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血族里向来以脾气好著称,只是没人想知道,真正让他着恼会是怎样的下场。
对面的子爵夫人并不比他的形象好多少。她本来穿着一件白色的拖地长裙,外面罩着血红色的长外套。现在那身衣服已经几乎报废,露出她未见阳光的雪白的小腿,上面满布着青紫的血痕。
而她的上半身,已经看不出本来的模样,白色的抹胸长裙已经和外套几乎化为了同一个颜色。
比起庄园的前院,后院就显得要破败的多。整个院子中间是一个硕大的池子,里面莹莹的池水映着月光,有一种极为动人的美态。池水边空出一大片空地,什么也每种,更显得那池子清亮透彻,几乎泛着光。
子爵夫人倚着一旁的廊柱,歇了好一会儿才站起身来。依旧是双手举着她的短剑,依旧是面无表情目光空洞,依旧是不躲不避没有丝毫花哨的动作,她的脚步越来越快,最后小跑着向路易直冲过来,目标对准了他的左肋。
公爵大人的眼睛里也带上了怒意,任谁被这样反复的挑衅也是要发火的。他的身上没带武器,只能上前抓住子爵夫人的手,反向一折,那把短剑就“当啷”一声落在了大理石铺成的小路上。
子爵夫人还不甘心,她红着脸,目眦欲裂,嘴巴张开到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整个人都呈现出一种狰狞的丑态。“啊~~”她的脖子上暴起青筋,一直爬满整个脸庞。尖利的嘶吼声从她的身体内发出,这根本不是人类或者血族能够发出的声音,它更像野兽临死前的哀鸣。
这叫声在路易的耳边炸裂,他的整个脑子都被镇住,一时间竟有些恍惚。
鲜血从子爵夫人的嘴角眼角流了出来,她都没有感觉到,只趁着路易没有回过神,用身体抵住他向水池边走去。
一步,两步,三步......直到脚下被一块石头险些绊倒,路易才惊出一身冷汗回过神来。水池已经就在他身后,而子爵夫人的眼睛里闪着诡异的光,掐着他的脖子就往池中拥去。
路易赶紧收住脚步,对方如此重视这池水,这便一定不是普通的池水。他的双手紧紧把住对方的胳膊,企图把对方从自己的身上掀开。
但是这是子爵夫人死前爆发的力量,他一时间竟不能撼动分毫。细密的汗珠从路易的额头鼻尖沁出,他第一次感觉到了死亡的气息,比他初拥的那一刻还要近。
子爵夫人望着他几乎药触碰到池水的头发,嘴角竟然扯出了一抹诡异的笑意。这微笑衬着背后的血月,看起来无比的瘆人。
说时迟那时快,公爵大人抓住她这一时间的得意,手上用力,转身就把对方摔在了身下,而他站在池边,眼睁睁地看着子爵夫人脸上突然显出鲜活的恐惧,然后张牙舞爪地向他抓来,可是没有用,银白色的池水已经争先恐后地没过了她红色的长发,接着是白皙莹润的脸庞,婀娜姣好的身姿,最后整个人都沉了进去。
半晌,月光下波光粼粼的池塘,吐出了一具干净的骨架,静静地漂浮在水面上,仿佛一尊雕塑。
路易喘息着,他的后心已经湿透了。刚刚那一刻和死神擦肩而过的感觉,他想他这一辈子都不想再体会到。
他转过身,拖着长长的影子打算离开。
他今天非常累,不仅仅是因为这场打斗,还因为那些没有揭开的谜团,顾想的安危,整个血族的安危都联系在一起,他不可能轻易放弃调查,只是瑞摩尔子爵夫人已经死了,线索断在这里,接下来的事情该从哪里开始查起呢?
想到这里,他就从心底生出一股挫败。
直到月光在他的面前投下一道长长的阴影,他抬起头,看见了莱克那张诡异的老脸。
“你还没死?”路易皱着眉头,不知为什么对他的出现并不意外,心底悬着的石头反而消失了。
“你都没死,我怎么敢死呢?”路易咧着嘴,露出了一个不怀好意的笑来。他最近仿佛吸血很多,整个人都呈现出一种异常的年轻。仿佛一个青年人的躯壳中住着垂垂老矣的灵魂,阴翳的目光夹杂着死人特有的腐败气息,让路易微微地掩住了口鼻。
莱克看着他的动作,爬满青筋的脸颊抽了抽,扯出一个木木的笑来,仿佛背后有一双手正扯着他的神经。即使公爵大人一向胆大,也从心底生出了几分寒意。
莱克,已经变成了一个真正的怪物。
路易面对着他,心里不敢有丝毫的放松,他一边盯着莱克指尖长长的黑色指甲,一边若无其事地闲话家常:“看得出,你的能力增强了很多。我其实很好奇,怎么会有人敢养血奴,像你这样的人,应该不会甘心被人控制,做个没有自由的傀儡吧。”
“当然,不得不说,这世上最了解我的就是您了,我的公爵大人。”莱克把月光下闪着金属光泽的指甲抵在下巴处,做出一副思考的模样,“你这样会让我舍不得杀掉你。不然这样,咱们握手言和好吗?”他仰着脸,苍白僵硬的面目呈现出一种孩童般的天真。
“哦?”路易被他看得一阵恶寒,他并不觉得这是一句好话。莱克现在就是一个疯子,他觉得自己一个脑子正常的,很难走进对方的内心。
“做我的傀儡,不好吗?”莱克语气天真,甚至带上了几分女人般的妩媚。路易听着这熟悉的语气,突然回头看了眼身后的池塘:“瑞摩尔......”
“啧,那个蠢女人!还以为能够控制我。”对面的男人声音尖利,带着显而易见的得意,“虽然不能弑主,但我总能找到合适的方法让她去死。”
路易已经差不多搞清楚了事情的真相,他倒吸一口冷气,回头看了一眼月光下的池塘,波光粼粼的池水环绕着精致的骨架,仿佛一枚琥珀。
他没有再废话,张开手掌就向莱克的心脏处抓去。
大战一触即发。
莱克只在开始的时候愣了一下,就迅速冷下脸应战。他对路易的不言而喻的拒绝很不满意,自从上次被对方击败,他靠吸血迅速累积自己的力量。子爵夫人是个傻子,竟然相信他会像书上说的那样,因为背主的严重后果,对她言听计从。甚至不惜用家族里的血族来喂养他。
既然她这么宝贝自己,那么为了力量,杀死她也是应该的。
莱克对自己的力量非常自信,以前从来不将他放在眼里的布鲁赫公爵,竟然在他的手下不过两个回合就已经喘息着停止动作,站在水池边警惕的看着他。如果没有看错,那双□□的,16 肌肉紧实的双臂正在微微发抖。
莱克看着对方,脸上露出了猫捉老鼠般玩味的笑容。
他不会把路易一次玩死,为了报答他前几次对自己的格外“施恩”,他会陪公爵大人好好儿地玩到天亮。
路易急促地喘息着,他的手臂在两次碰撞后,已经完全使不上力气了。血奴的力量是他未曾想到的,他已经很久,没有尝到这种挫败的感觉了。
他低下头舔了一口手臂上的伤口,那里虽然正在肉眼可见的愈合,但消耗的能量也相当巨大。在天亮之前结束这场战斗,他没有把握,但是家里还有人在等他。
莱克站在一旁,绅士般地等着路易恢复体力,期间还不断用各种调笑试图激怒他,只换来公爵大人的面沉如水。
天上的月色越来越亮,银光铺满整个大地。地面上两道影子交织在一起,不时掠过草丛和花架,衣服的碎裂声和指甲划破皮肉的声音,鲜血带着花瓣,高高地飞起,又重重地落下。
血液溅到水池中,在倒映着的圆月中晕开,连带着白骨上的血迹,唯美而诡异。
路易先前和子爵夫人战过一场,几个回合下来,体力渐渐不支。血族内有保命的法门,即使今天战败,他也有自己的法子脱身。只是莱克现在已经强大至此,不在这一次把他杀死,后患无穷。
路易的眼神在园中的池子上打量了两眼,他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但是既然莱克把推自己进去的任务交给子爵夫人,想必他自己也是不愿意接近这个池子的,也就是说,里面的东西,不但对血族,对血奴同样是致命之物。
想到这里,他望了眼对面一脸兴奋的莱克。
他正沉浸在打败宿敌的兴奋中,整个人都萦绕着难得的意气风发,和他那张苍白的皮囊放在一起,明显的不协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