳了一声,姿态自然的躲过钱长富殷切地想要握过来的双手,提醒忘乎说以到有些失态的钱长富,“钱主任,我看这件事我们还是之后再细说吧,现在还是看表演,总不好辜负辛苦彩排的学生们。”
钱长富立即意识到自己得意忘形,这么多学生在场,难保没有一个眼尖的。他嘿嘿一笑,“那我们稍后再谈,稍后再谈。”摸摸油光水滑的中分头,眉宇间还是泄露心中的得意。
“对了,还有一件事。”
“涵江不用客气,尽管说。”钱长富生怕事情有变,连忙道。
王涵江微微摇头,“只是件小事。算起来我也离校多年,这里是栽培我,教育我的地方,多年未见,我想再看一看,参观参观学生们上课。”
“这样啊。”钱长富的心一下放回到肚子里,这对他来说不过就是小事一桩,“什么时候有空什么时候来,我们随时欢迎。学生们也希望能有你这样的学长来和他们交流经验啊。”
“那就这样吧。”王涵江颌首,把目光重新放回舞台上。年轻时他眼看着钱长富对着那些他眼中的潜力股亲切关爱有加,而他这样的普通学生从来就不会得到一丝注目。谁知道如今风水轮流转,钱长富会有扒着他,求着他的那一天。
看着钱长富对自己露出讨好的笑容,看着他因为自己的一句话又惊又慌。而他,当初需要仰望的高度,现在似乎轻易就可以碾压。王涵江心中一阵阵畅快,从头发到脚趾没有一处不妥帖舒畅。
这就是权利和金钱的力量,没有人不对这两件事物俯首称臣。只要拥有这些,人生就会站在可以俯视他人的角度。
身边的秘书附身在他耳边轻声耳语了两句,王涵江放在膝上的手交织握在了一起,低声吩咐道:“告诉她,只要能把那件事办妥,那么什么都好说。”
秘书点头而去,王涵江对着舞台上刚刚表演结束的女生微笑,报以掌声。还不够,现在的一切远远还不够,他可以拥有的还会更多。
第54章:坦白
从待了一天的会议室里面出来,王重山温言婉拒了对方晚上再聚的邀请,带着助理和秘书离开。
一离开对方的视线,特助蒋鑫杰那和谈判方唇枪舌剑,互不相让时一直挺拔如山的背终于支撑不住地垮下来,“这些香江人真是难缠,说了这么久,就是死咬着不松口。”他一边说,一边特古派地捶着自己酸疼的肩膀。
为了维持自己的美女形象,绥文娜没有像蒋鑫杰一样在公共场合就夸张地给自己捶背,她只是小小了出了口气,揉动自己几乎僵硬的胳膊,她今天一身黑白的俏丽小短裙,显得既俏皮又活泼,一出场就让香江那边不少人看傻眼。
因为是在对方的地盘上,人多未免有借势压人之嫌,所以王重山此行没有带过多的人,除了技术人员,就是一个蒋鑫杰,一个绥文娜。
“没想到我第一次外出谈判居然就要谈这么久,几乎都要顶不住了。”绥文娜感叹道。
闻言蒋鑫杰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现在就受不了了,今天才是第一战,以后还有得磨呢!”一顿,又说道:“不过你也还是新人,没见识过什么大场面,要不是这次王秘那头忙,又抽走一批人,不然你至少还要磨砺个两三年呢。”
绥文娜撅撅嘴,不再说话。她这次能够跟着王重山来香江实数幸运,负责带她的王秘是公司里的老人,也是王重山身边最得力的助手之一。这次若不是两头都有间件大案子,副总临时抽走了王秘前去助阵,那她一个小小的实习秘书是没有可能跟来的。
前头的王重山突然停下脚步,蒋鑫杰和绥文娜还有身后几个技术人员急忙跟上去。
“王总,这……”
“安排一下,晚上请那边的老总们出来吃个饭。”
绥文娜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面有难色道:“我们这边不是才拒绝了那边的邀请,再去邀请对方,会不会太……”难看了点。
王重山面无表情地看向她,直到把绥文娜看得脸颊发红,心慌意乱到不知所措,才淡淡的收回自己的视线,一眼不发地走开。
绥文娜一时间慌乱得不知该如何是好,身后的蒋鑫杰暗自叹息地摇摇头,拍了拍绥文娜的肩膀,“绥秘书还是太年轻了啊。”
“这……”
“对方摆在明面上的邀请当然不能答应,香江人谈生意有多狡猾,这一去不知道会给对方多少机会。我们这边邀请就不一样,主动权把握在我们自己的手里,又是私人性质的邀请,气氛放松当然什么都好谈。”
“那万一要是对方也不肯来怎么办?”绥文娜皱着眉头问道。
“怎么会不肯,这笔生意又不是我们求上门的,我们的技术,服务,价格都是最好的,他们不找我们,还能找别家吗?我们公司的东西又不是卖不出去,不需要这么低姿态。”
绥文娜似有所悟,原本兴奋的表情一扫而空,低垂下眼睑,看起来很是沮丧。
美女皱眉,是个男人都要心疼一下,蒋鑫杰当然也无法例外。见绥文娜心情低落,他忍不住出言安慰,“没事,没事,就新人来说你已经很不错了,刚刚在谈判桌前你就发挥得很好。刚刚王总不也提点你了吗?证明你还是很有希望的。”
绥文娜望向蒋鑫杰的眼中一下子放出光来,“真的吗?王总不会对我失望了吧?”
“没有。”蒋鑫杰说得斩钉截铁,“要是王总真对一个人失望,他肯定连话都懒得对他说了。”
两个人说话的时候,那边的随行人员走过来,“绥秘,蒋助,外面的雨下得不小,王总怕你们没带伞,让你们俩过去一起
这几天,根据华国最权威报纸的某某日报的报道,皇城新安街即将封街进行安全排查,给予原新安街的商户一定的经济补偿。而被选中承接新安街商业功能的就是顾远早就预料到的松柏林街。为了市民们的便利,松柏林街还将开辟一个通向居住区的路口。
松柏林街由门庭冷落一下变得炙手可热,店面价格连续翻了几倍。不少先前看低松柏林街走势没有出手,或者又转手出去的人顿时为自己痛失商机而捶胸顿足。
顾远打算着自己现在手头上没有合适的经营项目,而松柏林街未来的发展他上一世是亲眼目睹的,只会越来越好,所以他决定把那间店面出租。
“你那边雨好像下得不小。”顾远一边敲着键盘,一边用肩膀夹着手机,和王重山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是挺大的,下得有一天了。”王重山低语道。刚刚从宴席上回来的他满身酒气,尽管随行的人挡酒的功夫都不错,但他还是不能免俗地喝了两杯。
顾远听他的身影带着与以往不同的低沉,敲着键盘的动作一顿,一挑眉,敏锐地问道:“你喝酒了?”
“和这边的人应酬,就多喝了两杯。”王重山耐心地解释着,他脱下外套,躺在沙发上用手松了松领带,让混乱的大脑得以清醒。
“你不要喝太多。”顾远语气含糊地说。听起来像极不走心的话。
王重山知道他是关心自己,嫌太肉麻又没好意思说出口,就变成这样干巴巴的一句话。这几年,顾远别扭的个性已经被他摸透了。“没有喝很多,吃完饭后他们去玩去了,我自己先回来的。”顾远知道香江那边的人谈生意,说出去玩,玩的一般都是指带颜色的事情。王重山能把自己回来的事说出来,多半是为了让他安心。
“嗯,我知道。”顾远的语气一下缓和起来,带着他自己都没有发觉的温柔。
王重山的眼底闪过一丝笑意,“你这两天乖不乖,不许为了省时间不吃早餐,馋了就回家,让阿姨给你下面吃的……”
外人如果听到这话从王重山嘴里说出来肯定话大跌眼镜。素日里王重山都是以沉稳内敛的形象示人,谁会想到他还有啰啰嗦嗦,操心自家小孩吃饭穿衣的一天呢。
顾远听着王重山的话,脸颊渐渐泛红,偷偷往四周瞄了瞄,楚孟鑫照例是不在的,周文堔和田阳都带着耳机,一个打游戏,一个看动漫,都没有往这边看的意思,他才小小声地抱怨道:“好啦,好啦,我都知道的。又不是小孩子了,每次都要一直念。”
“我不念你可以,但是你自己要乖知不知道……”
两人又絮絮叨叨说了好久,直到顾远觉得耳边的手机已经微微发烫,才和王重山道了晚安。
一挂上电话,顾远就觉得背后两道冷光逼得他浑身发寒,僵硬地转过头去,周文堔和田阳并肩站在他的身后,目光狂热而诡异。
“顾小远,你有情况哦!”
“坦白从宽,缴枪不杀,你最好自己老实交代了,别逼我们动手。”
顾远忍住抱住自己的肩膀,一副即将受辱的黄花大闺女的可怜兮兮的模样,“你们想干什么!你们想干什么?别过来,别过来啊!”
周文堔和田阳狞笑着把顾远扑倒,一个按住肩膀,一个压住双脚,两只手不断袭击着顾远腰上和胳肢窝上的痒痒肉。顾远疯狂扭动着身体,只可惜双全难敌四手,笑得毫无形象,近乎癫狂,要害落入周文堔和田阳手中,他也只能乖乖告饶投降。
“行了,行了,哈哈哈,我投降,哈,我投降!”
周文堔和田阳得意地对视一眼,施施然缩回手,“早这么干脆就好了,都是兄弟,我们怎么舍得为难你。”
强权之下,顾远敢怒不敢言。爬起来整理自己的衣服,凌乱的头发,发红的嘴唇,还有那对湿漉漉的眼睛,活脱脱就是刚刚的黄花大闺女已经落入恶霸魔手。
恶霸一号田阳,二号周文堔各自拉了一把椅子坐到顾远面前,“说吧。”
“说什么?”
田阳小圆眼一瞪,“还用我们问吗?就你刚刚打电话的样子,瞎子都看出来你有情况了。什么时候交上的?哪个学校的?几岁了?把该说的都说了。”
周文堔深以为意地点点头。
“这……”顾远苦恼地揉揉额角,刚刚真是鬼迷心窍了才会在寝室里和王重山说那些话,现在被周文堔和田阳抓包了,要说没有他们肯定是不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