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出来都好笑的很,路家已经两代不由路姓的男丁所掌控了,反而是那些嫁进路家的女人,一生都为这路家呕心沥血
也是因为有了两个不成器的先例,这一代路家的主母就对路寒祁这个独子格外的严厉
路寒祁从西藏回来几月有余,也都没有去过学校,每天都是家里请来的家庭教师单独授课,从早上六点起,晚上六点止
所学的大都是一些人终其一生都无法在学校学习到的关于企业与资产的管理
路家的主母,路寒祁的母亲,现在已经远赴外国,去参加那些本该是由路寒祁的父亲去参加的商务会议
路寒祁的父亲呢,也许真的就还是一个长不大的孩子,在销金窟里醉生梦死
整个路家都没有把那个男人当做是领导者,就像路家的主母不曾把他当过自己可以倚靠的丈夫,路寒祁不曾把他当成可以倚靠的父亲一样
这个男人一直在被当成一个孩子对待
路寒祁有非常良好的作息时间,但他的作息时间从回来开始就要经常被搅乱
他面对那些搅乱他生活作息的电话时脸上也没有一丝一毫的不耐烦或者厌倦
他已经习惯了
或者说是整个路家都习惯了
“路寒祁,你快来八大胡同!出事儿了!你的父亲……你的父亲,我也不好说,哎呀,你快过来吧!”打电话过来的人肯定是还不了解整个路家,所以他的语气慌张的要命
路寒祁才从床上坐起来,他按亮了床头的灯,橘色的暖光让他的五官柔和静谧
电话里的声音愈来愈慌张,似乎已经发生了什么不可控的局面
“嗯,我会来处理的
”路寒祁用这一声结束了这一通电话,他下了床,不紧不慢的开始穿衣服
他已经习惯深夜出去替他那个父亲收拾那些不可控的,龌龊的烂摊子了
路寒祁开着车去了八大胡同,那个给他打电话的人就站在八大胡同的门口,看到他的车连忙过来敲车玻璃,“路寒祁——” 路寒祁从车里走了不来,那个人神色隐隐有些难堪,又有些难以启口的模样,从前路寒祁面对着别人这种神情的时候,大多会感到耻辱,但是现在,他连耻辱的感知都麻木了
他还是冷着一张脸,跟着那引路的人进了一个门
那门里面还有一条巷子,路寒祁跟在他后面走,那个人嘴里还在说,“路寒祁,你那个老子真是荒唐,太荒唐了
” 巷子已经走到了尽头,正对面就是一个大门,路寒祁把面前的门推开,迎面的糜烂味道叫他忍不住蹙眉
虽然每次应对的都是这么个局面,但是在真正看到的时候,还是会作呕
床上压着两具白花花的身子,下面那个身子被绑着,上好的红绫,软软透透的,缠上人的时候却叫人挣脱不得
那具身子腿上胳膊上都被红绫绑着,上面压着一个还在动作的人
“小威是我们这儿才来的服务员,没想到才一转眼的功夫,再看到的时候,就……” 其实不消那人说路寒祁也知道,他父亲这回玩儿上了男人
也是,这样的人还有什么是不玩儿的
路寒祁站在旁边看着,等着他父亲忙活完,然后把从地上捡起的衣服丢过去,“把衣服穿上,跟我回去
” 压在那具身体上的男人爬了起来,他已经四十多岁了,就算保养的再好,也是一个身形臃肿的男人
路寒祁站在门口看他穿衣服,外面的天色已经全部黑透了,只有红粉的灯笼挂的高高的,挂在着屋子的四角上,引着人找到这个销魂窟
男人把衣服穿好了,走到路寒祁身边来,低眉顺眼的模样,真是跟个孩子一样
纵然这个孩子已经年近五十
“那个人你处理一下
”路寒祁递了一张卡过去
这已经是他每次处理这种事的模式了
那个带他过来的人接下那张卡,面目就隐没进了黑暗里
路寒祁往门口走,那个男人跟在他的身后,一句话都不说,真真是跟个孩子一样
路寒祁一点表情都没有,生在这样的家庭里,早就忘记了脸上还能挂什么样的表情
男人上了他的车,身上还带着纵欲过后的味道,他的神色是满足的
看着车窗外,脸上还洋溢着笑容
路寒祁开着车,父子两个都是沉默
他们已经沉默了很多很多年了,路寒祁以为这次也能是沉默的回到家的,却没想到那个一直看着车窗上的男人突然大叫了一声:“停车!”路寒祁不理他,这个男人就开始拍打着车窗户
这么多年,他都是这么任性的只为自己而活,从来都不懂得考虑别人的感受
“停车!”男人转过头来,眼里是凶狠的红光
路寒祁不理他,他就狠狠的一个巴掌扇了过去
刺耳的刹车声响起
路寒祁被打的偏过头去,在此刻的车窗上,他看见了自己半张脸红肿的模样
他看着自己这个模样,第一次有了想笑的冲动
男人在停车之后,就打开车门跑了下去,路寒祁哆嗦着手点了一根烟,顺着男人跑出去的方向望了过去
只有叫他兴奋的猎物才能叫他这么激动
这就是他的父亲,一个自私自利,只为自己欲望而活的野兽
男人的目标是一个坐在长椅上的人,身形纤细,看起来应该是一个很年轻的少年
那个变态
路寒祁闭上眼,脸上的刺痛被口鼻里的烟味麻痹了
第82章 孱弱 旁边有个人蹲下来了,一只手拉住了他的胳膊
韩景宇猛然抬起头来,面前是一个中年男人的脸,他在冲他努力露出善意的微笑
韩景宇将他的手甩开,拎起放在身边的背包,站起来想要离开
“诶,你别走啊
”男人拦住了他,“你一个人?要不要来我家住一晚?” 韩景宇掉头就要离开,这样猥琐的老男人,他曾经见识的多了
“真的,你可以在我家睡一晚,你一个人……呆在外面也不安全
”男人涎着脸挡在他面前,他的面部轮廓还能看出年轻时候的俊朗,“来我家吧,住一晚,明天你想走的话,我再送你离开
” 韩景宇被男人抓住手,他现在的确又仓皇又狼狈,男人挡在他身前,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韩景宇的脸
多么年轻的少年,多么年轻的身体
“滚开
”韩景宇总是不吃饭,他不会爱惜自己的身体,所以身体也并不会爱惜他,给了他时刻提醒他身体孱弱的疼痛
看着面前年轻的少年无头苍蝇一样乱撞的模样,男人显得更兴奋了,一只手抓着韩景宇的手腕,另一只手则试图揽住韩景宇的腰身,“陪我一晚,我可以给你钱,很多很多的钱
” “滚!”韩景宇冲他低吼着
男人才不会理会他这种毫无威慑性的举动,他的手臂揽住了韩景宇的腰身,“你现在肯定很需要钱吧?” 韩景宇手上抓着的背包狠狠的砸在男人的脸上,背包上用来装饰的铆钉甚至把男人的脸都划破了,“你他妈听不懂人话!” 男人用手捂着脸蹲下身来
韩景宇又一脚蹬在他的后背上,将他踹的向前一个踉跄,头都撞到了地上
韩景宇胃里痛的要命,他被这种疼痛逼的连腰都直不起来
可即使是这样,他的拳脚也没有丝毫停顿
男人没想到这次招惹到的是个这么暴戾的少年,在地上滚来滚去躲避韩景宇的拳脚,甚至还没有丝毫形象的开始哭喊
他的哭喊惊动了车上的路寒祁,路寒祁往外看了一眼,见到那个男人被踹的在地上直打滚,把手上的烟掐灭,推开车门走了过来
韩景宇是低着头的,头发全部遮到了眼前,他苍白的脸上有涔涔的冷汗
韩景宇拽着男人的衣领子,将他拎起来,正要一拳揍上去的时候,身后有人抓住了他的胳膊
路寒祁第一眼看的就是那个在地上狼狈翻滚的男人,就算这个男人再怎么不济,也是他的父亲,所以他制止住了那个年轻少年的殴打,“抱歉,对于给你造成的……”路寒祁的目光因为韩景宇转过头来而迟滞,后面的话再也说不出来了
韩景宇已经不认识他了
路寒祁却记得比谁都还清楚,就是这副恶狠狠的神情,就是这张清俊锐气的脸
韩景宇将他的手甩开,他还喘着粗气,却也没有再打下去,拽着背包往街道口走
地上男人的痛叫声惊扰了呆怔的路寒祁,他蹲下身去将那个男人扶了起来
他的神色没有一丝一豪的诧异和厌烦
大失了体面的男人自己毫无所觉,他抓住路寒祁的胳膊,一只手还按着自己淤青的眼睛,神情凶狠,“他打我!那个家伙居然敢打我!你去
”他那神情真的仿佛是在驱使一只狗一样,“把他抓过来!” 路寒祁看到了韩景宇的背影,这个很久都没有见到的少年,再一次的出现居然落魄成这个样子
“路寒祁!我说的话你听到没有!”这个男人已经忘记了,刚刚是谁一巴掌落在了路寒祁脸上
路寒祁收回了看着韩景宇背影的目光,将在地上撒泼一样的男人扶了起来,“我们回去吧
” 他不想打扰那个人,尤其是在这场闹剧里…… “我是你老子!你老子被人打了,你就是这个德行?”男人一脸忿忿,他已经忘了身为人父的自己是何等丢人的模样了,“把他给我狠狠收拾一顿,然后……然后把他带过来!”他仿佛是想到了什么龌龊的手段,脸上不可抑制的又浮现出了兴致勃勃的表情
路寒祁的手不容抗拒的扶着这个男人的胳膊,“跟我回家
” 男人还欲再同他争辩什么,突然整个目光都亮了,将扶着他站起来的路寒祁甩开,向着前面跑了过去
路寒祁看过去的时候,就见到韩景宇倒地的一幕
男人这个模样像极了秃鹫,俯身到韩景宇的身边,确定他是昏迷之后,伸着手去抚摸韩景宇的脸,在他还想再做下一步亲密的举止之前,路寒祁已经揪着他站起来了
“你干什么!” 路寒祁揪着他,“是你想干什么
路远巍,今天你在外面丢的人还不算多吗?” “你!”男人这个时候就会拿出做父亲的威严,“你这么对你的父亲说话?!” 路寒祁露出一个悲哀的笑容,松开他的手将倒在地上的韩景宇扶了起来
他从来没有父亲
路远巍看到他扶起地上的人,也一下子忘记了路寒祁方才的顶撞的言语,迫切的伸出手,想要将路寒祁手上的人接过来
路寒祁看也不看他,搀着韩景宇上了车,路远巍跟着也上了车
如果今天昏倒的是别人,他是绝对不会管的,他要做的只是把路远巍带回去,但是那个人不是别人
路寒祁把韩景宇放在了后座,路远巍跟着想做到后面去,却被路寒祁捏着胳膊拽到了副驾驶座
可即使是这样,他还是特别兴致勃勃的转头往后面看,身体上的疼痛对于他都是转眼就忘的,他更贪图的是肉体上的欢愉
没有人比看管了路远巍十九年的路寒祁更了解这个男人的了
路家的宅子空荡荡的,如果现在不是深夜,也还有一个五十多岁的老管家来为他们开门
这里没有任何人能叫路远巍提起兴趣,所以他总是愿意在外面鬼混,而路寒祁,是早已经习惯了这坟墓一样寂静的空荡
路寒祁早在回来的路上就给家庭医生打电话了,他现在刚把韩景宇扶到客房,医生就来了
路远巍一回来就不知道去哪里了,路寒祁也没有心思管他
医生给韩景宇做了身体初步的检查,结果是重度胃病和流感性感冒
感冒是因为受凉,算不了什么大事,但是说到胃病的时候,医生则玩笑一般的形容说:如果他再不好好吃饭,放任自己的胃继续被胃酸腐蚀,明年他可以联系朋友来给他治疗胃癌
路寒祁站在床边默默的听着,医生给韩景宇挂了吊针,说明天会带一些辅助胃病治疗的药过来
如果决定治疗的话
路寒祁看着躺在床上的韩景宇,只说了一个字,“治
” 医生告辞了之后,路寒祁才按着额角叹了一口气
韩景宇的胳膊上已经多了好几个针孔了,医生说他血管太细,所以抽血的时候都一连扎了好几针,那些针孔已经再泛青了,看起来吓人的很
床上躺着的这个人比他最后一次见到的又瘦了很多
吊瓶挂在床头,差不多四十几分钟之后就要换另一瓶了,路寒祁也不想着再回房继续睡了,走到窗户边儿去看外面沉沉的夜幕
只有这样深沉的寂静才能与他这坟墓一样的家相匹配
他回来的时候很想找到这个人的,但是现在一点也不想了
找到那个人和自己一起腐烂吗?开什么玩笑
路寒祁点了一根烟,他又想到房间里还躺着一个人,就又把刚点燃的烟掐熄了
不知道他在这里站了多久,窗户外已经透进来一点儿亮光了,路寒祁转过头,见到床边挂着的吊瓶已经快要挂完了,就走过来换了一瓶
韩景宇睡不安稳,因为他身边没有可以依靠的东西,路寒祁把整个屋子的椅子都并到床边,用椅背挡住韩景宇的后背,好让他以为自己靠着的是墙
他很安心,睡得很沉
两个吊瓶都挂完了之后,路寒祁把东西都摘了下来,他捉着韩景宇的手,将那针从他手里的皮肤里拔了出来,一点殷红的血珠渗了出来
路寒祁把扯下来的东西一起丢到垃圾桶里,带上门就出去了
他还有很多很多的事情要做
他的家庭教师有一个是经济管理学硕士,教习他上午的课程,下午的课程是随机的,都是他母亲的安排,他只要听从安排就可以了
路寒祁是一个很聪明的人,他的聪明是对于学习未知的事物,他也很迟钝,迟钝到根本不能与人交流
也许不能说是不能,是他不愿更贴切一些
他上课的地方是下面的客厅,因为书房里都摆满了他母亲要处理的公文文件,那些东西任何人都不能碰,所以他母亲在走的第一件事,就是在这个家里,把书房锁的严严实实的
那个说出的每一句话都枯燥的像一串公式似的老女人坐在一边喝茶,路寒祁则靠在沙发上翻看一本厚厚的《经济新闻周刊》
他上午所有的时间都要扑在这无聊的书籍上面,然后迎接明天或者后天更无聊的测试
“嗒——嗒——嗒——” 踩在楼梯上的声音,路寒祁仰起头,看着扶着扶手走下来的人
韩景宇还穿着昨天那件衣服,站在楼梯上往下俯视
路寒祁坐着不动,韩景宇移开目光继续往下走,他走到路寒祁面前,“我的东西在哪里
” 路寒祁交叉的双腿上还摊着那本书,他看着韩景宇,将目光收回,重新落到书上那些密密麻麻的字上,“我的房间
” “把东西给我
”韩景宇知道是面前这个人带他回来的,甚至还给他打了针
没人知道路寒祁现在的心咚咚咚的在胸腔里猛烈的撞击着,他脸上多余的神色一点都没有,抬手将面前的书往后翻了一页,“你现在没有地方去,先住在我这里
” 韩景宇沉默着,路寒祁连抬头的胆量都没有,他甚至知道面前这个人可能已经忘记他了,但是他还是一点胆量都没有
他明明是害怕被拒绝的,但是说出来的话却还是冷冰冰的,“当然,你需要支付一些钱给我
” 只要不是无偿的都是可以相信的,韩景宇想到自己现在确实是没有地方可以去,“可以
” 心里微微的有些高兴
旁边坐着的中年女人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看着路寒祁,“我觉得我们要开始上课了
” 路寒祁对韩景宇抬了抬手,韩景宇转身上了楼
又看了一会儿书,路寒祁就浮躁的再也看不进去一个字了,把书合起来放到桌子上
中年女人抬眼望过来
“今天的教学到此为止
”他站了起来,中年女人也笑着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