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姑娘不姓‘云’。”吴鸾点头,随口道,“我说嘛!还是这个‘裳’字更配姑娘。”
云裳笑笑没有接话,哥哥说了不让她亲手取吴鸾的性命,她自是要听哥哥话的。如今面对吴鸾就好比对着唾手可得的果实却不能摘取,颇为烦恼。
更让人恼火的是这个草包国舅竟然还敢来骚扰自己,这不是鸡给黄鼠狼拜年么?看着却不能下嘴,他考虑过黄鼠狼的感受吗?
呸呸呸,自己什么时候成了黄鼠狼了?云裳在心里暗骂,越发把火气迁怒到了吴鸾身上,真恨不得在茶里加点儿佐料,立刻送他上西天。
吴鸾自是不知在云裳眼里,自己就是一只肥鸡。他喝一口茶,看一眼云裳的眉眼,再喝一口,再看一眼,心中更加堵得慌。像又如何,终究不是那个心心念念的人。
二人各怀心事,少滋没味地喝了一壶茶,吴鸾估么着秦峥和戚明珠已走远,来日也好交代过去了,便起身告退。
来时的马车早载着那对“贤伉俪”走了,吴鸾也没再雇马车,一个人溜达着往回走。僻静的巷子里闪出一个人影,站在他身前,挡住了他的去路。
吴鸾本低着头,先看到那人一角素色的袍角,顿时心跳如擂鼓一般,直觉中是那个人,却又怕是空欢喜了一场,目光慢慢地往上抬,直到那人的脸。
云绝易了容,看上去眉眼平淡无奇,但是吴鸾还是一眼认出面前的就是自己日思夜想的人。
两人已经十几日未见,却好似过了十几个春秋,此刻巨大的欢喜仿佛是从天而降的金元宝,将吴鸾砸得蒙了头,一时不知所措,直愣愣地看着对方。
云绝冲他摇头,淡淡道:“以后不要再来绣庄了。”
云绝言罢转身便走。他也是不得已现身来警告吴鸾,今日他易了容来看望妹妹嫤如,想了解一下绣庄的境况。不料于人群中看见了吴鸾。吴鸾接连两日来绣庄,这不是自己上赶着找死么!
吴鸾却无法领悟云绝的担忧。只觉得云绝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让他很是纳闷,傻站着想了片刻,突然醍醐灌顶,难道云绝以为他来会姑娘,云绝他……他是吃醋了!
吴鸾心中慢过一阵狂喜,三两步追上云绝,在他背后解释道:“我并未怎样,就与那绣娘喝茶来着,她还放了干花在茶叶里,味道怪的很。”
云绝闻之一惊,回身一把握住了吴鸾的手腕,微凉的指尖搭在他的脉搏上,焦急问:“可有感到不适?”
吴鸾看着云绝握着自己的手,只觉得呼吸都不畅快了,结结巴巴道:“有……有不……不适啊……”
云绝只当吴鸾是中了毒,另一只手立刻环过他的背,掌心贴在他的背心上,运功替他挡毒,这姿势就如同拥抱着他一样。
吴鸾激动之下,一把回抱住云绝,整个人贴在他身上。
云绝用真气在吴鸾体内转了一圈,并未发现不妥,不解地问:“喝了那茶之后你哪里不舒服了?”
吴鸾拥着云绝,仿佛拥着尘世间最中意的瑰宝,迷迷糊糊道:“那茶香味太过浓郁,喝了觉得闹得慌。”
云绝一把将吴鸾推开,若不是顾念他不会武功,真恨不得再踏上一脚。
吴鸾以为云绝是生气他与绣娘喝茶,急得抓耳挠腮,“你信我,真的只是喝茶,什么旁的闲事都没有。我并未对那姑娘有意。”
云绝略琢磨了一下,知道是吴鸾误会自己的意思,却也不好说破。
吴鸾见云绝不语,还以为他仍对自己有疑心,跺脚道:“罢了,我跟你说实话。昨日秦峥那小子告诉我栖霞绣庄新来的一位绣娘有几分像你,我一时好奇便来看看。那姑娘一双眼睛还真有你的影子,我是忍不住多看了几眼,但也只是看看而已。我从没有过拿她做替代的心思。”
他上来拖着云绝,“你若还是不信,咱们就去找秦峥说清楚,是他肖想人家姑娘,拿我做冤大头呢。后来眼看着在他媳妇那里过不去了,又抬出我来做幌子。这个黑锅爷可不替他背着。”
云绝见吴鸾焦急之情溢于言表,一副急着向他表忠心的神色,只觉得好笑又心疼,这个傻瓜,自己都性命不保了,却还惦记着怕他会起误会。
他不禁放软了口气,“不用去找什么人证,你说没有,我信你便是。”
吴鸾正急火火地撇清自己,耳听云绝说信他,终于松了一口气,抬起袖子抹抹额上的汗,“你不吃醋了吗?”
云绝无语的白了他一眼,“我又不是女人,吃的哪门子的醋?”
耳听云绝说不吃醋,吴鸾又有几分失望,一颗心飘飘忽忽的,自己也不清楚到底要怎样,是怕他误会,还是希望他能够醋一醋,以证明自己在他心目中的地位。
他转转眼珠道:“那位顾姑娘两次邀我去内室品茶,那么多的人,独独对我青眼有加,我自是不好拂了人家姑娘的美意,勉为其难地进去了。略略与那姑娘聊了几句,倒是个知情知趣的女子,又温柔又体贴,一个劲儿地冲我笑。”
吴鸾一边说着一边窥着云绝的脸色,眼见云绝神色严峻起来,心中窃喜,忙又道:“不过,我是不会有丝毫动心的。凭她再好,在我心里也越不过你去。”
云绝冷了脸色,“你我早已做了了断,如今还与我说这些没用的,有意思么?”
吴鸾怔了一下,很是委屈,“是你来堵我的,让我不要再去绣庄,我以为……”
“你不用以为什么,”云绝冷冷打断他,“那位顾姑娘是我远房表妹,前来京城投奔我的。我只是不希望你与她有什么瓜葛,所以才会特来警告你离她远点儿。”
云绝上下打量吴鸾,那一身紫红色绣桃花的袍子太过扎眼,衬得他的脸越发的粉白。
云绝终究没忍住刺了一句,“尤其你还穿得这么花俏,给你插柄旗子就能登台唱戏了。”
吴鸾吃惊地张大嘴巴。是啊,两个人眉眼间有隐隐的几分神似,他怎么没想到他们两个可能会有亲眷的关系呢?
吴鸾苦笑,原来是自己自作多情了,一番小心思可怜又可笑。
云绝见吴鸾蔫头耷脑也觉不忍,但两个人本就没有未来,没有希望,又何必招惹对方,于是硬下心肠道:“云绝身份不堪,虽说承蒙国舅爷您帮着去了贱籍,但终究不好听。所以不愿因为我而连累表妹的闺名。还请国舅爷替在下保密,不要让旁人知道我与云裳的关系。”
吴鸾点头,没精打采道:“这个你放心就是,我不会与旁人说的。”
云绝要走,却被吴鸾牵住了手。吴鸾脸色苍白,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我知道我要娶柳亦寒为妻,知道你我没有可能,可是我就是控制不住自己,你可明白我对你的心意?”
“明白如何,不明白又如何?”云绝轻轻拂开他的手,“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本就不是一条路上的人,却要说什么心意,不觉可笑么?”
二人背道而驰,一个向东一个向西,越走越远,再回头时已看不见对方的身影。即便怅然若失,却也只能沿着自己的路往下走。
第38章 意外邂逅
云绝回到了栖霞绣庄,云裳正在屋内歇息,听伙计说表哥来看望她,立刻猜到是哥哥云绝。
云绝打量着云裳的屋子,虽然不大,倒也干净整洁,一套香檀木的家什,床上挂着淡绿色的床帐,窗棂上糊着雨过天晴的绢纱。窗根处一个绣架,上面还有未完工的一副绣品,竟是以刺绣临摹的展子虔的四季图,眼见是下了大功夫的,比之在人前绣的花卉不可同日而语。
云绝感叹道:“想当年娘亲尤擅女红,别说府里的针线婆子,就是外面的绣娘都自叹不如。想不到你虽未受过娘亲的真传,却也得了她的天赋。”
云裳不无得意,“如儿是娘亲的女儿,自然随了娘亲的绣功。如今做了绣娘,一来这个身份好隐匿,二来也算是偿了娘亲的心愿。”
云绝叹气,“女孩子家的,整日抛头露面也是委屈你了。等哥哥做了堂主,便带你离开,再不让你受这等委屈。”
云裳却不以为意,“在京城也挺好的,哥哥在这里,如儿便安心。如今你说是我的表哥,更可以常来常往,如儿已然是知足了。”她过来凑近了看云绝的脸,嫌弃地皱眉,“不过这个易容太丑了,扔在人堆儿里一点儿都不显眼,不及哥哥风姿的万分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