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途玫瑰——过日辰

作者:过日辰  录入:04-11

  赶又赶不走,说又说不听,打又打不得,不怕死,不怕伤,不怕疼。
  这韧劲儿,金刚葫芦娃转世,也不过如此。
  愚公见了都得忙不迭递铲子,夸父也要把追不到的太阳拱手相让。
  这样想着,他脑海中忽然涌上一种颇为无力的挫败感,第一次明白了什么叫做,不知所措。
  眼前这个叫沈行琛的,是一个他无法掌控的活人,还反过来要掌控他。
  要是让他经手的那些尸体知道,死人也要笑活过来。
  他瞥一眼对方手腕,由于自己下了狠手,那纱布上已隐隐渗出些狰狞血色,暗红蜿蜒,像曼陀罗竞相开放。
  再看沈行琛,黑曜石瞳仁中水光粼粼,是真真切切,因为疼痛涌起的泪意。被细碎黑发掩住的光洁额头上,也微微沁出一点细密的冷汗。
  带着少年轮廓的脸庞,却始雨隹木各氵夭卄次终保持撩人浅笑,眉梢眼角,春风荡漾。
  心下突然就觉得不忍。
  感兴趣也好,没兴趣也罢,他已经足够惹人怜惜,自己又何必加诸伤害。
  这样想着,裴郁轻轻放开手,微垂了眼睫,抿一抿唇线:
  “你走吧,我今天不想再看见你。”
  “小裴哥哥,我会把证据带来给你看的。”渗血的手腕像怕惊动晚风似地,缓缓垂落,沈行琛嗓音里含着清凌凌的笑,朝他靠近半步,在他耳边轻吐,“我们,来日方长。”
  裴郁立在原地,不动,也不看他,只冷冷道:
  “走。”
  话音落下,他听到沈行琛轻笑一声,几秒后,到底慢慢退开。
  一声轻响后,门被关上,家里只剩下自己,裴郁才如释重负地放松下来。
  手指间,还残留着对方香水的淡淡芬芳,和一丝新鲜的血腥味道。
  他抬手,轻抚口鼻,闭上眼睛,深呼吸,让那气息悉数进入呼吸道,彻头彻尾的沉迷。
  别招惹我,裴郁想,别让我迷上你的骨骼血肉。
  那半温半凉的清香,从鼻端一点一点淡下去,逐渐微不可闻。
  香气消失的瞬间,他心底突然一空,仿佛有什么被随之掏走,留下一个无物可填的空洞。
  也许是寂寞浓度过于高了,他暗暗自嘲道。
  就像许多被冻死的人,临死前会扯下衣服,尸体赤%裸,微笑安详,看上去,像死在温暖中一样。
  冷到极致,就会产生热的错觉。
  ————
  彭冬冬一案善后工作处理完,很快,便移送检察院起诉。前方,法律的制裁正在向他亲切招手。
  而裴郁,也出乎意料地得了几天清静。自从那夜沈行琛看完卷宗离开后,好几天都没再来找过他。
  然而这种反常的清静,却让他感到隐隐不安,仿佛风暴来临前风平浪静的海面,看似宁静的水面之下,却有看不见的暗流涌动。
  这种平静,终于在某天早上被突兀打破。
  路过技侦办公室,裴郁发现,平日总是早早到岗的豆花儿,今天居然迟到这么久,还不见人影。
  未及细想,便迎面撞上了正在找自己的廖铭。
  “刚豆花儿打电话,说他摊了事儿,你跟我支援一趟。”廖铭晃一晃警察证,“带上证件。”
  裴郁点点头,跟着他大步走出去。
  两人开了辆警车,到地方才发现,正是望海市实验中学门口。
  前几天刚刚结束高考,今天正是学生开学返校的日子,校门口人多车乱,本不算狭窄的道路,也变得拥挤不堪。

  看见他们,豆花儿像见到亲人似地,隔着人群跳起来,激动挥手,一位交警在他身边,跟廖铭裴郁互敬了礼。
  原来,豆花儿从家里开车过来,路过实验中学时,却被人趁乱碰了瓷儿,偏偏行车记录仪又没电了。正在百口莫辩之际,正巧被路过的另一辆车,记录下全过程,才将事实解释清楚,碰瓷的人被批评一顿后,也离开了现场。
  屋漏偏逢连阴雨,豆花儿正跟交警解释时,又发现驾照找不到了。没奈何,只好求助廖铭和裴郁,带上证件来捞自己。
  事儿说明白,误会也就解开,裴郁悄悄后退一步,瞅着廖铭跟那位交警交涉完毕,正准备回程,一转眼,却看见道边停着的那“另一辆车”。
  居然是他熟悉的那辆,灰蒙蒙的帕萨特。
  裴郁怔了一怔,还没来得及多想,另一位交警便从车后走过来,向廖铭和他致意。
  跟在交警身后走来,浅笑端方的车主,赫然正是沈行琛。
  裴郁瞳孔骤然放大,死死盯着沈行琛。对方像是感知到他的目光,转过眼来,神情是一种面对陌生人,雨隹木各氵夭卄次疏离而客套的友善,仿佛并不认识他一样。
  事情解决,两位交警便走开,忙着上校门口维持秩序去了,留下他们四个人在原地,简单交谈。
  裴郁一动不动站在那里,听到豆花儿笑着介绍:
  “……你们说巧不巧,帮我解围的车主,我俩正好认识。”豆花儿拍拍沈行琛肩头,看上去颇为熟络,“我这哥们儿厉害了,是一私家侦探,之前彭冬冬那本生意记录,就是他拿给我的。”
  说着,豆花儿伸手抓抓头发,不好意思地笑,“你们不是问我从哪儿搜到的吗,我怕你们不信任他,就没说实话。”
  裴郁凝视着沈行琛,对方却始终没有任何表示,到最后,扫过来的眼神中,明显包含一种“你为什么一直盯着我看”的奇怪和不安意味。
  豆花儿伸出手,兴冲冲地向沈行琛比划着介绍:
  “这是廖铭廖队,我们刑警队长。这是裴郁裴哥,我们局里的法医。”
  而后,手势一转,又比向沈行琛:
  “这是何年。”
  裴郁眸光一闪,便见沈行琛先向廖铭,微笑伸出手:
  “廖警官。”
  握过手之后,又转向自己。
  裴郁不动,也不伸手,只深深望着对方。
  四周人群扰攘,两个人四目相对,一个怔然不语,一个疑惑不言,空气都滋生出一种莫名的凝滞感觉。
  那只伸出的手,孤零零悬在半空,无人理会。
  裴郁余光瞥见豆花儿刚要张嘴,说些什么来打破沉默,那只手便识趣地收回去,夹了张名片,重新递到他眼前,含着友好笑意的嗓音,再度响起:
  “裴法医,初次见面,请多关照。”
  他接过那张名片,垂眸看了一眼。
  上面端端正正,印着几个醒目的楷体字。
  【初照人事务所私家侦探,何年。】
  头衔下方,还有一行小字。
  【小何侦探,能掐会算,料事如神,铁口直断。】
  他捏着名片,望见对方挂在唇边的微笑,浅淡,客气,谦和,坦荡。
  与他从前所见到的那个沈行琛,判若两人。
  ——卷一•红豆生南国•完——
 
 
第57章 你到底是谁
  两个小时后。
  裴郁将车停在巷子口,匆匆从车上下来。
  早上处理完豆花儿的事,沈行琛便向他们客气道了再见,声称还有事不能久留,就先行离开。
  虽然裴郁很想直接追上去问个究竟,但毕竟还有别人在场,他不想惹人怀疑,犹豫一下,到底还是回了局里。
  心绪不宁地捱了好大一会儿,他实在坐不住,便找了个拙劣的借口,说要给车加油,就在廖铭不无狐疑的目光中,从局里出来了。
  按照那张名片上所写的地址——喜鸢路53号,裴郁一路风驰电掣开过来,途中由于心不在焉,差点儿闯了个红灯。
  喜鸢路是位于望海市西城区的一条巷子,两头开放,通往不同的街道。
  下了车他才发现,这里地处偏僻,人烟稀少,两侧都是较为老旧的楼房,而他要找的“初照人事务所”,就在尽头拐角,一间临街的平房。
  他走近几步,看见门外的卷帘抽了上去,一扇玻璃门半开着,一块褪色的牌匾挂在屋檐下面,歪歪斜斜,好像下一秒就要砸下来。
  牌子上不知用什么颜料,写着事务所的名字,那黑色的手写体歪歪扭扭,大小不一,不甚美观。
  牌匾上还有一行小字,倒是比那名字写得好看很多,不像出自同一人之手。
  【营业时间,从日出到日落。】
  看着半开的玻璃门,裴郁心中油然升起一股熟悉之感,似乎自己从前来过这里。
  上前推开门,他才恍然大悟。
  怪不得这么眼熟,这里正是他第一次遇见沈行琛,被对方绑来的地方。
  那时候他被蒙上眼睛推出屋子,分辨不出自己身在何方,如今光天化日,倒是能看个一清二楚。
  屋内陈设一切如旧,简洁而空旷。靠墙一张铁架子床,床旁有过道通向里屋。墙边立着个柜子,窗台下桌子上堆着些文件,椅子随意搁置一旁。
  就连那只装着暗色细沙的沙漏,都保持原样,静静立在窗台上。
  整个屋子条件称得上简陋,也许因为年头久了,墙面也稍显灰暗,只有柜子后面那堵墙,像是后来粉刷过,看上去倒比其他三边,新了不少。
  看来,这里就是沈行琛的老巢了。
  随着他把门推开,一个“欢迎光临”的机械女声,伴着风铃叮咚的悦耳音符响起。
  里屋有人应道“来了”。裴郁站在门边,看见沈行琛忙忙走出来,脸上带着生意人常见那种,笑脸迎客的神情。
  他不言,也不动,看着对方发现自己后,眼神友善中添了疑惑。
  “裴法医?”沈行琛笑道,“你怎么来了?”
  那声线依旧满是少年的清朗,却没有半分往日的调笑与媚惑。
  裴郁不由得微微昂首,仔细打量对方。
  “我知道了,你是找我帮你查案子吧。”沈行琛语气轻快,一面又信手拉过那张椅子,请他坐下,笑得坦荡而磊落,“你们警察不方便查的事儿,是不是?”
  裴郁不坐,环起手臂,居高临下望着对方。
  “你不用不好意思承认,这种活儿我总接,很多事情,暗访都比明查方便。”沈行琛指指桌上的名片盒,笑道,“咱们事务所,明码标价,童叟无欺。裴法医,你大可放心。”
  “装够了没有?”裴郁盯着他,冷冷吐出一句。
  对方却被他说得一愣,眼神里流露出不解,很快又赔着笑脸道:
  “装什么?你说价钱吗,我保证是价格合理,收费公道。”
  雨隹木各氵夭卄次“看来你是不想知道严朗的事了。”裴郁望着那双和从前一样漂亮,却少了笑意与诱惑的黑眸,淡淡说道。
  “谁?”沈行琛睁大眼睛,笑容渐渐消失,疑惑地望着他,“什么想知道?裴警官,你到底什么意思?”
  那双清澈见底的黑曜石色瞳仁里全是困惑,像是完全听不明白,裴郁心底也不禁犯起嘀咕。
  这个沈行琛,到底在搞什么鬼。
  沉吟几秒,裴郁沉声道:
  “江天晓的案子,你也不想管了?”
  “什么?”沈行琛的神色更加迷惑,抬手去搔头发,歪了歪脑袋,眼睛黑而亮,看起来有种天真的可爱之态,“我管什么?最近我也没接案子呀。”
  裴郁微抿唇线,又听对方收敛了笑容,试探着问自己:
  “你不是来雇我查案的吧,是窦警官让你来找我的?”
  裴郁不说话,只盯着他的神情,眼神锐利,像要穿透皮肉筋膜一般。
  “不对,不对不对。”沈行琛扬起根手指,转了转眼珠,有种恍然大悟的得意,“你是来检查我事务所合法性的。”
  随即,那张好看的脸上,又换了一副略显讨好的笑容:
  “你也知道,这玩意儿不给批执照,但是裴警官,我保证,我雨隹木各氵夭卄次这业务绝对清白,连擦边球都不打。你要不信,我可以免费帮你查点情报,你先看看我业务水平,行不?”
  从他进门到现在,沈行琛始终是个好商好量的生意人模样,笑意也是故作热情的客套,不越雷池半步,裴郁不由产生一种奇怪的陌生感,就好像眼前这个人,并不是沈行琛一样。
  他略略垂眸,去看对方手臂。
  那上面仍旧缠裹着纱布,隐隐还能见到渗血的痕迹。
  几天前夜里他死命抓握对方手腕的画面,还历历在目,可这人从语调口气,到神态动作,都和他认识的沈行琛全然不同。
  然而那样貌,眉眼,身形,声线,包括耳垂上小巧的碎钻耳钉,在窗外阳光的照射下一闪一闪,发出流转炫目的光芒,又确定是沈行琛本人无疑。
  就好像,披着同一副皮囊的两个人。
  “裴警官,裴法医,虽然我不是很明白你今天来的目的是什么,但是咱们事务所,摆开八仙桌,招待十六方,你既然踏进我的门,咱们就算认识了。客人也好,朋友也好,你有什么话就直接说,能帮的忙我一定尽力帮……”
推书 20234-04-11 :宰辅——独惆》:   宰辅  作者:独惆  文案:  “我要死了,梁宴不知道。”  承德十三年,我死了。  我死的时候没什么遗憾,所以魂魄一离体,我就马不停蹄的想去投胎。  神明拦住了不懂轮回规矩的我,扬翻了我的孟婆汤,一脚把我踹回了凡间。  神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