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途玫瑰——过日辰

作者:过日辰  录入:04-11

  不出所料,里面装着一把菜刀,与他之前推断凶手用来分尸的那种,规格高度一致。
  菜刀的刃已经卷起,刃上还残留着些红白相间,黏黏糊糊的物质。
  不用检测,裴郁迅速辨认出,那些都是细碎的人体组织,肉渣,骨片,和鲜血搅在一起,发出尸体腐烂特有的腥臭味道。
  除此之外,袋子里还裹着一根数据线,宽度和他由碎尸脖颈处勒痕上测算的数据,基本一致。
  数据线已扭曲变形,有些地方还开了胶,破了皮,失去原有的功用,一望即知,曾被粗暴地拿来捆绑什么。
  事已至此,无需再踏破铁鞋寻找凶器。
  导致孟临溪窒息而死的工具,将人死后分尸的工具,都在这里了。
  裴郁却丝毫没有找到作案工具的轻松感觉,反而越接近,情绪越沉重。
  凶器是廖铭埋在这里的,他看得出来。
  沈行琛也很识趣地没有多言,只是轻轻蹙了眉头,神情担忧地望着他。
  拿过一旁地上的小工具箱,裴郁拿出提取指纹的工具,对着菜刀扫了又扫,企图发现一点决定性的证据。
  几分钟后,他放下一无所获的小刷子,微微叹了口气。
  廖铭的心思缜密,他并非第一天知道,若决定要这样做,怎么会给他留下证据。
  望着空空如也,只有碎肉骨粉的卷刃菜刀,他心间那种浓重的悲哀压倒了一切,甚至包括见到沈行琛的喜悦。
  作为功勋累累的刑警队长,廖铭几乎达到了他这个年纪所能抵达的巅峰,年轻有为,前程似锦,是绝大部分活人艳羡与追逐的对象。
  何苦如此,何苦如此。
  “这……”沈行琛不敢置信地望向他,“这案子是廖队长干的?不会吧?”
  裴郁抿紧唇线,不发一言,默默收拾好工具,将凶器重新包装好。
  沈行琛的目光在周围扫视不定,压低嗓音道:
  “那,你不怕他发现……你在调查他?”
  “他就是要我发现。”裴郁开口,字里行间逸出一种笃定而深重的肃穆。
  “难道……?”沈行琛投来的眼神多了几分疑虑,轻轻咬住了下唇。
  “对。”裴郁知道他想说什么,徐徐呼出一口气,闭了闭眼,以期平复心绪:
  “他要引火烧身。”
  话音落下,一阵长久的沉默。
  这个词背后的代价太大,不是一句简单的解释便能抵偿的。
  “不是凶手,却要装成是凶手。”沈行琛语调飘忽,好看的眉梢轻蹙,如新月拱上春山,“他明知道,杀人分尸是要判死刑的。”
  默然良久,裴郁轻轻启唇:
  “也许他想守护的,是比生命更重要的东西。”
  “比生命,更重要。”沈行琛双唇间玩味着这几个字,浅笑着重复,像认同,也像讥嘲:
  “小裴哥哥,你相信有比生命更重要的存在吗?”
  “当然。”裴郁无需细想,脱口而出。
  他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个拥有思想觉悟的人,不愿意把尊严信仰等词汇挂在嘴边,也唱不来激人奋进的赞美颂歌,更不具备诸如无私奉献,感动谁谁之类的崇高美德。
  可他相信,这世上总有些东西是神圣的,值得一些人无畏。
  而廖铭,就是那个无畏的人。
  既然迈出这一步,他一定已经做好坦然承受的后果,哪怕搭上这一生,也要守住自己想守住的东西。
  然而,如果眼睁睁看着他踏入深渊,万劫不复,裴郁依旧感到有些难以接受。
  这世间活得像死的人太多了,纵然拥有苦衷千千万,又何必拉上一个廖铭下水。
  他关上工具箱,默默站起身来。
  下一瞬,耳畔传来令人既安心又悸动的声音,笑意款款,如情人间低语的誓言:
  “我也信,而且,是至死不渝地坚信。”
  沈行琛的手臂搭上他肩头,动作自然又轻松,仿佛已实践过无数次那样,让他产生了一种,和这个人可以亲密无间的错觉。
  对方身上淡淡香水味道破空而来,笼罩他眼耳鼻口,冲淡他周身由于寻找凶器而带来的一丝血腥煞气,温暖而包容。
  裴郁甚少被这样热烈的暖意包围,不是很自然地抖了抖,略略转头,避开对方实难招架的热情。
  距离太近,他双唇险些擦过沈行琛耳廓上细小绒毛,酥麻微痒,如电流拂过。
  那对白皙小巧的耳垂上,碎钻耳钉波光流转,映着日光熠熠生辉。
  沈行琛戴这种耳钉很好看,他想,难怪连豆花儿都留下印象,还说佩戴亮闪闪饰品的不一定只有女性。
  ……等等。
  碎钻,也不一定只能戴在耳朵上。
  尸体掌心里那枚四毫米的雪花形状水钻!
  一刹那福至心灵,裴郁蓦然睁大双眼,脑海中一道闪电划过,刺破混沌迷惘的夜空。
  他想起来在什么地方见过那枚水钻了。
 
 
第143章 比爱情更高级
  半个小时之后,裴郁已经带着沈行琛,到达了红果果幼儿园门口。
  路上,他向沈行琛讲述了自己的推测,从丁胜出现后廖铭对其不一般的关注开始,对凶手含糊其辞的态度,被他“无意中”发现的黑色塑料袋,到神秘丢失的数据线,和那枚多次出现在他视野中,稍显陈旧的警徽。
  以及那张毕业合影里,意气风发,笑容明朗的廖铭与祁山。
  “你怀疑,廖队长是想顶罪?”
  走在他身旁的沈行琛,一双黑曜石闪着灵动的光,乌黑纤长的眼睫每次眨动,都像蝴蝶在花海中扇动羽翼,撩拨,旖旎,带着心花绽放的清香,轻拂过他心上。
  熟悉的香水味道在空气中淡淡飘散,裴郁不动声色地尽情呼吸,头却点得面无表情,无动于衷。
  “可你不是说,凶手大概率是位女性?”沈行琛转过头去,眨眨眼睛,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那就是……和这个叫祁山的警察有关系?”
  “恐怕关系匪浅。”裴郁语气略显凝重。
  脑海中浮现出那枚雪花形状水钻的同时,一张稚嫩的小脸也随之显现,勾勒出一个天真活泼稚子的小小笑颜。
  裴郁总算弄明白初次见到祁山的照片时,那种似曾相识之感从何而来。
  约莫半月之前,那个曾经在幼儿园门口短暂走失,廖铭亲口吩咐他们寻找的,名字叫祁念的小孩,长得很像他。
  说话间,裴郁看到一位老师模样的女子朝这边走过来。
  为避免打扰幼儿园正常秩序,简单说明来意后,老师便把他们带到了接待室。
  一墙之隔,隐隐有小朋友的欢声笑语从园里传来。
  亮明身份后,裴郁开门见山,询问起祁念走失当天,也就是七月十六号,幼儿园举行的那场庆祝活动,并请她找出了当时的照片。
  他知道,一般这种以孩子为主体的集体活动,一定会拍照留念。
  果不其然,合影里琳琅满目的气球彩花背景中,一张张笑容定格,气氛其乐融融,除了老师和孩子们,不少家长也参与其中。
  裴郁一眼便认出某张班级合照里,那位站在祁念小朋友身边,身材高挑,衣着入时,微露笑意的年轻女子。
  祁念的妈妈,乔湘。
  她正稍稍抬手,拂开被风吹乱的鬓发,指尖美甲上镶嵌的水钻在太阳照射下,闪着浅浅流动的波光。
  从那光影的角度与路径来看,光线折射出极其微小的几束,无声昭示着那枚水钻带有棱角,阳光反射向四面八方。
  猜测得到证实,裴郁却并未觉得松一口气,心口那块大石头反而越发沉重,闷实地堵在胸口,沉甸甸地压抑。
  “这位家长,”他指指照片上的乔湘,语调中不见情绪起伏,“今天会来接祁念?”
  老师低头看了看,恍然道:
  “哦,你说小念妈妈呀。她最近没有接送小念,都是孩子姥姥或者姥爷过来的,好像说是她单位有事,要出差一段时间。”
  裴郁接收到沈行琛投来的视线,眸光微闪:
  “她没来,多久了?”
  老师歪着头想了想:
  “具体日期我记不清了,反正怎么也得有两个星期了吧。昨天小念还跟我们说,好久没见到妈妈了,很想她。”
  裴郁点点头,心下微微恻然。
  随后,他便以需要了解一些情况为由,要来了祁念姥姥家的地址。
  直到两人谢过老师,从幼儿园出来,裴郁的神情依旧淡漠如霜,看不出一丁点儿案件将破的轻松。
  “小裴哥哥。”
  拉开车门的刹那,沈行琛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不带调侃与暧昧意味,口气难得认真。
  音量虽不大,却足以让过往人声都沦为絮絮的白噪音,只有这个人的存在,鲜明,惹眼,是天地间不能忽视的一道灿烂萤火。
  裴郁停下动作,转身望着他,目光不自觉变得柔和起来。
  沈行琛的微笑温和恬淡,像初秋的太阳暖意融融:
  “你说,廖队长是不是很爱她?”
  裴郁凝视那双亮得惊人的黑曜石,冥河水面上无声闪动的,是虔诚又宛转的火光。
  他明白沈行琛意有何指。
  杀人分尸的后果,廖铭一清二楚,却还是步步为营,将他们的视线转移到自己身上。
  他想起从前豆花儿故意去听廖铭接电话,回来和他八卦,说有姑娘三番五次邀廖铭去吃饭,很是执着。
  豆花儿还说,那就是乔湘的声音,他听得出来。
  廖铭的婉拒,裴郁也不止一次见过,乔湘的邀约,他总以有事推脱。
  然而,祁念走失那天廖铭的焦急与不自然,那种发自肺腑的真情实感,也绝非矫饰。
  那张与祁山同出一辙的小脸,毕业相片里祁山明亮的眉眼,还有那时会笑的廖铭,褪色的警徽,那场硝烟弥漫的猎毒行动,都在裴郁眼前交替出没,如蒙太奇镜头交叠闪现。
  思及此处,他轻轻摇头,语气放得缓和:
  “有些情感,比爱情更高级。”
  沈行琛和他默然对视良久,缓缓笑开,眸中有无限懂得与包容。
  无需解释,也无需言语,他捕捉到这一刻空气里弥漫的温情,胜过千万句指天应地的表白。
  被对方身上散发出的柔情感染,他微不可察地勾了勾唇角,心头浓重的阴霾也仿佛消散了大半。
  他伸手搭上车门,用眼神示意沈行琛上车。
  “真是风水轮流转呐小裴哥哥。”沈行琛一边拉安全带,一边浅笑道,“想不到,我也有坐上你副驾驶的一天。”
  你想不到的事情还多着呢,裴郁轻嗤一声,抬腿跨进来,顺手带上门。
  要不是考虑到对方伤还没好全,他能坐的,可不止副驾驶。
  想归想,裴郁面上仍旧若无其事,启动引擎,正襟危坐,表情正经得像刚从人民代表大会上散场。
  有些念头,还是不要流露出来为好,他暗想。
  省得这个小浪货恃宠而骄,得寸进尺,妖精尾巴翘到天上。
  跟别的活人不一样的活人,毕竟还是个活人。
 
 
第144章 可把你们给盼来了
  多亏廖铭曾让他们帮忙寻找祁念,去过乔湘家里,裴郁不用多费口舌打听,便赶到了乔湘的住处。
  他闭一闭双眼,深呼吸,才在沈行琛鼓动的目光里,敲响她家的门。
  开门的却不是乔湘,而是一个陌生的年轻男子,大学生模样,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文文弱弱,周身还有尚未褪去的书卷气。
  裴郁亮出证件,简单询问,于对方稍显茫然的口气中得知,这间房子是他和他女朋友刚刚租来的,才住了一个星期。
  “……让我看看谁来了……”伴着一道活泼甜美的女声,一个同样年轻的,扎着高马尾的女孩噔噔噔从屋里跑出来,看到裴郁他们,目光好奇地从证件上滑过,“你们是警察?”
  裴郁点点头,刚要说话,又被女孩截住话头,笑着往屋里招呼:
  “快进来,别在门口站着,有话进门说。”
  两人刚跟着她走进门,又见她颇为热情地微笑道:

  “你们沙发上找地儿坐,别客气,我去拿饮料,你们喝什么,可乐还是橙汁?”
  裴郁迅速抬手,阻挡女孩略觉兴奋的情绪:
  “别忙,我们问完就走。”
  “那好吧。”女孩却也完全不觉失落,反而更显兴致勃勃,一度让裴郁怀疑起自己来此地正确与否,“你们要问什么?”
  裴郁沉吟一下,不欲多言,只说这间房子的主人离开前,可能留下了与眼下正在调查的一桩案件相关的物品,需要对房间进行勘查。
  女孩点头同意后,他便朝沈行琛示意一下,率先走进厨房。
  这间房子虽然并不算旧,但家具家电等用品配置一应俱全,可以看出明显的生活痕迹,并且能够确定,不是刚搬进来的这对小情侣所造成。
推书 20234-04-11 :宰辅——独惆》:   宰辅  作者:独惆  文案:  “我要死了,梁宴不知道。”  承德十三年,我死了。  我死的时候没什么遗憾,所以魂魄一离体,我就马不停蹄的想去投胎。  神明拦住了不懂轮回规矩的我,扬翻了我的孟婆汤,一脚把我踹回了凡间。  神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