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荣进门就脱掉了衬衫，露出了精壮的上半身，接着进卧室换了身家居服，舒服地坐到沙发上开始抱着电脑看新更新的《暴走大事件》。
他绷着一张脸面无表情地看完，又到某著名同性交友网站开始在首页上找搞笑类视频看，等到天色渐晚，他才意识到自己该吃晚餐了。
窗外正好夕阳西下，晚霞映得天际一片绯红，席荣从书房里抽出一本红皮原文书，坐到了阳台的藤椅上，掏出手机用美颜功能拍了一张照片，照片里的画面分别是书和远方的红霞。
席荣用美图修了修，发了条朋友圈。
席荣：今天难得提前下班[图片]
然后……席荣给自己泡了碗泡面，还是他最喜欢的X师傅红烧牛肉面。
他边吃泡面，边习惯性地打开了论坛，先去之前那个贴子里享受了一番其他人的震惊和受伤的玻璃心，接着回到首页一个刷新，整个世界都变了颜色。
——“怎么办！！！席大大好像真的是个GAY啊！！！在线等，我很急！！！”
……
席荣表情一僵，默默将泡面放到了一遍，严肃地打开了这个帖子。
主题帖是这么写的：啊啊啊！中午那朵石莲花说席总是GAY，我觉得她就是纯属恶心我们！结果！下午！Linda姐和席总出去！我见客户正回来撞上了！我没忍住开始躲在暗处偷窥帅气的席总！结果！我看到！席总！对那个！小男生！放电啊！
席！总！对！小！男！生！放！电！
那小男生脸都红了！特别娇羞可口！最后还回眸对视！嘤嘤嘤席总当时真是回眸一笑百媚生！诶重点不对……嘤嘤嘤席总是GAY怎么办怎么办，我好急，我感觉自己没有机会了！
我觉得自己失恋了！
……
下面是一群熟悉的ID的哭泣或……兴奋声。
兴奋个鬼这有什么好兴奋的啊！席荣恍惚间听到天际传来一句话：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刚刚他还在暗爽自己中午的小报复，现在报应就来了。
谁会对一个偶遇招数那么差的少年人放电啊！自己是这么没有眼光的人吗！
……诶，不对，谁说自己喜欢男人了！
他总算知道了Linda下午看他的时候，欲言又止的眼神包含着什么样的感情和话语了。
第三章
该贴的翻页速度奇快无比，在席荣冷静地扔掉泡面，淡定地喝完一杯奶茶再坐回去的时候，帖子的回复总数已经远远高于了过去两年任何一个学术讨论贴的回复数量，席荣往下拉了几页，发现出现了好些新注册的新人用户，他默默地回到首页一看，会员人数和在线人数都有了质一般的飞升。
由此可见，人类对于八卦的需求与热忱真是不可小觑。
由于他下午的一句发泄和晚上这个帖子内容的吻合性，有人说他是先知，有人说他必然肯定是知道些什么，所以有不少人在回复里圈他……不对，是圈雪山石莲花，让他出来谈谈感想……或者继续爆料。
有人惊讶有人哭泣有人说自己要去公司顶楼他都可以理解，毕竟自己帅气逼人有深度，一直是公司里上到六十岁扫地大妈，下到二十岁入职小新人的YY对象，可是那群高兴的是怎么回事？
居然还有不少人求那个少年的长相和身份，甚至还有人YY出了他们的属性，这都是准备干什么？
席荣看着她们在帖子里的对话，不由地联想到了之前在微博上看过的腐段子，只觉得自己的头发一根根地竖起来了。
他仿佛看到了自己在公司员工心中高冷知性文艺总裁的形象，正在一点点垮掉。
……
席荣忍了又忍，在找黑客朋友黑掉论坛和直接打电话给Linda这个罪魁祸首之间徘徊了一会儿，最后决定……先去健身房跑步冷静冷静。
Linda火眼金睛倒是没看错，席荣确实是个GAY，可是他向来认为自己是个有品味有内涵有深度的GAY，他就算是要谈恋爱，也不会跟一个毛毛躁躁的十多岁小屁孩谈，他们为什么就不能认清自己这种来自灵魂深处的高端品味呢？！
而且徐应他弟弟，成年了吗？
席荣面无表情地跑了半小时步，还是觉得根本就忍不下去，他随意擦了把汗，直接坐回了电脑前，将电脑页面滑到了回复框，沉吟片刻，手指噼里啪啦地在键盘上动了起来。
雪山石莲花：呵呵，虽然不知道你们说的那个少年是谁，但是以席总辣么优质的品味和喜好，他可能会喜欢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那孩子成年了吗？你们真是太肤浅了！╭（╯^╰）╮
席荣反复将这短短的几句话看了好几遍，确保自己不会在怒火中将自己的真实身份暴露，这才点击回复将内容发送了出去。
该论坛由于太像是席荣麾下的邪教，所以曾经是个非常小众的论坛，加上席荣在内也不过就是一百多人，但是此时人数已经突破五百人了，并且每分每秒都在不断上升，导致的结果就是……在席荣去洗了把脸回来以后，他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要被回复数给淹没了。
每天都在瞻仰总裁的英姿：我就知道这种时候石莲花妹子一定会恼羞成怒的！我懂你！我都懂的！抖PP给你看呀！不要不开心呀！
席总的嘴唇：你有什么内幕吗！快爆！那少年是谁！握拳看你！
脑残粉从不讲道理：这就是小花花你就不懂了，莽撞懵懂可爱少年受X成熟稳重总裁攻，浪漫如同小说般的相遇，我已经脑补出了三万字小萌文！现在总裁文可是很有市场的你造吗！
立志要做席总大腿内侧一颗痣：这就是传说中的席总麾下第一忠犬卫士傲娇小花花吗！第一次见，你好，我是一颗痣，羞涩脸！
给席总生出一个家小分队：上午刚注册的名字晚上就失效了！我决定了，我以后也要叫你小花花！
席总的PP：你们就别责怪小花花了，一语成谶让自己心爱的男人变成了GAY，恋爱生涯结束地彻彻底底，还不许人家强硬地反驳一下了吗！握拳！强硬脸哟！
排队摸席总的胸肌：性别不合简直是原罪！想到席总不会和一个女人在一起，我感觉自己心里舒坦多了！话说那少年到底是谁？和BC的徐总监有神马渊源！小花花你造吗！
席总么么哒：我打赌，小花花一定是哭着打出这句话的！小花花你表哭，给你递纸巾！不过席总就算是搞基了！也是我男神！o（*￣︶￣*）o
席总的裤衩美艳无双：看着隔壁公司那个油头满面秃顶大肚的老总，再看看我们GAY地如此萌的席总，我觉得身在这个公司简直太幸福了！握拳抖PP！
雪山石莲花：我觉得公司应该组织一次体检了，包括心理健康检查！我最后再严肃认真地说一遍：以席总的B格！就算是真的喜欢男人！那个人也会是和他一样英俊帅气又内涵绅士的！你们相信我！
排队摸席总的胸肌回复雪山石莲花：……我相信小花花你是受伤过深了，别难过，递纸巾擦小脸蛋，抱着拍拍，乖，姐姐love u，姐姐love u！
……
席荣托腮面无表情地看着，深深地怀疑自己到底招进来了一帮什么样的员工？为什么觉得这么蛇精病？！
就在今天中午，他还觉得自己公司以后成为员工素质最好的公司指日可待，现在看着帖子……席荣觉得自己有点微妙地受挫。
他那句话一发出去，简直是摆明了求调戏求抚摸，于是回帖更加疯狂了，从姐姐love u到摸胸摸屁股摸大腿无一不绝。
席荣看着帖子的走向越来越清奇，沉默片刻，淡定地关掉了网页，随手打开了前不久一个朋友推荐给他的鬼片，接着从茶几下面一层掏出一袋薯片撕开开始吃。
咔嚓。
咔嚓咔嚓。
咔嚓咔嚓咔嚓。
偌大的客厅里只剩下嚼薯片的咔嚓声和鬼片幽怨的BGM以及凄厉尖叫声。
席总看鬼片差点看得眼泪掉下来。
第二天的阳光比昨日的更加耀眼明媚，空气难得清新怡人，能看到蔚蓝色的天空。席荣依旧穿着合身熨帖的西装，系着最合适的领带，拎着公文包，今天他手上佩戴着一块精致的腕表，让他在温柔完美的笑容下，更多了一份成熟稳重与让人信赖的严谨。
席荣借着公司大门的玻璃门争分夺秒地看了看自己，在心底十分满意地点头，他今天特意注重了自己的穿着，虽说那帖子说的事情让人侧目，但是毕竟只是一个小众论坛的玩笑而已，不会有人当真，对自己在公司的形象应该是没有影响的。
席荣一路保持着微笑走进专用电梯，电梯小姐笑着道：“席总，早上好。”
“早上好。”
电梯稳定上升，电梯小姐绷着一张微笑脸目视前方，几秒之后，她忍无可忍地用眼角余光看了看席荣。
她眼底涌出笑意，忍不住又看了一眼，在席荣身边脑补了一个少年角色，心底瞬间冒出无数粉红小泡泡。
席荣：“……”
多么熟悉的眼冒绿光的眼神啊，席荣嘴角一抽，差点没把笑容把持住，心里一阵无力，她当自己是瞎子吗？她心里在想什么？难不成真的在YY他和徐应他弟？所以电梯小姐也是论坛那群蛇精病中的一个吗？！
等到席荣走出电梯的时候，他已经在淡定地思考电梯小姐是论坛里的哪个ID了。
说不定昨晚还摸过自己大腿。
这么一想，席总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
……
“席总早上好，花店今天稍微迟了一些，我已经打电话催过了，店主说送花小妹已经在路上了，马上就到。”前台小姐在席荣走进公司就已经通知了Linda，席荣一走出电梯，Linda就已经等在了一边，她跟在席荣身后朝办公室的方向走，“今天需要您过目的文件我已经放在了您的办公室，和策划部的会议定在了上午十点，和ABC公司的星辰项目，ABC公司的项目负责人希望今天能有时间与您亲自洽谈。”
席荣微微蹙眉，“这个项目已经交给周经理了，让周经理和他联系。”
“好的，”Linda点头，表情不易察觉地微妙了一瞬，接着道：“人事部那边希望在今天定下来和三位助理应聘者的会面时间。”
办公室里温度适宜，席荣脱掉西装交给Lina放好，喝了口Linda刚才准备的温度刚好的咖啡，道：“下午三点吧。”
“好的。”Linda似乎欲言又止，但是纠结片刻之后，还是默默走了出去。
今天公司真是每个人都不正常，席荣想到刚才一路感受到的女职员的诡异目光，深深地怀疑公司里已经没有几个正常人了。
有时间八卦YY他和一个男人的私生活，就不能向他学习，去钻研《百年孤独》的深刻内涵吗？
办公室的门又被敲了敲，席荣应声让人进来，Linda再次出现在门口，道：“XD公司的厉烨厉总说打您的私人电话无法接通，他说和您约晚上九点在老地方见面，席总？”
席荣听到此人的名字就是一阵头疼，脸上的笑容都淡了两分，心说那他必须打不通，因为我把他给拉黑了。
Linda察言观色，“要不我帮您婉拒了？”
此人的脾气席荣心里清楚，明知道自己拉黑了他，他还能打到助理那里，如此不要脸的程度，恐怕自己现在拒绝了，他中午就能亲自找上门来，真是交友不慎。
席荣深深深深地叹了口气，只觉得流年不利，可能得去算个命。
“不用了，我待会自己联系他。”
Linda继续用诡异的目光瞅了瞅他，关门出去了。
席总忙碌的一天再次开始了，因为种种原因，他今天甚至都没有试图去登陆一个挂在浏览器收藏夹前几位的网址，于是他也就顺利地错过了一个很重要的消息。
下午三点，三位应聘者如约而至，第一个进来的是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女孩儿，毕业两年，履历漂亮，穿着黑色职业装，看起来非常精明能干，第二位是个三十岁的女性，工作经验丰富，怀孕后辞职，现在产后重新开始工作。
席荣将两份简历放在一边，办公室门被敲了敲，接着走进来了一位……十分眼熟的人。
席荣：“……”
应聘者也很惊讶，脱口而出道：“原来你就是席总啊！”
“……”席荣要不是觉得太不好看，不符合自己的绅士气质，简直要额头冒青筋了，他顿了顿，道：“你是陶嘉？”
陶嘉笑容满面，非常阳光地道：“是啊，我就是陶嘉，我是来应聘的，席总应该知道的。”
……席荣心说我当然知道，你哥是BC正受器重前途无量的总监，你跑到TWOB来应聘总裁助理？！
陶嘉见席荣不说话也不觉得尴尬，笑眯眯地道：“席总的衣服昨天已经洗好了，我本来想手洗的，结果我看好像不能手洗，所以就送了干洗店，我正想问我哥您在哪里来着，现在正好，待会我就给您，昨天真是太对不起您了，您千万不要在意！”
说完之后，陶嘉似乎是真的很担心昨天的事情影响他今天面试的得分，用狗狗眼看着席荣。
……
……
不要再让我想到昨天的事情了！我都已经忘掉了！
席荣死死绷着一张温和脸。
人生从未有过的尴尬，虽然被自己用绅士风度完美度过了，论坛里第一次被人如此YY恋爱，虽然完全不会影响自己的英武形象，但是一切全都是因为眼前这个少年，他甚至都知道接下来论坛里会怎么谈论他。
席荣看着自己流连不利的原因就这么赤果果地站在自己面前，让他情不自禁地想要问一句。
少年，你真的成年了吗？
第四章
其实三位应聘者的简历，今天上午Linda就已经放在了席荣的办公桌上，但是席荣实在是没办法抽出时间去看，以至于导致目前的状况——当然，即使他提前看了简历，恐怕也只能笑眯眯地看着陶嘉来，再看着陶嘉走。
昨天到今天的经历加起来，简直就是一桌餐具。
纯金的。
当然，席总不知道，他以后恐怕还得去镶钻。
陶嘉见席荣一直高深莫测地看着他却不说话，不由地怀疑他是不是在走神，但是想想之前收集的TWOB总裁的资料，又觉得不可能，于是试探着道：“席总？”
少年声音清越，席荣瞬间回神，决定暂时忘记昨天的事情，他抽出陶嘉的简历看了看，陶嘉虽然脸嫩，但是确实已经成年了，他今年二十三岁，Q大本科学历，毕业两年，他学历一般，但是工作经验非常拿得出手，之前任职的公司都是业内叫得上名字的，虽说他去BC有徐应照顾会好很多，但是来TWOB，无疑是个更好的选择。
席荣这时候注意力才从陶嘉的脸转移到他的身上，陶嘉昨天穿着一身非常随意的衣服，看着就像个高中生，今天换上了西装，总算是把他的年龄感朝上拔了一些，看起来稳重了不少。
……虽然想到以后若是和他共事一定会有无穷无尽的麻烦，但是不得不说，仅就目前的了解来看，他确实更钟意陶嘉。
这和他是个GAY真的一点关系都没有。
不信，咬你你信不信？
席荣内心纠结无比，面上不动声色地冲着人一笑，问了和之前的两位应聘者相同的问题，随即就示意陶嘉可以离开了。
陶嘉已经走到门口，突然回过头，眨巴眨巴他的狗狗眼，问道：“席总，那衣服我是待会交给Linda姐？”
……
都！说！了！不！要！提！昨！天！的！事！情！了！为！什！么！还！要！一！直！说！
席荣嘴角不易察觉地一抽，微笑着点了点头，温声道：“再见，路上小心。”
陶嘉笑得更开心，耳垂有些发红，冲席荣郑重其事地弯了弯腰，大声道：“席总再见，希望能有机会与席总共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