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月鹿走了几步,回头看去素衣少女倚门而站,不施粉黛,不装金玉神色从容,风轻云淡,似乎没有半分送别友人的依依不舍月鹿却心里一热,忍不住挥挥手臂
她近年来,已少有这样不合礼度的举止
“ .....夫人”
床幔中传来轻弱的声音,赵青君快步上前,伸手撩开厚重的帘子灵蕴脸色比寻常还苍白许多,嘴角带着浅淡温柔的笑:“夫人,今日回来的如此早”
“月鹿说,你在家撒泼打滚闹着让我回来”赵青君在床边坐下
张灵蕴难得的显出一份羞色:“兔崽子满口胡话”
赵青君眼底痛惜,轻抚她的脸颊:“我到宁可她说的真话
张灵蕴见她这样,到比自己身体不适更加难受,宽慰道:“我无事,你且宽宽心禄闻来看过,开了药,喝下好了许多”
“你饮那虎狼之药伤了身子,禄大夫说这些年调养已经好了许多为何突然有犯了?”赵青君直直的看着她,泪珠滚落,滴滴答答
刚刚她在外头遇见等候她的禄闻,听了禄闻的话,她简直又惊又怒,再外头站了一会才缓过神来那些萦绕的噩梦,仿佛又再次临近
张灵蕴见她神色,知道她必然已经知晓真相,禄闻的性子果然软硬不吃她伸出手,轻轻替青君擦拭泪痕:“你别担心,这药效猛烈,我好些年不喝,突然之下有些吃不消,缓过来就好”
赵青君别过头,哽咽的问:“你吃着药多久了?”
“不曾多久,刚吃了两副”张灵蕴够不着她的脸,又握着她的手,拉倒唇边亲了一下,轻轻唤道,“夫人”
赵青君最受不住她这样轻轻柔柔的呼唤,缠绵悱恻的叫她心颤,脸颊也飞红一片将她手放进被中,伤愁的说:“是上旬吧?我见你有些不妥没想到你连我都瞒着房里没有外人伺候,你又常年在府里不出门,小心些就好,何必吃那些药你这样,我心里难受的很”
张灵蕴握住她的手不松:“夫人,别的事情,我没有不依你的唯有这事,丝毫之差,就倾天之灾这些年你将我养的太好了,我也万没有想到,这斩断赤龙之后还......户无男丁就是绝户,不说到时候你我何去何从,这阖府上下顷刻之间就要归于宗族”
“.....若你们出生平民之家”赵青君叹气道,“没有宗族还有朝廷,什么时候女户可立...唉”
张灵蕴见劝动她,心里也松了一口气她的身份绝对不能暴露,一旦暴露,这样虚鸾假凤的事情,必定被天下人指责,众口铄金,积毁销骨到时候,她和青君结局必然惨烈
赵青君紧紧握着张灵蕴的手,她知道她说的都不错一旦走漏风声,两家宗族要过问,毕竟张家现在的家业,谁不眼红,何况有这样借口朝廷要过问,她是二品纪国郡夫人,这里头关系朝廷的脸面
月乌今年十五,还未许配人家这次随各家贵女去洛阳,说不得,就有姑嫂眼缘,成了好事月鹿只有十四,婚嫁还早些不管如何,母家鼎盛,女儿嫁出去在婆家才有底气
如今张家产业在她手底下越发昌荣,去年账目盘算下来,一年之利有百万之数,这还不算一年中添置的田地店铺船只矿厂张家之富,在天下也可以排上号了如此多的产业,劳工何止千万,这又养活多少人家!
张灵蕴知道自家夫人,她心里放不下的东西太多,忧国忧民忧家忧人她不愿让她心里再添堵,上旬发现自己来了月事,当时也颇为震惊当年那事她心有余悸,事后狠下心连吃了三个月的药,虽垮了身体,但也真做到斩断赤龙万没想到,这些年养尊处优,温养身体又养回去了
相貌再俊美秀丽,总不会有人敢来扒她衣服但月事这个每月都来,一来数天,府里上下这么多人,一次不出纰漏,十次了?她们房里打扫,每日恭桶清理,衣服洗涤,哪里瞒得住要是这些都主人自己来,那就更加可疑了
赵青君皱皱眉,许久不说话,过了一会儿才开口:“灵蕴,要不然我们离开长安吧”
“离开长安?”张灵蕴见她说这样孩子气的话,不由心里一暖,笑道,“去哪儿不一样”
赵青君却突然有了目标一样,坚定的说:“金银钱帛,我们用之不竭何必困在这儿,我们到一处无人认识的地方去”
张灵蕴见她说的起劲,笑意盈盈的顺着她道:“深入简出,你在家做饭,我洗衣月乌绣花做衣月鹿再长一两年,能做些重活不能白养活她”
她们一个出生士族,一个生于富家不说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但也从没经手过日常劳作就算最落魄的时候,赵家父子战死,灵修将家中财帛全部捐出,也没有少了伺候的人
“有何不可”赵青君道“我们可以回江南,那里暖和,小桥流水,杨柳茶苑......”
张灵蕴听出几分不对劲,可不能让赵青君真动了这心思,她连忙开口,暖声道:“的确好,不过月乌和月鹿二人婚嫁如何是好正经人家都要媳妇身家清白到时候,咱们有钱,却不雇佣仆役不买女婢伺候,想着也不对劲要是财不外露,平头百姓只能互婚,你忍心二孩子洗衣做饭,操劳家务?日出而作,日入不得息,伺候公婆,服侍老小寒冬腊月,手冻红肿烈日当头,下田劳作......”
张灵蕴可不敢让自己夫人多想,先唬住她再说,接着下猛药:“何况我这身体,也不是能干苦力的冬天要在暖房里,夏天要冰块解暑春日要赏花,秋季要登高衣要浆洗熏香,食要色香味美”
赵青君一愣,她自己不打紧灵蕴一贯养尊处优,身体才好些要是没人伺候,这一天不断的温水都是问题府里厨房整日夜不断火,就怕娘子郎君哪天夜里饿了入了夏天,衣服换得勤,一日少说要换二三套月鹿更多些,那时晨起练字完毕,习弓射一套,练习完换衣上课下午要是去跑马或打马球要换骑服回来换衣,吃饭热了还要在换一套,做完晚课才能洗漱更衣入睡
“那就再等等吧”赵青君叹了口气,“等孩子们都大了,嫁人生子我们就早个僻静处,我伺候你”
张灵蕴只求先将她哄住,日后事情日后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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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月鹿没遇到娘亲,就打马回来马奴儿老远就看见她了,上前挽缰拉马张月鹿见他乖巧,拿着马鞭敲敲他的头,笑道:“老远你见你鬼鬼祟祟”
马奴儿陪笑到:“小姐眼神正好小的这不是就差筋斗云还没有喂嘛,心里惦记小姐可是要从正门进?小的从后头把马牵回去夫人今天回来得早,估计等小姐用饭”
“恩”张月鹿将鞭子递给他,径直往府里走纪国公府的正门其实日常是不开的这府宅是天子赐给的,但纪国公已经故去,家里没有子嗣继承爵位,安惯例这宅院是要收回,但当时天子刚刚登基,为显示厚德,特许赵青君和夫婿居住
豪门大宅的正门,无事不得随便开启何况这纪国公府中却没有一位纪国公,更需低调所以马奴儿说的正门,其实就是紧靠大门的侧门
纪国公府上少宾客,前宅基本不用,账房和月乌、月鹿两人的先生都安排在前宅张月鹿从前宅而过,和几位先生问安,便入后宅就见菀奴她得了通报说小姐回来,便迎了过来
“菀奴,何事?”张月鹿问
菀奴低声道:“老爷似乎身体不适,夫人一个时辰之前回来的”
“什么!”张月鹿低呼一声,皱眉怒道,“为何无人通报我,要你们何用!”
菀奴连忙告罪:“夫人老爷那边一贯是语姑姑和张嬷嬷做主,张嬷嬷遣人找了禄大夫,语姑姑请回了夫人,咱院的仆役并不知道我起先也不知情,一醉居掌柜遣人来,正巧见着禄大夫,我猜有事,一打听夫人也回来了夫人和老爷没有说,定是怕娘子担心”
张月鹿点点头:“一醉居酒钱是我让掌柜来,我之前和你说过的”
“是,娘子嘱咐过”菀奴正有话欲言,顺着多说了些,“说这顿花费必然不少,省的一醉居掌柜不好做账,让他自己来取钱”
张月鹿见她记得清楚,想必已经把账结了,有些抱怨的说:“天下渐富,朝廷不开新币实在不方便十文一两,一贯就十斤,太过不便今天一醉居吃了多少钱?”
“回娘子,二百贯”
“严掌柜这个折扣打的有些大啊”张月鹿笑道,“白露酿八十贯一壶,碧琉璃三十贯一壶,今天菜不多却精贵,还有那些胡姬歌娘”
菀奴见笔墨纸砚两个人远远的落在后面,紧抿了一下唇,轻声道:“娘子,开年之后,花费见多,我怕有些吃紧,要不要从账上调一些”
“吃紧?”张月鹿一皱眉,她日常开销花费都是用的自己月俸生意收益则用在别的地方 “这刚刚开年,怎么就吃紧了?”
“娘子今年应酬多了,各样花销就多往年你都不出府,自然用不到钱,去年虽然消了门禁,但出的少今年光是上元节灯树,就花了八百贯”
张月鹿摸摸鼻子,上元灯节是闻人贞生日上元节这天,不管是皇宫豪门,还是农家商户,都会制灯她别出心裁,请人做了特别的机关灯树,高五十尺,灯树山有各式各样的灯,点亮蜡烛,灯罩转动入走马灯,带动灯上的铃铛,清脆叮咚不但如此,灯光投射,地上会出现各样影子,十分有趣
“那从账上支一些吧”张月鹿想了想,“去年买船花了不少,账上还有多少结余?”
“三千五百贯”
“什么”张月鹿停下脚步来,转头吃惊的问,“怎么只剩下这点”
菀奴低声说:“酒坊每月出货千坛,收益三万贯上下东郊工坊今年开工至前日耗损开支就在五千八十贯,三支勘测马队支了三千贯,闻人小姐那边一月二百贯,收购物资花费三万七千五十贯,海船载货派出,至少七八个月还有洛.....”
“我知道了”张月鹿打断她,按按眉心,东郊工坊和闻人那边都是研发试验,投入大、不能停收购物资也不能停,她打算造海船、大炮,那造船的龙骨木材要早早准备,炼钢的矿石,火药硝石、硫磺这些都不能少想到洛苍云,张月鹿更是不安,那边的花费只会越来越大
“看来,要再开财路了”
张月鹿抬头看不远处的灯火,正宅就在眼前,她理了理衣服,对菀奴道:“账上的钱不能动,你先去账房支些吧”
账上的钱是指她自己的公账钱,账房支的则是府里日常花销的公账钱菀奴却没有应,轻声说:“只怕不妥”
月鹿说完刚想抬脚往正宅走,她担心张灵蕴的身体猛然听菀奴这么一说,不解道:“哪里不妥?”
“月钱是夫人定的额度,既然定下就是规矩,哪里能轻易改动何况娘子每月月钱五百贯,已是不少若无事从账房支钱,只怕夫人哪里...就是账房问起,奴婢也不知如何答复”
月鹿一皱眉,到说不出话来这些年她已经习惯这里的一切,锦衣华服、仆从如云,父母宠爱反正爹娘是不会有子嗣的,难不成还能冒出个人跟她挣家产她潜意识中已经认定张家的一切,日后就是自己和月乌的
她沉默片刻,道:“我去和娘亲说说”
菀奴欲言又止,八年光阴,小娘子和夫人老爷,已经亲近无忌就像一个真正的豪门贵女一般孩子和父母撒娇卖乖,讨些银钱又算什么事,本就天经地义
赵青君听见外头有动静,:“怕是月鹿回来了,我去看看”
张灵蕴浅笑道:“别让她进来,就说我睡了你和她且去用膳”
赵青君点点头,理好床幔离开开门就见月鹿正站在外头要敲门,她见着赵青君乖巧的喊了一声:“娘亲”
赵青君见她穿的单薄,眉头就微微敛起,扫了一眼她身后,见没有跟着女婢,只好压下火气,责备的说:“怎么穿这么单薄,忘了自个当初躺在床上哭鼻子,说白发人送黑发人”
张月鹿小脸一红,她刚进府里头那年冬天受了风寒,病的稀里糊涂,说了不少胡话好不容易熬过来,那些胡话就被双亲拿来揶揄她
“那时候年幼体弱,这些年被娘亲阿爹养的壮实”月鹿讨好的笑道,忽而又担心的问,“阿爹身体还好么,我离开的时候还好好的早知道就不出门了”
赵青君暗道,只怕是月鹿离开之后,她悄悄熬药喝的
她不欲月鹿担心,强露出笑容:“不碍事,和你一样皮的,光顾着凉快吃了药已经躺下知道你回来,只怕就睡不着了,少不得担心你在外头吃亏,问东问西”
“那我先不进去了,让她睡娘亲还没用晚膳吧”月鹿上前挽着她的手臂,“孩儿有些饿了,娘亲陪儿去吃些菜”
赵青君和张灵蕴住的正宅庭院占地颇大,出了正屋往左,过曲桥,有映月榭厨房得了吩咐,已经将菜肴送上纪国公府几位主家都不是饕餮食客,吃得精细却不奢侈铺张
光明虾炙,青瓜薤白,缠花云梦肉,三道菜,荤素皆有晚膳清淡,配的鹿鸡糁拌粥
女婢盛好粥就退下,赵青君拿起调羹,吃了几口粥,替月鹿夹了一只虾:“有事就说好,小脸都皱成一团了”
张月鹿笑道:“阿娘慧眼如炬,我是做不得坏事了”
“只剩下一张嘴”赵青君眉头舒展开,嗔笑道
“这不是像某人么!”月鹿故意晃晃头,咧嘴一下,夹了一块菜到赵青君碗里:“娘亲多吃些才好,要不哪来软玉柔香抱满怀”
“兔崽子!”赵青君又恼又羞,那人满口胡话,不知收敛,竟让孩子听去了又瞪着月鹿,斥责道,“君子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你都学到哪儿去了!”
月鹿见她动了气,不敢再嬉笑,低声嘀咕一句:“我可没看见什么”
气的赵青君想打她,又见她抿嘴浅笑讨好的样子,竟和灵蕴有几分像,只不过更孩子气些心里到是忘了生气,想着:果然是养不如教,这孩子眉眼间倒是越看越像她了
用完晚膳,张月鹿捧了桔皮茶,赵青君接过:“有事说吧,有娘亲在,你还怕什么”她知道月鹿不是骄横跋扈的孩子,不会惹是生非,就是有事只怕是别人为难
张月鹿坐正身体:“娘亲,我想支些钱”
“恩?”赵青君倒是诧异了,月鹿衣食住行、日常所需都有人备好,每月五百贯月钱,她又少应酬,怎么会不够“可是你那边生意出了状况?”
她前年就知道,月鹿拿着月钱在外头投生意这几年下来也知道这孩子性格,她到不曾插手后来月鹿生意有起色,便跟她和灵蕴坦白到让赵青君看出这孩子经商颇有天赋
青君本想带着她在身边学习,但月鹿之前学业繁忙,自己也不想停课赵青君便派给她几位得力干将,又半真半假的签了租借船只的协议天下父母心,哪里能不关心,只是张灵蕴劝着,她就不曾插手过问
每次提起,月鹿都说很好,顺利后来租金一份不差的到账,月鹿自己买了船,她虽然吃惊,但也放心下来张家产业众多,事事都需要她处理,也少时间过问这次月鹿说要支些钱,赵青君心里到半分没有生气
推书 20234-09-30 :《《俘获于你的猎物》:谢息垣是一个表面上是个公司的小职员,实际上私下经营管理着一个并不正规的酒吧。某次发现周声的男友原来是自己手底生意的常客,周声是谢息垣的上司,为此谢息垣不自觉地去走近她两人才有了交集。周声一直当谢息垣是个比自己小得多的后辈,而谢息垣当周声只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