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来他必轻功了得。闻言倚在门上冷笑:“偷听?找死?”
“不,在下每日与死人打交道,方知生命之可贵。”南宫后卿一本正经地回答:“在下来自西边的巫咸小邦,现下已在南疆和岭南一带活动,不才做了赶尸匠,来此地住宿一夜。不知晏公子、萧公子,可是这家客栈的主人?”
“赶尸匠赶尸途中有朝廷特批的专门宿地,为何不去?”他倒是不怕,可须得顾忌晏扬尘,而且第一位客人是赶尸匠,未免也太不吉利。
“事主确实安排好,谁知途中走丢一人,在下这才耽搁了一些时辰,未能至指定镇子。”
萧衍哼了一声:“好办,现在去。你瞧这天儿不过午时末。”
“在下怎可抛下同伴?”
晏扬尘问道:“还未寻到?”
“还不曾,”南宫后卿看上去难掩疲惫:“晏公子不必担心,她一向稳重,只是初来乍到不识路,无大碍。”
“南宫公子的尸群在何处?”
“在镇外坟地。在下已镇压数次,一晚不会有事。”
萧衍实在受不了这两人的对话,听着都累,只想快些打发了他:“我们这儿还没开张,隔壁西街有家……”话还未说完,便被晏扬尘抬手制止:“萧衍。”
萧衍愣了。那一瞬间,他似乎看到的不是晏扬尘,不是那个处处礼让,揣着精明装糊涂的晏扬尘。
晏扬尘继续说道:“寻常客栈有住客,不会轻易收留赶尸人。”又转向尸匠:“这里无人住,你可先住下,只是还来不及收拾,怕是不干净。如若南宫公子不弃,在下十分荣幸。”
萧衍只觉见鬼了,谁家开客栈第一位客人是赶尸匠??他是不知方才南宫后卿那句“方才生命之可贵”,对晏扬尘来说有多大感触。
尸匠赶忙道谢,哪里还会嫌脏。在萧衍堪称炽热的目光的注视下,坦然地随晏扬尘进店去了。
第6章 神仙打架
第六章 .神仙打架
尸匠被晏扬尘安排在东厢,他自己住在隔壁,另一个隔壁是萧衍。
当夜,房门被敲得震天响。晏扬尘刚拉开门,就见一个模糊的身影怀里抱着一堆东西冲了进来,撞了他一个趔趄。转身,是抱着被褥的萧衍。
这才几个呼吸的光景,萧衍已在地上铺好了被褥,晏扬尘快步走过去,一把拉住就要钻进被子里的萧衍。
“萧公子……在下记得公子的房间下午打扫过。”
“很干净。”
“嗯……在下也记得萧公子的房间,屋顶不漏、房门未坏、桌椅板凳床也都好好的……”
“好好的。”
“那就好、那就好……哦,在下还记得,萧公子昨夜是睡在自己房间里的。”
“没错。”
然后萧衍低下头看了看晏扬尘抓自己的手,晏扬尘触电般迅速放开,作揖道:“在下失礼了。”
“免礼。”被放开的萧衍往被子里一钻,躺得舒舒服服。
晏扬尘站也不是坐也不是,蹲在一旁:“……是这样,萧公子……在下可以问一个问题吗?”
萧衍无情拒绝:“不可。在下困,明日再问。”
在一旁憋了一会儿,还是憋不过去的晏扬尘抱起自己的被褥,跑到隔壁萧衍的房间门口时,才发现萧衍有出门后锁门的好习惯。
他虽是掌柜,却履行甩手职责。下午尸匠入住后,是萧衍吩咐人打扫出房间的,钥匙也在萧衍手中。
上下大致逛了逛,估计萧衍觉得那些没打扫的、空无一物的房间很值钱,于是都锁着。
如今只两条路:睡外面,和不睡觉。
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第一条的晏扬尘撑了一会儿才发现,他也做不到第二条。于是只好灰溜溜地回到萧衍在的房间。
屋里静悄悄,萧衍好像已睡着,晏扬尘小心翼翼地走回床边,再慢慢和衣躺下。
躺了一会儿便迷迷糊糊了:今日动作大,这几日又奔波劳累,担惊受怕,早已筋疲力尽,这幅身子骨能撑到现在已实属不易。
昏昏沉沉中,梦见那年的二月曲水江。
那日见江水是白日,波光粼粼中几条小船架着,船上有采莲女,他乘船来,在岸边见到……
“啪——”的一声,惊醒了本就睡不安生的晏扬尘,猛地翻身坐起时只看到萧衍跃出窗子的那片衣角。待穿好鞋子扒在窗上望出去,就见萧衍站在客栈里的草地上,手里拿着把漆黑短剑,他的对面只一人。
对面的女孩比朱颜开要矮,两手空空撑在杂草里,蹲在地上面朝萧衍,夜色中那双眼睛暗淡无光。
他在晏扬尘房间里,根本没有睡着。
女孩或许更应该称为女童。她只有一米左右的高度,身材消瘦,长发凌乱着有一半挡在脸前,只露出右半张脸来。
她穿着一身明显是男人穿的宽大蓝白色衣袍,脚踝、小腿肚、膝盖、大腿、腰身、手腕、胳膊肘全都绑着丝带,丝带亦纤长,随风飘荡,身体因为很瘦所以紧勒出了凹陷,但衣服对她来说又确实过于大了,多余的布料又鼓鼓囊囊,看上去笨拙又难看。
即使是这样,萧衍仍不放松警惕,手中的短剑灵活转动,眼睛在女童身上来回打转。
萧衍无法断定对方是否来自北方,是否如昨夜那些人一般来自北冥家的杀手堂,来杀他必须保护的人。
说起北方,那里也只有一处可道,具有传奇色彩的北冥却岚所建立的北冥家。
北冥家的暗器,即使是武林盟主也不敢不提防。
突然,就在瞬息间,女童一个纵身朝萧衍飞奔过来,同时双手背在身后,从腰后抽出两把略小一些的斧头,斧头生了锈颜色不一,她挥着它们直直冲萧衍的天灵盖劈下来,萧衍一个侧身方才闪过,女童迅速左挥冲他的腰和大腿处砍去,毫无一丝犹豫和停顿,动作行云流水,不华丽而重速度。
萧衍抬脚朝女童的手腕就是一个狠踹,力道生生将那细如竹竿的腕子踢断,没了手腕作为支撑,斧头失去挥舞的力道,自然掉落在地,被萧衍踩在脚下;
另一只手中的斧子也被短剑截住。而那女童竟是一声未吭,在被萧衍飞快踹断一只手腕时,立刻放弃了手里的兵器,直起身用完好的那只手腕空掌劈过去,正对萧衍的脖颈。
招招致命,迅速果决,毫不犹豫。就在此时萧衍也看清了女童:脸上没有血色,眼中毫无光彩,鼻下呼吸微弱。
莫不是个瞎子?
萧衍眼中闪过一丝惊诧,脚下用力踢飞了踩住的板斧,短剑在手中转了头,反手划向女童的手掌。若是她不躲,必废剩下的这只手。若是躲了去,他便直取她的喉咙!
谁知女童并没有躲,而是面无表情受了这一剑,锋利的剑刃划过她小小的掌心,只一下便深入骨中,却是这样依旧冲他拍来!
萧衍朝后下腰,令手掌扑空,又飞起一脚提向女童的胸口,女童脚尖轻点身体轻盈地向后掠去,落在板斧旁边,完好的那只手捡起一板斧的手柄咬在嘴里,再捡起另一板,再次准确无误地冲向萧衍。
“当——”的一声,板斧和短剑相接,激烈地撞在一起,瞧着小小的人力气却实在不小,萧衍以双手执剑才挡下她嘴里和手里的斧子。他们二人,一个皱着眉头满脸厌烦,一个面无表情如同死人,谁也不发出声音,谁也不挑衅谁,但谁也不手下留情。
萧衍用力一推,兵器分离后再次碰撞,一次比一次凶狠,一次比一次剧烈,一次比一次迅速。
正在交战不分时,楼上忽然响起一道声音,低沉而威严道:“行川!”
闻声女童立刻收了手,萧衍也没趁人之危,更何况对方似乎看不见。
尸匠再次喊到:“萧公子!萧公子手下留情!”
紧接着是晏扬尘的声音,听着不大真切,似乎是对尸匠所说:“南宫公子莫急,萧衍不会赶尽杀绝……”
不会赶尽杀绝。
他信自己不会赶尽杀绝。
曾经爹也这般对自己说过,口口声声!信誓旦旦!不会赶尽杀绝!
怔忡中,尸匠和晏扬尘已下了楼,名叫行川的女童站在杂草中,慢慢朝尸匠的方向走了过去。
“行川,你去了哪儿?”尸匠拉过女童,上下查看,除了手腕处的紫黑,没别的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