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以让人一见就产生误会的姿势睡去。
傅中书睁开眼的时候,胸口很疼,谁被这样压着睡一晚上都非常疼。但疼并不是他把梁思齐推到地上的理由,实在是此种情况令他措手不及,惊愕非常。
辛亏梁思齐很快醒来了,他对急急忙忙穿好衣服的傅中书解释:“我喝醉了,然后把你扶回来,之后就不记得了。你看,虽然你上衣没穿好,但裤子穿得好好的,什么都没发生。”
傅中书闭上眼睛,努力地深吸一口气:“王爷,请你回去吧。”
“哦,那中书你好好休息。”
因为离开前一晚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所以,傅中书在赴任的路上一路都没有说话,实在很不想说话。
京城翻天覆地,科考舞弊案沸沸扬扬,二品官员杀了好几个,底下那些小喽喽更是塞满大理寺的牢房,走了歪门邪路高中的考生一律废去功名,此生不可入朝为官。
一夜之间,京城当红的人物就换了。
宣武侯府门可罗雀,再也没有往日车水马龙,来来往往的热闹场景。
梁瑞文整日里不可一世,张狂的过分,李良谊连着被他羞辱了好几次。梁思齐暗地里使了个绊子,让梁瑞文被他外祖父狠狠教训了一顿。
朝堂里热闹非常,几方人物,你方唱罢我登场,一个个牟足了劲显摆,梁思齐看得甚是无聊。
杂事已毕,按着日子算,中书应该到了,是时候去找他了。
傅中书自然不知道朝廷里风起云涌,发生这么多的事情,只在上任第二天坐在县衙里收到文书的时候惊讶不已,没想到,刚离开京城,就出了舞弊案,还是这么严重的舞弊案。他更不知道的是,梁思齐竟然偷偷跟来了。
按例,像梁思齐这样的身份是不可以离开京城的,所以他偷着跑,只要没人告发,谁管呢。再说,就是告发了,那不还有皇上在上面包庇着么。
因此,梁思齐乔装打扮,带着几个随从出了门。刚一出门,后面就冒出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影,揣着一个小包袱,贼眉鼠眼,正是玉清子。
玉清子连大门都没跨出去,就被江子枫拎着脖子后面的衣服拽回来,他大骂道:“江疯子!你放开我!”
“不放。”
玉清子横眉倒竖:“快放开!咳咳咳——”
“子枫,别闹了,放开师兄。”
“哼。”江子枫猛地松手,玉清子一下子摔到在地。他却没有大骂,而是远远看着梁思齐那堆人。
“扶我一把。”玉清子伸出手,逍遥子把他拉了起来。
逍遥子:“怎么了?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玉清子转过头问周叔:“那个,就是那个长的非常人模狗样的,是谁啊?”
“……章淼,章大人。”
“章淼?他跟你家王爷很熟?”
周叔看向那边,章淼已经走了,梁思齐也上马离去。
“不算特别熟。”
玉清子若有所思点点头。
等到周叔离开,只有玉清子和江子枫的时候,逍遥子才问道:“章淼就是那个你施法的时候不知死活闯进来的人?”
“嗯。当时不知道他是谁,怎么进来的?说实话,请我的人给我找的地方不错,不应该会有外人进来。我那时候正在关键时刻,那个章淼,把阵法弄得乱七八糟,还扯走了我贴的符。要不然,也不会连累傅中书。”
逍遥子:“那后来呢?”
“后来?后来有人把他带走了。”
第27章 第 27 章
江平县的师爷姓张,是个长着两撇小胡子的男子,低低瘦瘦,不过三十出头就头发花白,常常感叹自己少白头都是为朝廷鞠躬尽瘁导致的。
张师爷这会正在江平县县衙的书房中为傅中书简单介绍县内的情况。傅中书虽然跟着夫子在镇上长大,但县衙里却是头一次进。这位张师爷见了未来的知县大人,滔滔不绝地讲了自己以前是如何地慧眼识珠,觉得傅中书必能平步青云。
傅中书简直插不上话,心道,张师爷他只见过几次,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们有多熟。眼看张师爷就要和自己拜把子了,傅中书不得不打断他:“张师爷,本官刚上任,有许多事情不懂,以后还要张师爷多多提醒。”
“大人说得忒客气了,有事,您只管说。”
傅中书觉得这位师爷真不像个师爷。
江平县县衙年久失修,从外面看有些破旧,县衙大门进来就是大堂,后面是个两进的院子。院子前面两间房子,一间是傅中书的书房兼会客室,另一间是卧房。院子后面是两间客房,旁边连着厨房,角落里就是茅房了。
张师爷一边的小胡子翘起,两个眼睛圆溜溜的,打开卧室的门,道:“大人,你看,被褥都是新的,房间桌子地都打扫了好几遍,桌上那茶是明前的敬亭绿雪,茶具也是新换的。大人,您看,可还行?”
“甚好,张师爷费心了。”
“嘿嘿,大人喜欢就好。”
傅中书跟着张师爷在县衙转了一圈,虽然简陋,倒也还安排的妥当。转完之后,将县衙里八个衙役,两个洒扫的,还有一个厨子,一个烧火的都叫来,院子满满当当站了十三个人。
“各位辛苦了,本官深受皇恩,接任清平县县令一职,希望以后各位能与我一起,为百姓谋福祉。”
衙役们低着头,厨子拘束着把手在新作的围裙上抹了两下。张师爷斗志昂扬,大声回应:“我们愿为大人万死不辞!”
一群人跟着喊道:“我们愿为大人万死不辞!”
傅中书:“……今晚,让厨房多采办些东西,大家一起吃个饭,认识认识。”
大家很高兴,厨子很为难。
清平县地处偏僻,原来只是几个小村子。只因经常有过路的商客留宿,因此,慢慢变成了一个小镇。但除此之外,没有其他的副业,所以,清平县很穷,县衙更穷。
院子里众人散去,该巡逻的巡逻,该做饭的做饭。
傅中书回到书房,从包袱里拿出五两银子,对张师爷道:“晚上用这些钱去采办东西吧。”
张师爷拒绝道:“大人刚来,怎么能让您破费呢?属下们应该? 臃缦闯尽!?br /> “你刚刚说清平县的情况,我略略翻了翻县衙的账本,哪有多余的钱呢?再说,本就是我要请大家吃饭。”
张师爷结果银子,笑嘻嘻道:“大人真是体恤我们。”
说完脚步轻快地走了,傅中书这才坐下来,一路风尘仆仆来到县衙,又是第一次当官,心里忐忑不已。没坐多久,傅中书就再次起身,去了一个地方。
镇上星火点点,大多数人家正在做饭,傅中书步子慢,拐过两条街,到了一处青砖灰瓦的房子前。正要推开黑色木门,想了想,还是从旁边的小路绕进去。
旁边的小路两边都是不高的墙,没走多远,左边墙上有一扇小门,傅中书没有敲,一推门就开了。
院子里一个灰色长衫的老头正在井边打水,他衣服前摆挽起来系在腰上,听到推门的声音一回头,愣了一下,放在井沿的水桶就又掉了下去,“噗通”一声。
傅中书走到那老头面前,直直跪了下来,磕了个头,抬头正色道:“夫子,中书回来了。”
夫子手有些颤抖,欣喜,激动,还有些惶恐,想说点什么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等到终于反应过来,才急急忙忙拉着傅中书起来。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说着眼中竟然有泪,他在袖子上蹭了蹭,才猛然想起,傅中书这会是知县大人了,怎能还跪自己呢,这孩子,真是的。
“中书,哦不。知县大人,您现在身为朝廷命官,怎么可以跪我呢。大人刚刚做了官,想必还不习惯,但以后不可如此,免得损了朝廷颜面。”
傅中书低头认真道:“夫子说的是,中书记下了。”
夫子姓董,是个无家无室的教书先生,考了多少年都没考上,是清平县以前唯一一个老秀才。
董夫子说完心气顺了,看着傅中书不由得生出许多感慨。他一生都没有入得仕途,教了许多学生,只有一个考中了,还是在街上捡来的。傅中书从小听话,又乖又懂事,如今考上了,也做了官,就好像自己考上一样,终于没有遗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