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安静下来，只剩下鼠标滚动的声音，小警察明显在查昨晚案发的监控。
黎遥伸长脖子，很想看一眼，可是差点角度，屏幕还反光。
“那个，我觉得有点冷，可以站起来走走吗？”黎遥站起身跺了跺脚，声音颇有些不好意思。
小警察闻言拍了下脑袋，歉声道：“不好意思我忘了，我马上给你开空调。”
现在气温回暖，他已经很久没有开空调了，现在才后知后觉发现黎遥一直抱着水杯，明显是觉得冷。
两人体质不同，黎遥身体单薄，不抗冻也很正常。
小警察立马拉开抽屉给人找遥控器，黎遥见状上前阻拦，“别，我走走就好了，一直坐着也无聊。”
就这个功夫，黎遥已经到了小警察旁边，正对屏幕。
不过他很快就挪开了目光，看向身后的窗户，此时快到中午，太阳直直透过玻璃照进办公室，一片明亮。
黎遥眨了眨眼，小声询问；“这里正好有太阳，我可以在窗边站一会吗？”
小警察闻言点头：“当然可以！”
说完还不忘给人再倒了点水，明显没有对黎遥设防。
黎遥垂眸看着杯中漾起的一圈圈水纹，将杯子递到嘴边，小口小口地喝着，等听见身后响起有规律的鼠标滚动声，才回头看。
这个角度，他能清晰地看到此刻电脑上显示的监控画面。
那条巷子虽然乱，可并不像刘婶失踪的那条即将废弃的街道一样没人，他记得那里还有几家味道不错的奶茶店，有人流量，也有摄像头。
监控虽然少，不过也能看出昨晚大致的情形。
视频没有声音，可是黎遥还是清楚地感受到了当晚情况的惨烈。
两拨人跟不要命似的互相撕打，棍棒毫不留手地往人身上砸，短短一分钟不到的时间，他就已经看到有不少人倒在地上半天起不来。
视频明显是倍速播放的，对方看的很快，只是看到某个点之后才会放慢速度，一帧一帧去细看。
小警察在找楚哥。
可是这个摄像头只能偶尔拍到楚哥的一个身影，对方明显在乱跑，画面都是花的。
不过很快，混战停止，应该他们是发觉警察来了，两拨人四散而去。
小警察继续在各个监控里切换画面，寻找楚哥的身影。
最后，也的确找到了人。
楚哥身上明显挂了彩，一个人一瘸一拐地扶着墙，拐进了另外一个街道。
监控从这里戛然而止，之后就是警察跟医护人员冲进巷子，将浑身是血的人用担架抬出来的画面，那边没有摄像头能看到楚哥临死前的具体情况。
小警察不死心地调取了另外一个监控，那个监控正对着一个巷子口，他截取了一个时间段，倍速播放。
黎遥一下猜出这里大概率就是巷子另外一个出口。
既然没人跟随楚哥走那条路，那凶手会不会是从这条口子进去的？
黎遥被追的时候经过了那条巷子，那是一条直来直去的路，没有任何可以藏身的地方，凶手必须从这两个口经过。
也就是说，监控里肯定会出现嫌疑人的身影。
可是，监控显示那段时间没人进出。
除了警察跟医护人员，还有事发后来看热闹的围观群众。
黎遥听到小警察低咒一声，狠狠甩了一下鼠标，“见鬼了！”
当时是他带队先发现死者的，走的太快，医护人员都落后了他们一大截，确认死者已经死亡后，他立马将这条巷子排查了一遍，没有第二人存在。
也就是说，对方混在他不熟悉的医疗人员里离开的可能性为0.
这时还有一个可能——
的确是某个小混混将人捅了，死者没当回事，强忍着剧痛，捂着伤口扶着墙离开，却中途倒在地上，失血过多而亡。
可是根据路上的血迹，死者当时应该没受这么严重的伤。
难道是创口太小，死者捂着了？
这未免太离谱了……
他又反反复复将两个巷口的视频来回地看，看死者当时受伤的状态，以及自己到底有没有遗漏什么关键信息。
他甚至连自己的兄弟跟医护人员都一个个放大对着衣服和脸确认了一遍。
黎遥就站在他身后，跟着人一起循环往复看这几个监控。
说实话，他也很好奇凶手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以他的思维，死者既然还有力气扶着墙走那么久的路，那就证明他不可能是在混战时候受的致命伤，那个楚哥甚至还有心情踢路上的垃圾撒气，这是腹部中刀的人会有的表现？
所以，黎遥更倾向于，对方就是在这个巷子里，也就是监控没有覆盖到的地方遭受的致命袭击。
突然，在小警察鼠标滑过某一个时间点时，黎遥察觉到了一点不对，“等会，你再挪回去我看看！”
这个时候，他也顾不得暴露自己偷看的事。
小警察还没说什么，就见黎遥自己已经将手覆上了鼠标，往前拖动了一下。
两人的手不可避免地接触在一起。
小警察一下愣住。
黎遥的手又软又小，干净圆润，不像他们这么糙，一手的茧，俯身靠近的时候，他能看到对方乌黑浓密的睫毛，微微卷起，出奇的漂亮，跟洋娃娃似的。
不光如此，他还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香味，不同于办公室的冷寂，温温软软，慢慢笼罩下来，让他一时都忘了制止黎遥的动作。
黎遥在专心看监控，没注意到小警察的异样，仔细对比后，惊声道：“果然！”
小警察被他的声音唤回思绪，才想起来抽回自己的手，回道：“怎么了？”
黎遥获得鼠标完全的掌控权，立马将视频暂停，把某一处放大，“你看这里。”
小警察顺着看过去，发现黎遥标出来的是地上一处映照出来的反光，暖色系，颜色很浅，根本看不出什么。
黎遥又拖了一下监控的进度条，刚好挪到有警察从巷子口出来的时候，“你再看。”
小警察愣了愣，“这里变成黑的了。”
没有之前映照出来的亮光。
“这应该是哪个店的招牌，当时情况比较乱，可能他们怕惹事，发现警察来了就把店关了。”
这种事情很常见，昨晚那么多小混混，打的那么凶，很多小店怕殃及池鱼，都紧赶慢赶地把门关了。
可是黎遥听了他的解释，摇了摇头，“不对。”
“我记得这个位置，是一家奶茶店，店主因为家里有事，休息一周都没开门。”
上次他还专门想去买，却扑了个空。
现在一周没到，这家奶茶店应该还在歇业状态。
“你的意思是……”小警察想到什么，语气沉了下来，跟黎遥对视一眼，脸色凝重，“监控被人调换了。”
有人掉包了出事前一段时间的监控，掩盖掉自己进入过案发现场的事实，想巧妙地用这场混战让警察以为凶手就在那群小混混中。
要不是黎遥凑巧去过那家奶茶店，加上心细，根本发现不了监控的异样。
可能最近几天那边都有人进出，凶手只能将时间往前推，却忽略掉了奶茶店关门的事实。
这个结论一出，直播间的人都惊呆了。
【卧槽卧槽，老婆也太牛逼了！这种事情都能看出来？要知道，连专业的警察都没发现，啊啊啊啊啊！这个我能跟其他的直播间的粉丝吹一辈子！】
【呜呜，老婆太聪明了，下个副本给老婆一个厉害的身份吧！他值得！】
【要不是我一直蹲在直播间看着，差点以为老婆是不是靠着系统开挂，可是大家都知道副本中系统能给的帮助几乎可以忽略不计，老婆肯定是靠自己做到的，太强了！献上膝盖～】
【夸夸老婆，以后谁说老婆笨我跟谁急眼！】
【摸摸老婆的脑袋瓜，吧唧一口！可太棒啦！】
这一高光操作让直播间满屏的夸夸，礼物特效纷飞，跟过节似的。
系统有些无奈，他怎么感觉直播间的人看黎遥就跟看孩子似的。
有点进步就疯狂夸夸，属实溺爱。
不过片刻后，系统还是没忍住：【这次你真的很厉害。】
他的电子眼都没看出监控有问题。
黎遥被这样夸，就连小警察眼里都是惊艳，弄得他实在有些不好意思，他脸有点红，提醒道：“那还能找回原监控吗？”
小警察闻言立马反应过来，“我现在让同事去查。”
可还没等他打电话，办公室的门就被人闯了进来。
来人喘着气，语气慌张，“老大，陈河小区失踪的那个女人找到了。”
*
刘婶的尸体是在Z市郊外的一个湖里找到的，最近天气回暖，湖面的冰化了，尸体才浮了上来，被路过的人发现报了警。
不过死亡原因不是溺亡，而是被割喉，连舌头也被人割掉了。
这些事情黎遥都是从叶怀霁口中得知的，上午小警察接到消息后就匆忙走了，他碰上叶怀霁，跟人一起回的小区。
现在在对方家里，跟人一块等消息。
就算叶怀霁没有明说，黎遥也能猜到刘婶死状到底有多凄惨。
叶怀霁打开电视，刚好新闻也在说这件事。
“最近在某处郊区发现一具女尸，经过鉴定，正是失踪多天的刘某，凶手以极其残忍的手法杀害了刘某，砸碎冰面后，抛尸湖中。”
“凶手心性扭曲，且尚未伏法，在此提醒广大市民朋友出行注意安全，有任何线索请拨打110，谢谢大家的配合。”
新闻描述的并没有叶怀霁详细，不过对方拍摄了现场的画面，以及那具打满马赛克的尸体，从范围来看，尸体已经被泡得肿胀起来，估计面目全非了。
这场景让黎遥反胃地别过眼。
叶怀霁给人递了一杯温水，“跟流浪汉死亡时一样，两人都是从水里被发现，这样能掩盖掉凶手留在死者身上的生物信息。”
按理来说刘婶死得那么惨，身上肯定会留下一些证据，可被泡了那么久，估计什么都查不出来。
这个凶手还真是谨慎。
黎遥低头小口将水喝完，面色缓和些许，抿了抿唇，才回道：“所以，这两个案件的凶手极为可能是一个？”
“没错。”叶怀霁看着黎遥微微发白的小脸，将房间空调的温度调高了些，才继续说道，“不光是这个，我怀疑那个小混混的死，也跟那人脱不了干系。”
那处有问题的监控是一家小超市的，店主根本就没多在意那个摄像头，被警察问了，才知道监控被人换了，再去查，发现源头已经被彻底删除。
“根据店主回忆，最近这段时间，店里也没来什么奇怪的客人。”
黎遥懂叶怀霁的意思，也就是说，嫌疑人大概率是周围的熟人，出现后根本不会惹人生疑的那种。
“我朋友说他们会全力寻找真凶，不过让我们出门的时候最好别走小道，结伴而行。”叶怀霁叹了口气，“我觉得现在小区很不安全，我建议你搬家，正好我旁边这间也是闲置的，你搬过来，大家也有个照应。”
“啊？”黎遥愣了愣，“之前容檀跟我说你跟他商量好的是15楼？”
黎遥还没去住过，可是他记得选好的位置是在叶怀霁的楼下才对。
叶怀霁面上有点惊讶，像是根本不知道这回事，“之前是我的助理跟人交接的，可能没有把我旁边的这个考虑进去。”
“我忘了跟你说，出了事后，我让他们在我这层又设置了一层特殊的加密程序，上最高层必须再刷一次卡，从明天开始生效，这个卡就两张，我等会给你一张就好。”
黎遥眼睛一下亮了。
他是真的心动。
最近容檀好像很忙，除了每天会按时来给他三餐做饭，晚上回家时间都不固定，只是提醒他锁好门窗，别等他。
不过今天容檀给自己发过消息，说会早点回来。
要是他知道自己想搬到叶怀霁隔壁，肯定不会同意。
叶怀霁像是知道黎遥的顾虑，非常体贴地说道：“说服容檀的事情，可以交给我。”
最后，就变成三人坐在叶怀霁家里的沙发上，静默不语。
这紧绷的氛围让黎遥有点喘不过气，双腿并拢，脚趾不安地蜷缩几下，低头看着地毯上的花纹，什么话都不敢说。
他现在有点后悔了同意叶怀霁的提议了。
可对方扣着他的手机，直接给容檀打电话让他来自己家里接人。
几乎是刚挂电话半小时不到，容檀就来了。
黎遥感觉这次的气氛比上次容檀出差回来那次还要可怕。
要是池随在，肯定早就忍不住开口了，哪像这两人，跟心理博弈似的。
好在叶怀霁还记得答应黎遥的承诺，主动伸手：“忘了跟你自我介绍，我叫叶怀霁。”
可容檀似乎并不想给他面子，半天没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