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坐在对面笑看着对方眉眼舒缓，一口一口吃着自己刚刚做好的灵食，关世衡突然想起前几天桑黎和自己说的话。
那是自他们决裂以后，两人第一次那么平心静气地聊天。
“……我决定不让小师弟参加比试了，或者说，不让他以天衍剑宗弟子的身份参加了。”
“为什么？”
桑黎有些惊讶地看了他一眼，“我还以为你听到这句话就要冲我怒吼呢。”
关世衡无奈地笑笑，“小师弟和我的路不一样，而我……”他嗤笑一声，“显然已经被抛弃了，在这方面我既不如你聪敏，又没了心声辅助，帮不到小师弟。”
桑黎沉默片刻，“邪修找到你了？”
关世衡点点头，“他们告诉了我很多。”
说着，他抬起头，认真地说道：“是我误会你了……”
他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桑黎直接打断，“不用，我也是奉命行事，况且我从来没有心慈手软，每一剑都是冲着你的命去的，你能活下来依靠的是你自己的本事，不是我。”
他看了关世衡一眼，沉声道：“堂堂魔修祖师不会因为这点小挫折就彻底怀疑自己吧？”
关世衡愣了一下，露出了这段时间第一个真心笑容，他张张嘴刚想要说些什么，就听到桑黎神情平静地继续说道：“不用谢我。”
“我只是因为小师弟。”
“好了，现在该谈正事了。”
他看着关世衡，“魔修那边最近也在搞类似宗门交流会的活动，虽然那边已经在尽力掩饰，但我还是能看出小师弟的手法。”
“两者异曲同工，都出自一人之手。”
关世衡沉默片刻，“……也许是那些参加交流会的弟子们泄露了？”
桑黎继续解释，“那些普通的弟子看不出活动的细节和核心，而知道细节的大都是小师弟的拥护。”
关世衡连忙道：“可是？”
桑黎打断道：“别着急，现在只有我一个人看出来了，魔修那边的人处理得不错，能瞒过很多人，但瞒不过像我这样熟悉小师弟风格的人。”
“当然，我也不会怪小师弟。”
“事实上，我也常在想，若我是小师弟，我又该如何？宗门这边是同门师兄，魔修那边同样是师兄的子弟……”
他看向沉默不语的关世衡，“所以，不如干脆让小师弟不要参与擂台上的比试。”
他轻笑一声，“说实话，当这个念头诞生时，我松了口气。”
顶着关世衡惊讶的眼神，桑黎平静地说道：“我会担心啊，擂台上生死不论，我会担心小师弟的安全。”
“小师弟那么优秀，虽然现在的我看不到他的未来，但我能知道，那一定是极为光明极为广阔的未来。”
“你听到他们说的吗？”
“传奇……”
“上一任传奇，也就是你，创造了魔修功法，让那些资质不好的弟子有了新的出路。”
“真好奇小师弟的传奇之路是什么啊？”
“或许，能帮帮那些只能在道修一路蹉跎的弟子们呢？”
关世衡顿了顿，“为什么他们不转修魔？而且……那是我的传奇之路，小师弟会走一条全新的路。”
桑黎微低下头，凝视着关世衡，沉默片刻后道：“不，你的传奇之路不在改变资质。”
“扪心自问，你究竟是因为那些底层修士的苦难才选择创造魔修功法，还是因为你自己，因为你想变强的欲//望与野心？”
“……因为我自己，我不甘心自己一辈子都是底层。”关世衡低下头，低声回道。
桑黎神情淡然，似乎早就预料到了这个结果，修真界大多都称赞魔修祖师的仁慈与魄力，能够另辟蹊径找到资质不够优秀的弟子的新出路，却不知道造就这个结果的并不是因为他的魄力，而是因为野心——他的想法很简单，想要变强，想要站在世界的顶点。
他只是不想再被别人压迫。
所以关世衡创造出来的并不是能够让底层修士也能安稳修炼的道修功法，而是独一无二、肆意随心的魔修功法。
“所以，你和小师弟不一样。”
说完这句话后，他转身便离开了，只剩下关世衡一个人站在那里陷入了久久的沉默。
“……大师兄？”注意到了关世衡的走神，荀渊担忧地望着对方，见对方回过神来，荀渊连忙问道：“大师兄没事吧？”
“是做这些所以累到了吗？”
关世衡连忙摆手解释道：“不，做这些灵食根本不费什么力气，我刚刚是在想事情。”
“对了……”他顿了顿，有些小心地问道：“小师弟，你想参加擂台上的比试吗？”
荀渊：……
低头，看着透白浓汤上自己的倒影，荀渊沉默片刻，最后还是没有拗过内心的渴望，低声道：“大师兄，我不想……”但是作为天衍剑宗的一份子，他会参加的。
后面的话还没有说出来，荀渊便听到关世衡沉声说道：“那就不去。”
荀渊：？
作者有话说：
第118章 心声
手上还端着没喝完的汤, 此时的荀渊陷入了无尽的尴尬与沉默。
救命，该怎么和大师兄解释自己刚刚只是随口一说！
他是怕死，但是……这种时候, 他也不想当懦夫。
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关世衡就继续道：“这也是桑黎, 啊，就是你们掌门的想法。”
荀渊有些惊讶，“啊？掌门？为什么？”
“不想你纠结吧。”
荀渊看着一脸平静的关世衡，“大师兄的想法呢？”
关世衡坦然地说道：“我也不愿意让你去参加, 虽然我有时候确实会扰乱他们的计划，但是从我创造出魔修功法的那一刻, 我就不再属于宗门了, 我的立场永远是魔修。”
“你们两边我都很在意。”
“而且……”他咧开嘴角，笑容温暖，“抛开身份不谈, 我们都是你的长辈，若是你某天上了擂台，我们也会担心的。”
荀渊抿了抿唇, 作为关世衡的师弟，和魔修的纠葛是他躲不掉的，而他也是天衍剑宗的一份子, 魔修和宗门两边都有自己的朋友，线上聊得愉快的叶非、从前在宗门时极为相熟的林秋然林师姐……
等等, 其实不只有他自己这样。
魔修联盟那边有不少原本是宗门的弟子，他们肯定也有相熟的朋友。
“大师兄, 比试的规则确定了吗？是双方各自派人比试, 还是自由挑战？”
关世衡愣了一下, 摇摇头，“我没有问这个，我现在的身份太敏感了。”
“这件事情，我是不能参与的。”
或许……这也是老金他们要逼自己暂时离开的原因之一？
大概是不想让自己纠结。
关世衡心中怅然，但还是很快打起精神，继续问道：“小师弟有什么想法吗？”
见荀渊面露犹豫，关世衡贴心地说道：“如果不方便的话，我可以和桑黎去说。”
荀渊开口道：“我也只是一个想法，既然比试形式还没有定下来的话，不如试试挑战模式？”
“想要报仇的魔修弟子可以找到和他有仇的弟子进行挑战，而生死不论的规则可以用到这些挑战上。”
“他们和某个人或者某群人有仇，就让他们将目标对准特定的群体去解决愁怨，而不是将他们的愁怨裹到每个人身上。”
关世衡顿时眼睛一亮，对啊……魔修和宗门之所以要有此一战，不就是因为魔修里面和宗门有愁怨的弟子太多了，发出的声音也越来越大，裹着魔修联盟一起向宗门开战。
“而且一些被裹挟进这场战争的弟子也有了选择空间，那些出身宗门的弟子在选择对手的时候也可以避开和自己相熟的人。”
“况且，很多组织想要加入这场比试是因为大争之世的到来，想要借着更多的机会来磨练自己，而这样自由选择对手，可以让他们挑到更合适的磨练搭档。”
正好，天下知那边还有特地收集的天才信息，想要磨练某方面的技巧就可以找那方面的对手。
当然，后面这句话，荀渊便没有再说了，不然他本就摇摇欲坠的马甲就直接掉下来了。
关世衡眼神越发明亮，如此一来，原本充满私仇与血腥的比试或许真的可以变成那个互相磨练的大争之世。
不愧是小师弟。
心情激动了一瞬，关世衡很快清醒过来，虽然这个模式算得上新颖，但其实并不难想到，或许有人会和小师弟一个想法，但他们不敢说。
谁也不敢保证宗门和魔修的高层没有借着这次机会彻底吞并对方的想法，虽然这个想法很疯狂，但是修真界疯狂的人从来都不在少数。
况且，就算他们说了，那些高层大概也不会考虑，毕竟这是关乎宗门未来的重要决策，怎么会允许他人置喙？
但是，选择说出这个提议的不是其他人，是小师弟！
单是这个身份，就让他们不得不慎重考虑。
……
“细节的东西谈了不少，也该谈正事了。”
宗门掌门、魔修长老、天下知明面上的首领、邪修共主之一、以及灵兽长老俱都坐在一个长桌前，神情肃穆。
金老率先开口道：“我先提议，祖师的小师弟不用参加比试。”
刚想开口的桑黎顿了顿，这句话……本来是他要说的。
眉目微微舒展，桑黎看金老都顺眼了几分，这话对方说自然比他说要好。
关世衡已经跟他说了那天谈话的结果，虽然小师弟仍在纠结，但是，作为长辈，或者说，作为掌门，桑黎是绝对不愿意荀渊去参加比试的。
现在的他已经不再去想和荀渊较量的事情，他早就把荀渊当成了下一代的掌门，远比他优秀的掌门。
荀渊身上承载着天衍剑宗的未来，也是天衍剑宗未来再度崛起的希望，他怎么可能愿意让对方卷进这场仇怨中？
左玄文看了桑黎一眼，没有说话，其他掌门也都是默认的态度，毕竟这些日子荀渊的付出和牺牲，他们也都看在眼里。
牺牲了自己的修炼时间，帮助其他弟子们修炼，尤其还不只是天衍剑宗，他平等地接受每个门派的弟子，对于一年前的针对毫不在意，一视同仁。
几人眼神也都柔和了一瞬，不参加就不参加吧，这样优秀的弟子放在后方才是最合适的选择，若是真去参赛了，磕着碰着怎么办？
虽然以荀渊的修为和剑术，比起担心他的安全，还不如去担心担心他的对手。
当然，他们也不会去担心荀渊的对手。
宗门这边没有出声，本就想要讨好荀渊的灵兽一族更不会说话。
所有人目光齐刷刷地看向陈百知以及怀尘，只剩你们了。
陈百知温和一笑，“我没意见。”
他们愿意保护自家首领，他当然不会有意见。
顶着众人询问的眼神，怀尘垂下眼眸，勾了勾嘴唇，“我当然没有意见……”
他顿了顿，“不过其他弟子不会心有怨念吗？”
桑黎愣了一下，他倒是没想过这一点，不，不能说是没想过，只是他不在乎那些弟子的看法。
他这些天一直在完善荀渊提出的那个模式……
他还没想出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一旁的墨念青轻声说道：“不用担心，事实上，我们不反对这个提议就是因为我的弟子们早已向我提过这个想法。”
“当然，我和他们一样。”
其他掌门纷纷附和，他们说得也不是假话，各宗的大师兄/大师姐的确在他们面前暗示过这件事情。
怀尘眸色一沉，表面却笑容柔和，“那我没问题了。”
这个荀渊……声望很高啊。
天衍剑宗的掌门维护对方倒是合理，可是其他门派为什么也如此？
其他八宗不是在计划打压天衍剑宗吗？这种情况下，难道不该直接送天衍剑宗的天才到擂台上送死吗？
而且不只是其他八宗，天下知、灵兽、魔修联盟全都默认了他的不参与。
如此高、如此广的声望，他会是自己那个对手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