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哥的反应并没有像叶茜那样强烈,而是转身走出门外:“走,查车”
我们通过方起航得知了死者曾经驾驶的那辆出租车的车牌号码,按照车牌号找车,是再简单不过的事这辆牌照为湾DT2211的出租车是属于一个名叫郝涛的小老板,他手底下有三辆出租车,每个月靠驾驶员的分红也有个万把块的收入,日子过得还算优哉
前后也就一个小时,我们便在一家茶馆找到了郝涛,简单地亮明身份以后,郝涛客气地把我们领进了雅间,并给我们一人上了一杯上好的铁观音
“郝老板真是客气,我们这次来就是想向你打听一个人”明哥寒暄了一句
“冷主任,您这是说哪里话,我家里有亲戚在公安局工作,冷主任的大名那可是如雷贯耳,您想知道什么,尽管问,小弟一定如实相告”这做生意的人就是会来事,这话说得我都有点飘了
“不知道余有才你认不认识?”
“余……有……才……”郝涛皱起了眉头,放慢了语速
“他外号叫三秃子,染个黄毛,以前给你开过车”我在一旁提醒了一句
郝涛听我这么说,笑呵呵地说道:“你说三秃子啊!我怎么可能不认识,给我开了好几年车”
“你还记不记得,他是什么时候不干的?”
“这具体日期我还真不记得了,不过我能给你问到三秃子不干之后,我又找了一个司机,人家一直干到现在,所以我打电话给他,他准知道”说着,郝涛掏出了土豪金的苹果手机,按动了一串号码
电话很快便被接通了,简单的对话之后,郝涛开口说道:“前年的六月十二号”
“这个日期跟丁雨所说的日期就差两天,这根本不是巧合”我心里更加确信了我们的推测
“对了,当时三秃子有没有事前跟你打招呼说要不干?”明哥思考了一番之后,问出了这么一个问题
“没有,当时还给我气得不行,你说这么短的时间,让我去哪里找驾驶员?还好我关系广,要不然这车停一天,就少赚一天钱啊!”
“你的车是谁还回来的?”明哥问到了重点
“他儿子,好像叫什么丁雨要说这三秃子不是个玩意,但他的儿子可真懂事”
“哦?这怎么说?”
“那件事我记得特别清楚,他儿子来还车的时候,把车前前后后刷得干干净净,给整个车换了新的坐垫不说,还喷了八四消毒液我干了这么多年出租车生意,从来没有见过像他儿子这么会来事的孩子,我平时一有空就把这事当正面教材说给我手底下的那些师傅听”郝涛竖起大拇指夸赞道
“那丁雨有没有说余有才干吗去了?”
“好像是说因为赌博跑了,别的我就不清楚了”郝涛仔细地回忆了一下
“那好,这次麻烦郝老板了,我们就问这么多”明哥客气地起身,把右手伸了过去
“哎呀,哪里话,我也算是你们公安的亲属,还是那句话,有什么需要我帮助的,一句话”
和郝涛说了一通客套话之后,我们赶到了刑警队,明哥把郝涛的问话笔录递给了徐大队长
“这么看这个丁雨基本上可以确定是凶手了?”
“不能这么说咱们现在手里没有足够的证据可以批捕丁雨,虽然他有作案嫌疑,但还需要找出实质性的证据来”明哥直截了当地说道
“那下一步怎么办?”徐大队有些焦急
“把丁雨、余玫瑰再带回来现在丁雨撒了谎,有作案嫌疑,我们可以先把他给拘留一段时间,敲山震虎,这次我要从余玫瑰那里打开突破口”明哥仿佛早有准备地回答
“行,就按冷主任你说的办”徐大队赶忙吩咐侦查员把刚走没多久的丁雨一家三口,又带了回来
这次抓丁雨可没有像上次那样客气,直接给他戴上了一副冰冷的手铐,余玫瑰可能没有见过这个阵势,浑身打着哆嗦,蜷缩在丁雨的身边
“警官,我犯了什么法了?”丁雨一见到明哥,张口大声问道
“把他送进看守所!”明哥没有跟他废话,直接下令关人
得令的两个侦查员一人架着一边,把奋力咆哮的丁雨抬上了安装有“老虎笼子”的警车
“叶茜,你帮余玫瑰照看一下小孩,我带她进屋问话”
“好的,冷主任”
话音刚落,余玫瑰战战兢兢地跟在我们身后走进了询问室我们目前掌握的证据,无法证明余玫瑰参与到这起案件当中,也就是说,她暂时还没有作案嫌疑,所以对她的问话只能在询问室里进行
“会说汉语么?”明哥起了个头
“会!”余玫瑰用呆滞的目光盯着明哥,木讷地点了点头
“你认不认识余有才这个人?”明哥问道
“认识”
“怎么认识的?”
“是……他……从……我们那里……把我……带到……这里来的”余玫瑰显然对中文还不是很熟练,结结巴巴地说道
“下面在回答我的问题时,你尽量不要紧张,说话语速放慢一些”
“嗯!”
“你是不是自愿过来的?”
“是他拿了两万元钱给我家人,我家人才愿意让我过来的”余玫瑰的语速已经跟上了节奏
“你过来之后,是跟谁生活在一起?”
“余有才”
“你跟丁雨是什么关系?”
“他……”余玫瑰目光闪烁,突然没了下文
“我告诉你,丁雨现在犯了法,如果你再包庇他,那你也就犯了法,按照我们国家的法律,你们两个都要坐牢,到时候你的小孩就没人照看了,你想看到这样的结果么?”
要不怎么说,母爱是最无私最伟大的一种爱呢余玫瑰一听小孩没人照顾,顿时慌了神,她十分惊恐地望向我们每一个人,眼神中饱含着不舍与哀求
“所以,我还是希望你能配合我们”明哥趁热打铁地补充了一句
“我……”余玫瑰还是有些犹豫
我们所有人都没有说话,屋内的气氛有些紧张
“我……我……我说……”
“呼——”听她这么说,我心里提起的石头算是落下了
“那开始吧”明哥拿起了笔
“我刚被余有才买来的时候,说是嫁给他当老婆,说真的,余有才长得很丑,要不是因为我家里吃不上饭急需要这笔钱,打死我也不会跟这样的男人,但我实在是没有办法,只好跟他生活在一起”
余玫瑰说到这儿突然没了声音,低头用手不停地摆弄着自己的衣角,皱起的眉头表明她在做很激烈的心理斗争,几分钟后,眉头凸起的褶皱平坦了下来,她再次抬起头说:
“余有才当时有个跟我年纪差不多的儿子,叫丁雨,比余有才长得要好看得多,而且身体也很壮我虽然不懂你们当地人的风俗,但是我能感觉出丁雨对我有想法,我经常在他的被窝里找到我的内衣裤也就在余有才把我娶回家一个月后,丁雨趁着他出去开出租车的空子,把我拉进了他的房间里”
余玫瑰的声音越来越小,说到后面,直接没声了
“你们两个发生关系了?”明哥直接帮她说出了后面的事情
“嗯”余玫瑰通红着脸点了点头
“接着发生了什么?”
余玫瑰深吸了一口气,再次说道:“有了第一次,后面就有了第二次、第三次大概是和丁雨年纪差不多的原因,我们在一起的感觉很奇妙,就像是在谈恋爱,再后来,我发现我喜欢上了丁雨”
“日久生情,这很正常”
“噗——”明哥话音刚落,我忍不住笑出声来
一屋子的人都用怪异的眼神盯着我,显然他们并没有觉得这个对话哪里好笑也就在几秒钟之后,胖磊反应了过来,冲明哥竖起了大拇指
“要笑,你俩出去笑去”明哥阴着脸,指着我和胖磊估计他自己也意识到了自己用词不妥
作为越南人的余玫瑰,当然不知道中国汉字的博大精深,只是用疑问的眼光打量着我们几个
“司元龙,你!”叶茜最后一个悟到这里面的玄机,红着脸刚想爆发,被我的一个眼神给瞪了回去
“好了,都别说了,还问不问话了?”明哥使劲地敲了敲桌子
我和胖磊的笑声戛然而止
“你接着说”
余玫瑰“哦”了一声,点了点头:“那个月余有才几乎天天都要出车,我和丁雨就趁空在家里疯狂地做爱,一个月之后,我发现我怀孕了我第一时间就猜到,这个孩子有可能是丁雨的”
“我把这件事告诉了丁雨,问他怎么办,他要我骗余有才,说这孩子是他的,我就照做了,余有才还高兴得不得了,给我买了好多的补品”
“也就是在孩子还有几个月就要生的一天,丁雨跟余有才一起出车,可晚上回来的时候只有丁雨一个人,我问他余有才呢,他说余有才欠了别人的赌债,被人追杀,我们必须要离开这里”
“我当时被吓得不得了,因为余有才以前因为欠赌债被人追到家里打得浑身是血所以听丁雨这么说,我们两个就连夜收拾东西,准备尽快离开这里”
“丁雨当天晚上回来的时候,有没有带什么东西回家?你仔细想想再回答我”
余玫瑰摇了摇头:“没有,就是身上沾了点血,他告诉我有个乘客因为跟人打架流了血,他给人送医院的时候沾上去的”
“嗯,接着发生了什么事情?”
“第二天,我陪他一起把车里的坐垫全部都换掉,然后把车还给老板,我们两个就去广州了”
“当时换坐垫的时候,你有没有注意到坐垫上有血?”明哥问道
“嗯,有”余玫瑰点头回答道
“那这换下来的坐垫在哪里?”明哥有当无地问了一句
“这坐垫本来丁雨是要扔掉的,我看扔了怪可惜的,就洗了洗,给带到广州了”
“那现在汽车坐垫在哪里?”明哥说话的语气都有些急促了,很显然,如果能找到这个坐垫,让老贤处理一下,一定可以找到死者的DNA,那这个案件就算是破了
“坐垫在我们广州的家里我把它缝在了椅子上当沙发用”余玫瑰很给力地说出了这句话
“是不是从那以后你再也没有见过余有才?”明哥的记录稍微停顿了一下,便又开始了询问
“对,没有见过”
“那余有才死了,丁雨有没有跟你说过?”
“什么?余有才死了?”余玫瑰惊得忽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这种惊恐的反应,不可能装得出来,很显然,余玫瑰对余有才的死不知情当然,这也是我们想看到的结果,否则,她和丁雨都进去了,那对孩子来说,就太残忍了
明哥让余玫瑰在问话笔录上签字按手印之后,便把这一利好消息跟徐大队做了沟通徐大队当机立断,定了最近一班飞往广州的飞机,因为涉及DNA提取的问题,所以这次广州之行由老贤带队
也就是在第二天中午,老贤那边传来捷报,在丁雨的租住处,不光是找到了汽车坐垫,连嫌疑人的作案工具——手刺都一并找到了
老贤一从广州回来,便开始了紧张的检验工作,好在汽车坐垫吸收性很好,这对老贤来说根本没有一点难度也就几个小时的工夫,死者的DNA便被检了出来这个案件,终于找到了完整的证据链
这边一有结果,丁雨就被从看守所里带了出来接受讯问
“我们在你广州的家里找到了作案凶器,在汽车坐垫上找到了余有才的血迹,你这次不用再跟我们兜圈子了,痛快点吧”明哥说着把一份还带有温度的DNA报告甩在了丁雨的面前
“人穷志短,如果我当初要把这坐垫扔掉,估计你们就不会这么轻松地给我定案了吧”丁雨很冷静地说道
“做事讲究因果报应,这世界上没有那么多‘当初’!”
“这个老鬼,死都死了,竟然还要拉我去垫背!”丁雨有些不甘心
“开始吧,痛快点!”明哥给他点上了一支烟,塞进了他的嘴巴里
丁雨使劲地吧嗒了两口:
“警官,让我说可以,我相信你们能就事论事,不要把余玫瑰牵扯进来,她对这件事不知情”
“这你放心,于情于理我们都不会找她的麻烦,这点我向你保证”
“得嘞!要么怎么说还是咱家里的警察好说话”
“等你把这支烟抽完,咱们就开始”
“嗯”丁雨点了点头
我在一旁很有耐性地盯着丁雨嘴巴上的烟卷一点一点地烧到烟屁股
“呸!”随着丁雨吐出的烟头掉落在地上,正式的讯问拉开了序幕
“说实话,我本来不想杀了他,都是他逼我的”
“哦?这怎么说?”
“他不给我妈看病,我不怪他,他让我给他开车我也没有怨言,我跟在他后面那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我就是想正儿八经地把玫瑰给娶了,可他就是不答应,要知道,他从他朋友手里买玫瑰的钱,可都是我挣的,他凭什么不答应?”
“就是因为这个,你把他给杀了?”
“妈的,要不是我,指望余有才能养活得起玫瑰?他天天在外面滥赌,都是我给他还账,玫瑰要是跟了他,到头来还不是被他卖给别人还赌债!”
明哥看丁雨的怒气并没有消散,所以没有打断他
“刚开始玫瑰怀孕的时候,我还有点害怕,怕余有才知道我们两个之间的事,可后来我一想,这他妈的钱是我挣的,他就从中间过了一手,这人就是他的了?哪有那么便宜的事?眼看孩子就要出生,我一想到我的孩子要管余有才这个烂人喊爸,我心里就不舒服后来我实在憋不过,就找他坦白了这件事,我告诉他玫瑰肚里的孩子是我的,我让他把玫瑰嫁给我,我答应补偿他两万块钱”
“余有才什么反应?”
“能有什么反应?不答应呗,说我大逆不道,把自己的后妈给糟蹋了他怎么有脸说这话,这些年开出租车,我见他糟蹋的人还少吗?老子赚钱给他去嫖娼,他还好意思教训我”
“这个余有才可能是上年纪了,天天在我耳朵旁唠叨个没完,我觉得既然他这样没完没了,干脆弄死他,一了百了反正他除了我又没有任何亲人有了这个打算,我就从市场上买了一对手刺”
“你为什么选择手刺?用刀岂不是更方便?”明哥针对作案工具开始展开详细的问话
“用刀没有技术水平,我在电影里看到人家用手刺杀人特别酷,所以我也想试试”丁雨冷血、麻木地说了这么一句
“你接着往下说吧”
“我记得那是六月十号的晚上,我买了些卤菜,开车带他去了一个以前他经常赌钱的地方,这个地方没有赌局的时候就是一个烂尾楼他以为我是给他赔罪的,可他哪里知道,我当天晚上是给他送行的”
“我见他吃得七七八八喝得醉醺醺的样子就知道他的死期已到”
“我戴好手刺,使劲地朝他头上戳,连戳了几下都没有像电影里那样戳进头里,后来我趁他不省人事的时候,又戳了两次,这两下直接把他的脑子给戳通了,脑浆喷了我一脸”
“我看他已经死透,就开着车拉着尸体满城转悠,我本来想把他扔进泗水河里冲走算了,可后来一想,再怎么着我们爷俩也在一起生活了好几年,这做人要讲一点道义不是,后来想想,我还是把他葬在土坝子村,也算是落叶归根了,也不枉他在这世上走一遭”
“我开车往土坝子村去的路上经过了一家音像店,看见门头上贴了一张邓丽君的海报,余有才最喜欢听邓丽君的歌,可这他一辈子也没听过正版,在老板的推荐下,我花高价买了一盘限量版的专辑,接着我又在土坝子集市上买了些元宝纸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