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炽热而自由的爱，是冰冷环境中的不灭火种。”
……
读完这句，海英脸色难看地将《三流情人》从蘑菇板上撕下。
“我们不能保留这份文章，它是母亲的毒药……母亲的意志即我们的意志，母亲的爱即我们的爱，母亲的存续即我们的存续……这个山灰，判定为思想罪。”
柏英震惊道：“你是说，伺体里出了一个思想犯？”
海英将《三流情人》的手稿扔给腐蚀花嚼碎，冷酷地说：
“现在我就去抓捕他。”
第105章 碳灾
海英本想立刻动身，结果接收到女王优比特的呼唤。
他和柏英听了半天，虔诚地低头，道：“谨遵母亲的命令。”然后和柏英无奈对视。
柏英嘻嘻哈哈道：“思想犯的事不用急，反正我们也要去到伺体所在的星球嘛。完成母亲的任务后顺手抓人不就好了。”
海英不理他，浑身释放着拒绝的冷气。
“该不会是因为不想完成母亲的任务吧……”柏英试探道。海英闻言眼神一暗，柏英便知道自己猜对了。
“伺体是母亲的财产。母亲需要伺体才能繁衍下一代。这些我们一直铭记于心。”海英阴沉道，“任何忠诚的战士都不应该瓜分母亲的食物。哪怕……伺体是母亲以宠爱的名义分给我们的。”
他身为养育官，全身心为虫族繁衍效劳。然而母亲已经很久没有真正地“繁衍”过，大部分新生虫族都由冷冻卵解冻而来。战时储备足以让虫族延续许久，可母亲的生活却好像停滞了。这让他无比心焦，所有的细胞都在叫嚣着，要努力让母亲活下去……
烦恼的事一桩接一桩地来，先是两年前盔甲被抢走，幸好那时无意捕捉到一具S级伺体，结果母亲看都不看一眼。现在盔甲把那个后辈带回虫族领地，那个四等战士很奇特，或许应该重新定权限，结果四等兵越狱了。伺体间又出了一位思想犯，不知道有多少伺体看过了……还有该死的筑巢大会。
“准备飞行器，我们巡视伺体星球。”
纵使有再多烦心事，海英依旧遵守女王的所有命令。
……
“炽热而自由的爱……A级，你难道想和那位卫兵逃出去？”一位伺体找上门，和席余烬说道。
席余烬没有直接承认，道：“那不过是个小说罢了。”
“我不是来揭发你们的，忍了太久这些年的无聊，我都快忘记了，我竟然曾经拥有航行宇宙的自由。”那位伺体用梦幻的语气说道。继而他一脸严肃地分享：
“在虫族，为了防止智械族的拟态入侵，所有与机械相关的电子设备都会关进洞型监狱，严加防守。你们的飞船理论上在中型物品层。”
席余烬一愣。
“因为我也曾经想过逃跑，这些信息就免费送给你了。”伺体摆摆手，直接离去了，“临走前记得更新啊。”席余烬对着背影喊：“我坑品很好！”然后嘀咕道，“这大概是写作的意义。”
席余烬得到新信息，和伽诺一起完善逃跑计划。伽诺说洞型监狱一般关押外来者，他没去过。席余烬一边烤花蜜条，一边思索逃跑的新方案。
感觉花蜜条烤得差不多了，他放下手，没错，他是用自己的温度来烘烤的。因为虫族没有明火，多用生物微波加热，那个仪器的外表看起来像个三足青蛙，席余烬不想用。他把花蜜条从烫得发红的石板撕下，放进叶子编织的篮子里。
“我的厨艺真是大有长进。”席余烬心想。他的恒星技艺也算是保命的一条路，但不到非不得已他不想伤害宇宙生物们。他把一部分花蜜条给伽诺和自己留着，其他分给伺体们。
突然，远处传来破空声，一架巨大的飞行器如同陨石般砸下，长长的尾焰划破天际，轰隆声如浪潮般袭来。席余烬驻足张望。
“你还有心思烤花蜜。”旁边的沙柚幽幽道，“那是高级虫族的飞船。他们提前来了，可能是来……观察我们的。”
席余烬：“观察？”
“你也知道筑巢是什么意思。”沙柚又揪了两片大叶子模拟虫翅，“而女王优比特的癖好，就是给她的孩子开筑巢大会。”
席余烬诚恳地吐槽：“这是什么母亲没用完的送给孩子们娱乐娱乐的鬼畜爱好。”蓝星狗血文学真是自愧不如。
“这不是重点！”沙柚有些着急，“筑巢完成后，虫族战士的身体素质会上升。一般高权限虫族都会来，或许不一定在这颗星球，但这里防守会加大力度。而‘观察期’，就是虫族战士挑选伺体的时期。你和那个卫兵……”他的言下之意已经很明显了。
席余烬听着，却不慌乱，而是默默完善到时候的计划。
他有所不解，顺口问：“伺体应该是女王的食物，为什么女王要将它分给战士？”
沙柚：“都说了是小癖好嘛。不同女王对待伺体的方法也不一样，有的女王管都不管我们，有的女王要我们义务劳动，翻过那座山，那里的田就是我们种的。”
席余烬：“所以女王没有吃过伺体？”
沙柚耸肩：“自我来之后，没有。”
难怪伺体们一点生存危机感都没有。
等级森严的虫族社会里，女王既然不统领战争，那任务就剩下就繁衍基因。可女王拒绝食用伺体。
女王有着严重的精神混乱，女王自囚于黑洞边缘，女王曾经和智械族母盒交换了一些方法……
女王究竟想要什么呢？
他若有所思地盯着巨型飞行器降落的山头，对未曾谋面的虫族女王产生了一丝好奇心。
……
这颗星球陆续降落三架巨型飞船。但席余烬没有看见高级虫族的影子，他猜测他们都在暗中观察。毕竟伺体在他们看来，是柔弱、不堪一击的。
伽诺的行动范围越发受制。但他仍然成功骗过高级虫族，将自己伪装成低智能卫兵。他就在紧张刺激的环境下和余烬诺偷偷见面。
只是偶尔，他会趴在隐蔽处，思考高级虫族谈论的“筑巢”到底是什么意思。
为了避免麻烦，席余烬近期只躲在花房里写作，这是他的新人设——社恐作家！
他快速更新《三流恋人》，讲述主角和法学蝶之间夹杂着利益与伦理的爱情。
他从虫族女王和养育官身上得到一些灵感，于是添多几笔。
【法学蝶自述道：“我是母亲的孩子，也是母亲的情人。年轻的母亲有一天却想终止这样的关系，叫来几个年轻蝶，说想介绍我们认识……难道我的心就不算心吗？我知道，它必定在考验我，我心如火灼，却不肯回头是岸。”】
——这就是突破世俗的爱！
写着写着，他掀开花房的一条缝，往外看了一眼。他不知道其他星球的情况，如今离“观察期”开始已经过了一段时间。所以……此刻大部分高权限虫族都在筑巢大会。那卵脑世界里应该很少高级虫族？
卵脑世界是虫族的旧时战场，是个研究虫族的好场合。
席余烬拿出沉甸甸的卵脑，他有种预感，如果能研究透女王的秘密，他和伽诺应该可以顺利离开虫族领地。
于是他深吸一口气，将卵脑盖在脸上，意识下沉。经历了过山车般的眩晕感后，他刷新在旧时战场的街道上，眼前照旧弹出“瓦塔战场”的提示语。
战场的炮火声吵他耳朵疼。他试了试，卵脑世界里不能使用恒星能力。
之前伽诺带他来过，他学着伽诺的样子先去到战场后方，拿了普通卫兵的盔甲，就大大方方地上街了。普通卫兵的盔甲可真沉，他又不能触发飞行装置，只能手脚僵硬地行走在街道上。好在一路上无惊无险。他观察到很多东西。
“这是种植官……虫族战士里有很大一部分负责绿化。但好像不是为了更好地居住。他们在战争时应该住在星舰上。”席余烬沉思道。
“这是……虫族亚种！”
席余烬瞪大双眼看着八个运输官牵着一头硕大无比的蠕虫，它张开深渊巨口，里面的利齿如莲花般绽放。
有着伽诺给的提示，他避开四处种树的种植官，躲过那些运输官的路线，慢慢地挪到那棵巨大的巢树旁。绿色马赛克女王正在最顶端休息。
巢树附近果然没有那些养育官的身影。这里远离战场，弥漫着奇异的静谧。席余烬便在旁边休息。
“这一路上，除了战争情报，我都没有看到虫族文字。虫族难道真的没有文学吗？”他有些奇怪，本着来都来了的想法，他往巢树里看了看。他在最底层，密密麻麻的卵堆成一座座小山，看得他密恐都犯了。他往上看，发现巢树内部是中空的。可以窥见上层的风光。
他走进去，差点迷路。这里太安静了，安静得有些难受。
绕过一座座小山，他忽然发现巢树中央原来还有一个高耸的主干，一直通向最顶端。光滑的主干上，刻着形象生动的壁画，旁边是一个个笔画复杂的陌生文字。
走近一看，主干直径两百米有余，再生动细腻的壁画在这种尺寸下都显得气势磅礴，衬得访客越发渺小。壁画最低端，一个异形生物站在陆地上，朝着天空的恒星张开翅膀。
席余烬肯定这绝对是重要资料，快速记下那些壁画和文字，模模糊糊读懂了一些。他迅速登出，在现实花房中誊抄文字，等晚上，伽诺潜入花房，翻译成他懂的语言。
这居然是讲述虫族的初代历史！
女王建造巢树时，会自己建造主干。有的画得好看，有的写得难看，但都是在讲这段历史。它们需要这段初代历史，铭记自己飞向宇宙的意义。
在很久很久以前，宇宙中许多文明跨过孤立行星时期，迎来暴力殖民时期。
高等文明对低等文明肆意掠夺，甚至漠视低等文明的生命。
其中一个高等文明，以碳为重要资源。它们发现在某个星球上，有着活跃的碳资源。虽然采集路途有点远，它们仍然突破万难建立了采矿舰队。结果喜人，那里的碳资源不仅活跃，而且能再生。
可坏就坏在碳资源太活跃了，偶尔会出现“碳喷发”现象，即碳资源主动加热周围的环境，使得采矿舰队窒息而死。高等文明将这种情况称为，“碳灾”。高级文明的居民都将采矿视为一样苦活。
“碳灾”并不能阻止高等文明的发展，它们越发强盛。为了能占有这颗碳资源丰富的星球，它们决定派出更大量的采矿舰队，最好能在附近开公司。
可一位技术顾问忽然说，那些活跃的碳资源，会不会是碳基生命呢？所谓的碳灾，是低等文明的反击呢？
高等文明哄堂大笑，它们探索周围的环境这么久，没见过一个碳基生命。
“众所周知，只有硫基生命才能忍受宇宙的无氧环境。”
“‘碳星球’环境太恶劣了，有大量的氧，如果我们要大量采集碳资源，应该发射一枚歼星炮把它们的氧烧光。”
“好主意，但为了保险起见，我们先用现有最高科技，制作一艘精密探测船吧。”
这艘带着“大量采集碳资源”“烧光氧气”等诸多探测任务的船，开向深空，驶向那颗星球。
某一天，它坠毁在星球上。高级文明不以为意，着手准备下一个项目。
也就是这短暂的时间差里，宇宙的噩梦诞生了。
一个身形巨大的生物在热液中昂起头，口器发出高频嗡鸣。它一开始的触足还很软弱，几秒之后便如同刀锋般锐利。它抖了几下，身上甩出一层湿漉漉的薄膜。随着阳光蒸发掉那层黏液，薄膜也逐渐演变成钢铁般的翅膀。
“道德只会成为我的束缚，宇宙中，唯野蛮永存……”
“不需要任何文明！我的存在，只为复仇！！”
虫族女王展开巨大的翅膀，挣脱地心引力，身影逐渐与恒星重合。它身后，培育它的星球已经千疮百孔，再无一个生命。当它飞跃天际，一切的过往已然遗忘，所有文明痕迹都被褪去，它成了怒火滔天的怪物。
朦胧的记忆中，偶尔那颗星球的名字会时不时如星辰闪现。因此它以那颗星球的名字自我命名。
复仇的焰火在宇宙燃烧，它所到之处，没有一个文明能幸存。
它降落在孤零零的荒野星球，诞下属于自己的千军万马。有的孩子负责养育下一代，有的孩子负责前线作战，还有的孩子负责种植，试图复原遥远梦乡里的蓝天绿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