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深夜里,Robin的耳朵变得很灵,顾真一走到吧台边,Robin的头就支起来了,转头看着要拿杯子的顾真,呜了一声。
“睡吧。”顾真对Robin伸手,隔空作了个安抚的手势,Robin便又把头放了回去,重新沉入梦里。
顾真把瓶子里的苏打水倒进杯子,水位慢慢上升,杯子放在吧台上,微弱的一盏夜灯的光罩着顾真和他周身的事物,他手底下的大理石台面上也隐隐有些潋滟的水光。
顾真看着水,便忆起傅尧回学校前的不久的某一天,他非要带顾真去夜泳。
傅尧带着泳镜,披着浴衣,从自己阳台上翻了过来,敲顾真阳台的玻璃门,在外面低声叫他:“顾真,开门。”
顾真刚写完几个旋律,就被傅尧打断了,走过去拉开了纱窗,隔着玻璃问傅尧干什么。
“出去游泳吧?”傅尧的声音穿过玻璃,有些失真。
“不去。”顾真拒绝了,刚要把纱窗拉回去,傅尧立刻喊住他:“等等!”
顾真手肘靠在玻璃上,脸也离玻璃很近,不耐烦地对傅尧不发出声音地做口型:“有话快说。”
傅尧看着顾真,手按着玻璃,额头贴上来,也学顾真做口型,但他说了一长串,顾真根本看不懂,便还是打开了阳台的门,问傅尧:“你说什么?”
顾真阳台玻璃窗的门是往里开的,他一开门,傅尧的手失了支点,人往前倒了一下,手按上了顾真的肩,傅尧晃了一下就站稳了,手却没从顾真肩膀上拿下去,他低头对顾真说:“不游也行,你下来替我看着Robin。”
时间还不晚,顾真穿着拖鞋跟他下去了。
顾真只会最基础的自由泳,坐在沙滩椅上远远看傅尧在海里随波起起伏伏,看得走神。他手里拽着Robin的绳子,Robin绕着顾真的沙滩椅满场跑,想冲去更远的地方,总被绳子拽回去。
顾真坐的位置和傅尧有一点距离,Robin转了几圈,开始往海的方向冲,顾真和它僵持了几分钟,也站了起来,被Robin拉着走过去。
顾真脱了鞋踩在沙滩上,越往海边走,沙子越是变得湿润软凉,海水一波一波地往他脚边打。
傅尧看见了顾真,便往岸边游游,到浅的地方,傅尧换成了站姿,向顾真走来。
两人还没来得及打招呼,海里就来了个大浪,顾真猝不及防得被泼湿了半身,睡袍下摆紧紧贴住了他的腿。
傅尧看见顾真狼狈的样子,毫无同情心地大笑,问顾真:“大哥,你穿着睡衣啊,你怎么不躲。”
“我没看清,”顾真说着,解开了睡袍的绑带,直接把睡袍脱了,挽在手肘上,道,“难受死了,我回去了,你自己遛狗吧。”
他刚一转身,就被傅尧拉住了,傅尧说:“反正都湿了,不如来游一会儿。”
傅尧捉住顾真牵着狗的右手手腕,把狗绳的环从他手心里挖出来,往Robin那儿一扔,对Robin道:“乖,自己去玩。”
说罢他就拽着顾真往海里走,Robin得到解放,立刻叮叮咚咚跑远了。
顾真手里还拿着睡衣,不情不愿地说:“不是说好了我看Robin么?”
“玩玩儿呗,不好玩儿算我的。”或许是傅尧的声音太低沉,顾真觉得他贴着自己的耳朵在说话,可傅尧身体又规规矩矩,保持着正常的距离,好像他真的在同顾真分享他最喜欢做的事儿,顾真只好被他说动了。
顾真随着傅尧往前走,海水浸没了他的小腿,膝盖,腰腹。
在快没过胸口时,傅尧说:“来吧,你会游泳吧?”
“会。”顾真把自己浸进海水里,游了起来。
傅尧见他自得其乐,也便换了个方向,往远方游去。
顾真怕游远,绕着一块小礁石打圈,起先还能看见傅尧,听见划水声,过了一会儿,顾真发现傅尧不见了。
他停下来,四下张望,海里很黑,他也看不真切,顾真觉得占满整个视野的黑,和浪潮的声音加在一起,就有点儿瘆人,他掉头往海滩上游,想回到岸上,大腿上却擦过一个东西。顾真一开始以为是水草,但是这东西又却带着与海水不同的温度,和诡异至极触感,叫他头皮一麻。
他顿了一下,加快速度往前游,腿突然被一个东西缠上了,那东西挂在顾真腿上,开始一下一下地拉扯顾真。顾真吓了一跳,他挣扎起来,抬高声音叫着傅尧的名字,和缠着他的东西和他对抗着。
“怎么了?”傅尧的声音从不远处响起来。不久,一双手拉住了顾真的手臂,傅尧很紧张地靠过来,问顾真:“怎么了?”
顾真腿上的力气松了,顾真喘着气,刚想说话,一个东西从他们前方的水里钻了出来,顾真吓得捏紧了傅尧的手,重重跳着的心好像猛地蹿起来,卡住了他的咽喉,叫他声音也发不出。
“Robin,”傅尧叫了那个东西一声,又拍拍顾真的肩膀,道,“别怕,是Robin。”
Robin的眼睛闪着亮光,嘴里发出“呜呜”的叫声,欢快地朝他们游过来。
顾真腿上的东西还在,他抓着傅尧,说:“我腿上好像缠了东西。”
傅尧看了顾真一眼,说:“我下去看看。”
接着他便戴上了泳镜潜了下去,顾真觉得傅尧的头发碰到了他的腿,然后有手抓住了他的小腿,把缠着他的东西拿掉了,又过了几秒,傅尧浮了上来,把手里的东西给顾真看:“你被Robin的绳子缠住了。”
顾真松了口气,但心跳依然没有平复,他稳了稳心神,说:“我上去了。”
傅尧没说什么,带着Robin跟在他后面一块儿上了岸。走到沙滩上,傅尧把Robin扛了起来,对Robin道:“Robin,你吓到顾真了。”
Robin似是也知错了,不敢乱动。
走近了房子,傅尧又和顾真说:“对了,我家吹风机坏了,我带Robin去你家吹个毛。”
Robin这天连在他最讨厌的吹毛时间里都很乖。
顾真换了条睡袍披着,看傅尧抓着吹风机,翻动Robin柔顺的毛发,加快吹干的速度。
傅尧开始吹Robin的头顶,他背对着顾真半跪着,裸着上半身,只套了条放在沙滩椅上的运动短裤,傅尧背部的肌肉不夸张,但很匀实,流畅而充满力量感。
顾真头发比傅尧长不少,水顺着脖子往下滴,他就拿毛巾擦了擦。
把Robin吹干了,傅尧要带它回院子里睡觉,要走顾真家的正门,顾真去给他开门。
海边晚上的夜风还是凉爽的,带着股很淡咸腥气,夹着草木被晒过的气息,绕着夜行的人不散。
顾真看着傅尧牵着Robin走到隔壁,隔着低矮的树篱,又看傅尧把Robin赶进它的豪华狗窝,正要准备回家洗澡,傅尧叫了顾真一声,朝他走过来。
顾真手轻轻搭着树篱,等着傅尧走到自己面前站定。
傅尧和顾真对视了半分钟,盯得顾真又有些紧张了,傅尧才低头,缓缓靠近了顾真,他没有问可不可以,可顾真也没推开他,他们很自然地接吻,好像这些举动,都是理所应当,顺理成章。
傅尧的嘴唇还是冰,顾真闭起了眼睛,傅尧吻得不久,也很克制,发乎情而止乎礼,在动情前便移开了。
他还是注视着顾真,月亮在他背后,顾真看不清他的神情,只听得到傅尧对他说话,语气里带着笑意:“回你上次国王游戏的礼。小顾哥哥,我下个礼拜回学校了。”
顾真被挂在千尺高空的心下降了二十米,像是终于又感受到了一丝风带来的凉气,大脑也不再烧得那么滚烫了。
但他还是不知道要怎么回答,半晌才说:“你也不算生疏。”
“大哥,”傅尧笑了,“我都十九岁了。”
顾真的手突然疼了疼,他发现自己抓树篱抓得太紧,紧得叫树篱上的木刺扎进了手心,他松了手,自以为面不改色地对傅尧说:“十九岁长大了,你下次去商店自己买酒。”
“别这么认真么,”傅尧靠过来,和顾真撞了撞肩,认错,“我错了。我决定回学校之前带你去浮潜一次,说了这么久了,得说到做到。”
“……不去行不行?”顾真无奈地说,“是你说了那么久,我又没答应。”
顾真不喜欢晒太阳,傅尧不信这个世界上竟然有不爱晒太阳的人,说了好几次,要带顾真去感受一下太阳和海水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