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顿了顿,继续覆上来。萧轲喃出:“阿越……”
突然的狠烈,萧轲灵台有了瞬间的清醒,勉强撑开眼皮。
姜衡期!
萧轲用力挣开,可以他的力气如何挣得开。姜衡期只手扣住萧轲双手手腕压于头顶,舌尖划过双唇,低眼注视着死死盯着他恨不得吞之入腹的人。
“行之,已死之人居然还能得你如此挂念啊!”姜衡期邪笑着。
“皇上此言差矣,是轲挂念的人,全是死人罢了。”萧轲还击,用从未用过的语气说道,语中凄凉煞人。
“萧行之,这一年的军旅生活,让你连君臣之礼都忘了么?”姜衡期突然发狠,死死用力钳住了那极细的手腕,血脉不畅使得萧轲指尖发青,唇亦被咬青。
“君臣之礼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姜衡期你跟我说君臣之礼君臣之礼?”
“君臣之礼就是你现在这般模样?臣有责为君王赴汤蹈火,却无责沦为君王的玩物!”萧轲笑得放肆,这二十年来未曾有过的放肆。
“姜衡期,你莫要拿君臣压我,你当我,还怕死么?”
姜衡期亦笑了,一如既往的张狂。“行之,你现在这个样子,有趣多了。”
姜衡期用剩下的那只手抬起了萧轲的头,逼他同自己对视,虽说他本就对自己怒目了。
“行之,你知道你刚才的样子多美么?我从未奢望过你会给我回应,可笑的是我的狂喜,被你的一声‘阿越’,毁得一丝不剩!”
至最后,是吼出的。姜衡期不知自己该作何表情,回书的那个“签”字,写下的时候自己是颤抖的,之后直到今日在宴上见了他,一直悬着的心才落下。
萧轲离了姜都多久,自己就担心了多久,这一年以来的寝食难安,换来的却是那声寒彻肺腑的——阿越!
姜衡期感觉自己已经疯掉了,他挑开萧轲的衣襟,从颈向下啮咬,一句句地问:“他有没有碰过你这里?有没有碰过这里?有没有?到底有没有!”
萧轲心中一片荒凉,他此时才如此恨自己这个孱弱的身子,姜衡期自幼习武,论气力自己是无论如何都敌不过的。于是萧轲阖眼,认命一般颤着声说:“没有,他……没有,还请皇上放过微臣。”
姜衡期的疯狂得到了宣泄的出口,如今听了萧轲的话,他吻过最后一根肋骨,松了手。
“好,朕先放过你。”
姜衡期走了,也是,若是明日被人发现他在清宜宫,难保又会生出什么事端。
萧轲理好中衣,又觉得这初秋的天实在是冷,拥多少被子都无济于事。昏烛摇着,烛泪滴滴落下。清宜宫内有人呓语,声声的“阿越”,萧轲仿佛真的得了力量。
第2章 歌回
姜衡期没有继续发疯让萧轲着实松了一口气,第二日清晨,一个碧衣小宫女端来吃食。姜衡期料理好自己后看了一眼桌上的虞山翠,哂笑。
我早就不喜虞山翠了啊,你是有多沉迷那样令人发笑的时日。
未同姜衡期作别,亦未进晨食,萧轲理好衣衫就出了皇宫。
碧衣宫女复命之时瑟缩得可怕,在看到君王的一瞬即跪倒在地,抖着声音说:“皇……皇上,萧公子未进食便……便离宫了。”
果然如此呢。明袍的君主捏着描青瓷杯,杯底堕着的叶片曳动着,一圈圈涟漪泛开,君王的手上暴起青筋。
还是未压制得住,姜衡期脱手甩出,瓷质的杯皿极脆,触地即碎。声响惊了那小宫女,小丫头一下下地磕着头,低声喊着饶命。姜衡期听着心烦,喝着滚喝走了她。宫女便一边说着“谢皇上开恩”一边颤颤巍巍地退出了房门。
姜衡期靠在椅背上,闭上眼揉着颞颥。桌案上的宣纸被风卷起,滴滴浓墨,书的全是“行之”二字。
萧轲出了宫门,门外不出所料的叩着安伯。安伯小心地扶着萧轲上轿,轿内摆放着暖炉。虽是初秋,但安伯知道三少爷的身体,如今是半丝凉气也受不得了。
马车缓慢地行在路上,安伯驾着马,问询车内。
“三少爷,您的身子可是好些了?”
萧轲抱着手炉,摩挲着上面的纹路,对于安伯,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于是他开口:“月丞言,不过一年光景了。”
马车摇晃了一下,安伯恍然拉紧缰绳,泪忽然扑簌簌的下了。
“三少爷……”
“安伯你不必如此的,我的身子我自己知道,如今能撑到夷然撤兵,接下来的时日已然是偷来的了。”萧轲知道安伯是疼自己的,萧府的老管家一向慈爱,萧家的孩子都是他从小看到大的,然萧劲战死,萧放被斩首,那个独独剩下来的自己,也是要病死的。
世事何时有常过?
待回到萧府已是一个时辰后了,安伯怕颠簸了萧轲,行得很慢。匾额上的萧府二字金光熠熠,仍是先皇手题。
推开门,未想并无自己想象中的破败。萧轲眉头微蹙,看着忙进忙出的下人们。
安伯开口道:“是皇上前些日子遣来的,老奴本说不必,皇上差人言三少爷就快回来了,老奴想着自己一人和剩下的那几个奴仆确是照料不过,便留下了。”
又言:“三少爷若是不喜,老奴明日便遣散好了。”
萧轲摇了摇头,道了声不必便径直回了房。
好像一切都未曾变过一样。故桐犹依旧,斯人……却哪里有斯人呢
昨夜未睡好,萧轲本想着先休息一阵,安伯却在他即将入睡之际敲了房门。
老管家推门见萧轲睡眼惺忪,不禁懊悔。“老奴不知少爷在睡,扰了少爷实是老奴的不是。”
萧轲揉了揉眼,起身着上外袍道:“不打紧,有何事便说来吧。”
安伯递上拜帖道:“妆成楼的小厮递来的,言歌回姑娘知三少爷回府特来请三少爷前往妆成楼一聚。”
歌回啊……
萧轲言:“仅小厮一人?”
安伯错愕,道:“确是。”
萧轲又从架上取了披风,在安伯不解的眼神中出了门踱至门口。那小厮仍在等着复命,低手作揖立在门侧。
萧轲提了声音道:“妆成楼烟花之地,轲不便前往,请你这般回复你家主子罢。”
未等小厮开口,一声“哦?”自不远处传来。
其媚如妖动姜城,其姿若水绕玉灵。有言媚眼如丝,丝丝扣弦心动。初秋的落叶下,着紫衣的女子娉娉婷婷,紫纱之下曼妙之姿隐现,撩人至极。
歌回的眼是狐眼,勾人得很,姜都的人都这般说。
萧轲皱眉,跨步上前便把披风自自己身上扯下裹住了那无限风情。
“我言过无数次不要方从别的男人身上滚下来便来找我,还有你这衣服,已是初秋了就不要这样暴露,凉了身子有你日后受的。”
萧轲低头,眉头皱得更紧了。
“同你说了无数次,女子裸足成何体统?足下受了凉……”
“有我日后受的。”歌回夺过话,极是无奈地说道。
“萧轲你还真是十年如一日的无趣。”歌回理了理头发,萧轲动作快,都没想着避开自己梳了半晌的发髻,玉簪都歪了。
被萧轲拉扯着入书房的路上,歌回看着如今较自己高出许多的男子,不禁慨叹岁月不饶。
当年初见萧轲时,是在六年前罢,十几岁的孩童跌跌撞撞的闯进妆成楼,误打误撞还真让他寻到了萧放,和当时正伏在萧放身上的自己。
刚满十三岁的漂亮男孩子瞪大了眼,目不转睛地盯着萧放喂妆成楼的头牌吃葡萄。
歌回注视着那葡萄,又扫了一眼着上好锦缎的孩子,这葡萄还真是吃与不吃皆尴尬。她推开萧放,指着大名鼎鼎的萧将军问:“你认识的孩子?”
征战南北,在夷然北桓杀敌斩将如剁萝卜的平漠将军第一次这般窘迫,他揉着头道:“小三儿啊,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萧轲扭头瞪了萧放一眼,用孩童那脆生生的声音道:“大哥说你在城南最漂亮的楼子里面。”
萧放头疼,很是头疼,小三儿还这么小,萧劲怎么下得去口让他来妓院找自己?
萧放从榻上起身,想抱起自己的三弟却被挣脱。萧轲直勾勾地看着歌回,头牌姑娘本想着自己为妓这么些时日,已经够不要脸的了,但在孩童清澈的眼下,还是红了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