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言温不说话。
沈辞忧跟他大眼瞪小眼半天，输了。再次没话找话：“你怎么回来了？”
周言温硬邦邦地说：“回来看你。”眼神里准确地输送出后半句话——不回来还不知道你在露天地上睡觉！
沈辞忧：“……”
沈辞忧试着给他顺毛：“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周言温一脸‘担心不是重点！你睡在地上我很不高兴你赶紧给我反省！’。
沈辞忧：“……”毛顺不过来！
沈辞忧无奈地看着周言温。
周言温神色有些疲倦，头发略微凌乱。沈辞忧迟钝地想起来——睡着之前的那一通电话，自己状态并不好，周言温是感受到了吧？所以才连夜赶回来。
沈辞忧心里愧疚，坐起身对周言温说：“累了吧，先去洗个澡。”
周言温坐着不动，问说：“你的情绪，不好。怎么了？”
沈辞忧张了张口，哑然。
要说什么？能够说什么？
周言温等了许久，没等到沈辞忧的回答。良久的沉默之后，周言温先开了口：“两个愿望，你要帮我，去实现。”
沈辞忧一愣。
两个愿望……当时的生日愿望——平安健康，快乐安稳。
这些都是周言温许给他沈辞忧的。
沈辞忧的心里有一块地方突然开始发胀，还软，轻轻呼吸一下，带起了酸涩。
这酸涩丝丝缕缕的，抓不住它，也不知道怎么抓它，飘渺间，连沈辞忧自己都倍感意外地，这酸涩慢慢让沉在深处的暗潮冷静了下来。
周言温站起身，低声说：“发生什么，想说，再告诉我。”犹豫着伸出手要摸沈辞忧的脑袋，又停在半空中，最终收回身侧微微握成拳。
沈辞忧看着周言温的动作，心里没来由地，抽了一下。
周言温说：“好好睡。”转身要走。
“言温。”
沈辞忧突然叫了一声，身子向前一探去抓周言温，只是距离略微远了一点……沈辞忧向前抓了个空，身子探出床沿就栽倒下去。
“你！”
周言温听到叫声就回头，这会子紧着伸手来险险接住，脸都青了：“沈辞忧！”
第一次连名带姓的叫沈辞忧，怒气值直线飙升。
沈辞忧非但不怕，反而还笑了，手里还抓着周言温的衣摆，仰起脸轻声说：“我很高兴，言温。”
周言温一愣。
沈辞忧继续说：“我很高兴你能够回来。我知道这会影响你的会议，但我一点负罪感都没有。这样，是不是太自私？”
周言温愣了足足好几秒钟，终于有了反应。他慢慢摇了摇头，重新在床沿坐下，伸手有些重地揉了揉沈辞忧的脑袋，低沉的声音带上了笑意：“你不自私。你只要，高兴就好。”
沈辞忧便笑了，说：“如果你暂时还不困，我们说说话。”
周言温这会儿哪里晓得困字怎么写？点了点头。
沈辞忧想了想，好一会儿才开口说：“我遇到一个久违的故人。”停顿一下，眉眼声音都低了下：“我很清楚我要怎么面对，但是一开始……我不知道为什么茫然。”
是的，有很多事情，即使在心里演练再多次，真实碰到的时候，多少还是会措手不及。
周言温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是沈辞忧这样的神情让他觉得心里不堵。周言温眉头皱了起来：“故人？”
沈辞忧点了点头，半响，幽幽地看周言温说：“对于一个摧毁过我全部的人，我也会全部还击回去。我不恶劣，但也不想善良。”
周言温沉默了一下。
周言温并不是傻子，沈辞忧这样的神情这样的语气这样的话语，不用说得清楚，也足以让周言温明白——懂了，辞忧碰到了一个曾经伤害过他的人。
周言温眉头皱得更紧。若干年前初见沈辞忧，深秋夜晚路边迷茫哭着的脸，周言温已经被刺痛得再都不愿意看到。
周言温说：“我帮你。”
沈辞忧就是愣了愣。
周言温面无表情地说：“人，本该如此，被伤害，要还击，双倍，也不嫌多。”
周言温说了这样的话，表情是如此的理所应当。
沈辞忧看着周言温，沈辞忧知道的，周言温不是因为他沈辞忧而这样说，而是他本来就这么认为，那意思——被伤害了还不还击的善良算个球？！
——是么？‘不善良’……也没关系啊……
沈辞忧想到内心深处的种种，第一次觉得……有些放松。
“谢谢你。”沈辞忧吐了口气轻声说。
周言温摇头：“不用道谢。”严肃脸上写着——让我帮你！缩粗来！
沈辞忧被这表情逗笑了，想了想，说：“如果我碰到问题，一定找你。”补一句：“我可以自己处理好，而且，我也想自己处理。”
周言温点头——行。但不让帮忙，不开森！
沈辞忧噗的一声笑起来：“别闹脾气。”屈指在周言温额上一弹，嘣的一下：“孩子气。”
周言温的神情瞬间呆了，大概第一次被人做这种事以及给予这种评价，哑了半响说：“……我没有。”
你有，经常！——沈辞忧没说出来，整个人完全的放松，躺回床上去继续笑。
察觉到沈辞忧是真的平静放松下来，神情眼神也安稳了，周言温摸了摸被弹的额头，站起身扯领带：“洗澡。”脸上的备注是——我要在这睡！
沈辞忧：“……”——你还说你没有孩子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