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鸾苦笑,“没想到还真就这么巧,京城中那么多的杀手,偏偏就是你们兄妹接了刺杀我的任务。枉费了你一番辛劳谋划,兜兜转转,还是回到了起点,。”
云绝一震,一种强烈的感觉自心中涌起,所有的答案呼之欲出,他却无法理清思路。
云裳此次的蛊毒夹杂了上次被压制下的余威,等于是联合了两倍的效力,发作得异常迅猛。片刻下,□□在外面的皮肤上已经虬结凸出的血管,鲜红吓人。她哀嚎着,“哥哥,好痛……救我,哥哥……”
妹妹的声声惨呼击溃了云绝最后的防线,此时此刻他必须做出抉择。他伸出右手,掌心向着吴鸾,手指微屈。
吴鸾感到一股强大的吸力让他向前扑去。他下意识地挣扎了一下,随即便放弃了抵抗,任凭那股力量将他腾空带起,飞向云绝。
“嘭”地一声,他的前胸贴在了云绝的手掌上。云绝自掌心吐出内力。吴鸾头脑轰鸣,胸中一番翻江倒海,五脏六腑都在震颤。喉头涌起一股腥甜,他费力地咽下,仍有一丝血迹顺着唇角流了出来。
云绝一个恍惚,内力瞬间撤销了大半。他探身向吴鸾,吻去他唇边的血渍。吴鸾脸上一阵凉意,是云绝的眼泪沾在了他的面颊上,仿佛融化的雪花。
云绝满眼哀戚地着吴鸾,一字一字道:“欠你的这条命,我会偿还!你在黄泉路上等我些时日,等我找到那个买凶杀你的人,替你报了仇,就去找你。”
言语间,内力再次自云绝的掌心吐出,带着排山倒海的力量,吴鸾胸口仿佛被一记重锤砸中,再也忍不住,鲜血喷涌而出。他的眼神渐渐涣散,仍努力睁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云绝,要把他的样子印刻在心里。
“放开他,否则你妹妹现在就会死!”一个声音突然传来。
柳亦儒半跪在云裳身边,一只手扣着云裳的咽喉。
文忠候府爆炸惊动了整个京城。柳亦儒去找吴鸾,却发现侯府已是一片废墟,吴鸾也不知所踪。好在他昨晚协助侯府中的女眷从地道撤离,知道地道的出口在自家的府院内,便找来了这里,没想到正看见云绝要杀吴鸾。
云绝一惊,条件反射地“嗖”地抽出匕首来,比在吴鸾的喉间。
此刻云裳的脸上也浮现出红色的血管来,在她细嫩雪白的皮肤上清晰显眼。她抓着柳亦儒的手,苦苦哀求,“求求你,做做好事杀了我吧,我真的受不了了。”
柳亦儒心中也是不忍,对于云裳,他虽然没有动情,但是有感激,有愧疚,不禁伸出另外一只手悄悄抵住她的背心,在云绝和吴鸾看不见的角度,将精纯浩瀚的内力源源不断地送入云裳体内。
随着内力的输出,柳亦儒的脸色越来越苍白,胸肺中血气翻滚,喉头一股腥甜上涌,被他生生压下。可是即便他输送了昆仑派最纯正的内力,却也只能是稍稍缓解云裳身上的蛊毒发作。
云绝眼见云裳正在承受灭顶的痛苦,心如刀割。那种叠加的效力比当时自己蛊毒发作还要惨烈。他知道即刻杀了吴鸾便能解除妹妹的痛苦,却又忌惮柳亦儒对云裳的钳制,一时左右为难,冷汗浸湿了重重衣裳。
对面的吴鸾忽然笑了笑,凑近到云绝耳边轻声道:“你不了解柳亦儒,但我知道,他不会杀了你妹妹的。”
云绝愕然看着吴鸾。
柳亦儒咬牙道:“吴鸾,你胡说什么呢?你怎知我不会?”
吴鸾向柳亦儒那边扭过头去,语气笃定,“我就是知道。这世上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你。”
云裳身上的血管已经破裂,鲜血流了一地,她的皮肤也渗出一层细小的血珠来,整个人沐浴在鲜血之中。她此刻受尽折磨,生不如死,状似癫狂地大叫:“杀了我,杀了我!”
云绝想上前照顾妹妹,却被吴鸾扯住了衣袖。
柳亦儒眸光一黯,出手如电点了她破裂血管周围的穴道,血流减缓,却仍是淅淅沥沥地不断。不得已下,柳亦儒一记掌刀劈在云裳的侧颈,云裳晕死过去,至少是暂时地脱离了剧痛。
吴鸾笑得灿烂,向云绝道:“我说吧,他这个人再怎么样也不会下手杀一个无辜的人,更何况你妹妹不但对他一片痴心,还救过他的命。”
柳亦儒闻言又扣紧了云裳的喉咙,面色坚毅沉郁,“我是不想杀她,但你们别逼我。吴鸾,你如果真的了解我,就应该知道为了你的性命,我不在意做一回恶人。”
吴鸾无奈地轻叹一声,“亦儒啊……”他伸手揉揉自己的眉心,“我自然是知道的。我又不是傻子,我知道你喜欢我,默默地喜欢了这许多年。为了我你可以不惜自己的性命,甚至不惜去做你痛恨又不屑的事情。”
柳亦儒不想隐藏多年的心事被说出,一下子楞住,怔怔地看着吴鸾。
吴鸾眸光温柔地看着惊呆的柳亦儒,“可是即便你说着狠话要做个恶人,事到临头时却还是难以下手,这比杀了你更难。所以我不想你杀了云裳,不是因为我顾惜她的性命,而是因为我知道,你若杀了她便会自责愧疚一辈子。我不愿你生活在自责和痛苦中,用尽一生去忏悔,我要你永远做嫉恶如仇,行侠仗义的柳亦儒。你的人生不应该有洗不去的污点,即便是为了我。”
柳亦儒目光扫过横在吴鸾颈间的匕首,俊朗的脸上是破釜沉舟的决绝,“你不必说了,你说什么我都不会放了她的。那咱们就来赌一赌,赌我会不会为了你杀了她。”
“怎么赌都是我输。”云绝惨然一笑,“但是你此刻杀她,她至少还能少受些罪。你用她换回吴鸾,我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痛苦地死在我面前。如果此刻受苦的是你姐姐,你会怎么选?”
柳亦儒一下子抿紧了嘴。这本就是一步死棋,如何下两边都是输家,没有赢家。
第72章 真相
吴鸾微笑着歪着头, 声音越发地温柔,“好,赌就赌, 我赌你不会杀她。因为如果你杀了她, 便不是那个我一直喜欢的柳亦儒了。”
“你……”柳亦儒瞪大了眼睛。
吴鸾无视他二人的神情,自顾自地说:“当年我去御史府偷看你姐姐, 却意外地一眼看见了你,自此便放在了心上。可若是姐夫与小舅子断袖, 咱们两家都会颜面尽失, 我?3 脖阒挥薪夥萸檠挂衷谛牡住:罄蠢献孀诓≈? 我见了你姐姐,更是失望得紧。你姐姐不如你万一,那一刻我便下定了退婚的决心。只有与你姐姐退了婚, 咱们两个才有可能。”
柳亦儒从最初的震惊后,终于缓过神来,脸色铁青地怒吼道:“吴鸾你疯了!你是想激他杀了你吗?”
随即他转向云绝,“你别听他的, 他口口声声要与我做兄弟,他的心思压根就没放在我身上过。你是不想你为难,激你出手杀他。”
“哈”吴鸾笑了一声, 脸色恹恹道:“我不过是临死前想把实话说出来罢了,成日里做戏,做了这几个月也是很辛苦的。有时候说着违心的话,述着假装的情, 自己都觉得恶心。”
云绝看着吴鸾,面色平静,即便吴鸾说出这样惊天动地的话来,他依旧丝毫不为所动,淡然道:“可是你刚才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信。”
吴鸾有刹那的失神,在云绝的平静下,自己像是一个自说自话的跳梁小丑。他自嘲地笑了笑,随即神色郑重起来,看着云绝的眼睛,缓缓道:“好吧,既然你这么不好骗,那我只能跟你说实话了。其实从一开始我就是抱着目的接近你的。自平西王蒋勋入京,你便盯上了他,却不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我暗中布下的跟踪蒋勋的密探也发现了你,于是我才去盈袖园伺机接近你。那一夜我假醉,作出一副纨绔草包的样子迷惑你,你果真上当,于一群人中挑中了我。后来我被你用迷香迷倒后才真的是不省人事。”
云绝动容,他对吴鸾知之甚深,当然分得清他是在演戏,还是在讲真话。刚才吴鸾说他爱慕的是柳亦儒,云绝还能平静地反驳,而此刻,云绝的神色也严肃起来,因为他看得出,这回吴鸾没有撒谎,他说的是实话。
吴鸾神色自若,丝毫没有往日的那种浮夸之气,平静地说出了一个足以震惊云绝的秘密,“你一定会问为什么我要这么费尽心机地接近你。那是因为买凶杀平西王蒋勋的宿主正是我。蒋勋一早便存谋逆之心。朝廷安插在他身边的探子密报他在西北驻地,私征兵士,购买了几千匹骏马,还私铸万套兵甲藏于驻地之中。这种人不除去还留着过年么?可是明着动蒋勋又怕他狗急跳墙,况且朝廷出兵平乱耗费太大,我便向圣上提了这个主意,宣他入京,然后借助细雨阁之手刺死他。蒋勋老奸巨猾又防备严密,这本是一件极难的任务,没想到你真的成功了。当然这里面也有我的功劳,我将那加料的烟火送进王府,又让你假扮我的侍卫随我去赴宴。蒋勋死了,西北消藩改为郡,平西王的几个大儿子死了,只剩下一个十来岁的娃娃承袭爵位,做了平西郡王。朝廷兵不血刃,只花了十万两银子便解决了一个大毒瘤,还顺带解决了孙贵妃和她掌管京畿大营的哥哥大将军孙淼,除了圣上的心头之患。你说,这是不是一个绝好的买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