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其实她很少看见叶澄星脆弱的样子，甚至可以说上一句完全没见过。
她的姐姐似乎总是成熟的包容的，永远用正面的情绪面对她，会温柔地摸她的头发，体贴入微地照顾她，在她生病时她彻夜守在她床前，把一切都给她安排地细致妥帖。
黎迦又伸手摸了下叶澄星的额头。
确实是退烧了。
但是她却莫名心慌得厉害。
黎迦小心翼翼地帮叶澄星重新躺好到床上，又帮她盖好被子，怔怔地看了两秒Alpha之后，决定先去趟厨房。
单纯的白粥虽然清淡，但是可能起不到多少补充人体能量的作用，所以她做了同样适合生病期间食用还能更多地补充能量的蔬菜粥。
这样煮了粥之后，还做了蜂蜜柠檬水，她想等叶澄星等等醒了刚好喝一些。
都做好之后黎迦将这些放进智能存储间里。
她回到了房间，卧室内叶澄星的姿势看起来和她下楼之前比起来没什么变化，尽管知道Alpha只是在睡觉，也知道她刚退烧精神不会太好需要休息，可她看着这一幕就是止不住的心慌。
药已经喂完了，她想叫她起来吃口东西，见她这副样子又觉得应该先让她休息好然后再叫她起来吃饭。
黎迦坐在床边，视线落在叶澄星的脸上。
她就这样躺在她的面前，安静至极，呼吸声几不可闻。
这样看着看着，黎迦发现叶澄星看起来很疲倦，可能是因为她平时面对她时总是笑着的，阳光明媚的，只要和她对上视线心情也会一并被带着变好，她经常在说话，和她在一起完全不会冷场，就连每天睡觉前给她讲的睡前故事都不重样。
但是当她闭上眼，那些一直被她遮掩在这之下的倦色便展漏无疑，展露得彻彻底底。
就像连叶澄星瘦了非常非常多这一点也是她今天才发现的。
她突然想到确实是从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叶澄星和她亲密时也很少完整地脱下衣服，一般都是在她被做得意识不太清晰时她抱着她去清洗时才会把衣服换下来，但等她缓过来一些的时候叶澄星就已经又穿好了。
她起先以为她是因为抗拒和她太亲密所以才连衣服都不怎么脱。
但原来是因为瘦了太多怕她看见吗……
控制不住的回想一旦开始，便有越来越多的之前没太在意的细节浮了上来，她想到还有之前那次她站不稳一下子要摔，被她接住后靠在她怀里很久没说话，叶澄星和她说是在开玩笑，当时她听了也只是在和她说以后不要再开这种玩笑了。
真的只是在开玩笑吗？
为什么她当时连这种话都信了？而不是直接拽着她去医院检查？
叶澄星这段时间究竟怎么过来的啊……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她一直不完全标记她的原因……
“怎么在哭？”
就在这时，黎迦蓦地听见耳边响起道低低又温柔的女声。
她一下子抬起眼，正好对上叶澄星的目光。
叶澄星咳了两下，撑着床准备坐起来，黎迦见状赶紧伸出手。
被她扶了起来，叶澄星顿了一下才笑着开口道：“其实还没到这种地步，不过我看你的神情感觉我好像已经死……”
注意到黎迦瞬间变得更红的眼睛，叶澄星收住了话音，又低低咳了声，她伸手揉了揉Omega的头发：“没事，别哭了啊，乖。”
这么说完她甚至还打趣道：“你现在可真和我昨天给你捏的小兔子一模一样了。”
她一睁开眼，眼底便带起了笑意，眉眼弯弯的样子将那点因为脸色苍白的病气都冲散了几分。
黎迦听着她的话语，抬手触摸到脸上冰凉的液体才反应过来自己在哭。
她伸手抱住叶澄星，从意识到她瘦了之后再抱便觉得已经瘦得让人心惊。
“没事的姐姐，我带你去医院……”
她松开她，似乎要起身去拿什么。
“说什么呢，”叶澄星拉住她，抬手抚了抚她的脸颊，语气有些无奈，“这是完成任务后滞留在任务世界的代价，去医院也没用呀。”
黎迦捕捉到她话音里的某句话，身体猛地颤了下：“什、么？”
“完成任务后滞留在任务世界的代价？”她转过眸，一字一句地开口，眼尾红得近乎要滴血。
叶澄星话音一顿。
见到黎迦这副样子，她突然反应过来什么，语气有些迷茫：“小黎不知道吗？就是完成任务后还滞留在这个世界任务者身体会越来越虚弱这件事。”
黎迦定定地看着她，声音几乎在瞬间就沙哑起来。
“我不知道……”
她真的不知道留下她的代价会是这样。
若早知如此……若早知如此，她绝不会强留下她。
她情愿她一走了之。
第75章
==================
叶澄星说完之后看着黎迦明显世界都快坍塌的神情彻底反应过来了。
本来混混沌沌的意识都因此变得清醒了一点。
……她怎么就直接全问出来了。
真的是受到影响了, 放平时绝不该这样。
叶澄星对上黎迦的视线，一时间心下又是懊恼又是担心。
赶在黎迦开口之前，她抬手将黎迦拥进怀里：“小黎, 你先听我说，我还有一段时间, 而且我留下来是自……”
话音还没落下，她就听见黎迦突然打断了她的话：“姐姐，我给你做了粥还有蜂蜜柠檬水, 你先吃点东西，我们等等说可以吗？”
叶澄星闻言话音一凝，Omega从她的怀抱里退了出来。
她的神情看起来似乎没有刚刚那么崩溃了, 说话的语气也不再颤抖。
叶澄星这样愣了两秒后才应了声：“好, 那就等你回来再说也可以。”
黎迦低低嗯了下，打开卧室的门出去了。
但她脸上的神情在进了一楼的厨房之后就彻底维持不住了，大滴大滴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滚落下来。
她将脖颈上戴着的项圈摘下来，几乎就在同一时间, 脑海里响起了点接触不良的电子音。
“哟, 大反派，怎么？终于想起来把我放出来了？叶澄星呢？既然都把我放出来了, 那我去找叶澄星了, 你可别再拦……”
那道电子音听起来明显虚弱不少, 但因为心底憋着火语气又有些微妙的阴阳怪气。
然而不等黎迦出声，001阴阳怪气的声音先自己停下了。
紧接着电子音便骤然拔高了起来，以至于有些尖锐：“你究竟把我关了多久？！”
黎迦听着它瞬间变得有些混乱的电子音, 目光漆沉沉的一片, 没回答，而是直接开口问道：“你还有能量送叶澄星回去吗？”
这句话音落下, 却很久都没听见001回答的声音响起，等再响起的时候001的情绪似乎一下子崩溃了：“没用了，晚了，全晚了……”
它的声音断断续续的，黎迦闻言像是受到了巨大冲击以至于压根反应不过来了。
“你在说什么啊，”她喃喃着开口，“怎么会啊，为什么……你不是系统吗……”
001突然惨然地笑了一声：“黎迦，你问我为什么？为什么你不是最清楚了吗？”
“你以为叶澄星为什么留下来啊？”
“凭你卡个BUG把我关起来？还是凭你什么别的手段？”
“世界意志自动检测到滞留任务者符合脱离条件的话是会把任务者送回去的，她可以离开，但是她没走！她自己选的没走！！”
001说到这里电子音哽咽了起来：“之前的能量都自动转换完了，维护措施也撤除了，你现在让我把她送回去？可她回不去了，她明知道自己会越来越虚弱，还是选择留在这个世界啊……”
黎迦听着001的话，有一瞬间身形都晃了一下。
Omega死死扣住身边的中岛台，指骨用力到泛起惨白色，脑海里只剩下001那句崩溃的“她自己选的没走”。
仿佛脑海中有什么一下子断裂开了。
她自己选的没走……
她选择留在这个世界……
黎迦突然发出声痛苦的呜咽，她猛地喘了下气，又想起来下来的时间已经太长了，这样如坠冰窖地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才强迫自己从那种状态抽离出来。
她将之前放进智能存储间里的蔬菜粥和柠檬水端出来，一步一步重新走回楼上。
******
卧室门被打开时，叶澄星正狼狈地想从地上起来。
听到门响，Alpha抬起眼。
对上目光的一刹那，叶澄星不自觉地轻轻偏了下视线，唇角却弯起些故作自如的笑意：“我看小黎很久没回来担心出了什么事想下去看一下，但是……”
但是她好像高估自己了，也低估了撤除维护措施之后的虚弱效果有多强烈。
“不过其实也没什么事，只是看起来狼狈而已。”
叶澄星说话时的语气很轻松，但是视线却始终没和黎迦对上。
黎迦走过去把她抱了起来。
“不狼狈，一点也不狼狈。”
她帮她靠在床上，轻轻亲了一下她的唇，然后将放到一旁的蔬菜粥和蜂蜜柠檬水拿过来：“姐姐，我喂你吃饭好不好？”
叶澄星现在其实没什么胃口，不过见黎迦都做好了，还是应了下来。
她喝了一口黎迦喂过来的粥：“其实饭我可以自己吃的……不过小黎做得还是一如既往的好吃。”
黎迦点点头：“那姐姐多吃一点。”
说完这句话后她便没有再说什么别的。
于是这么吃了几口粥之后，叶澄星犹豫了一下又轻轻唤了声：“小黎。”
视线相触，叶澄星抬手摸了摸她的脸，还是先将话说出来了：“我不太确定你是怎样想这件事的，但是留在这个世界是我自愿的。”
“小黎没有做错什么，从始至终都是我自己的选择，就算我最后是这种结局，也并不是小黎造成的，更不需要小黎从此有心理负担，或者是觉得自己需要为此负责。”
叶澄星语气很柔和。
其实除了这些，她还有很多别的很想说的话，但是现在气氛已经有些压抑了，她怕再说下去就该演变成交代遗言的氛围了。
叶澄星在脑海里设想到这一点，唇角的笑意有些涩然。
心底也清楚黎迦现在是种什么感受，但是……
她除了告诉她这是她自己的选择之外，别的话已经不知要如何去说了。
太徒劳了。
黎迦听着她这样慢慢地说着话。
虽然心里已经知道了她是自己选择留在这个世界的，但是如今真的听到了叶澄星这样说出来，心脏又开始泛起细细密密地疼了。
“为什么啊……”她的眼眶发酸，但是已经流不出眼泪了。
你究竟为什么要如此心甘情愿地留在这个世界？值吗？
她没有将剩余的想法说出口，但是叶澄星听见黎迦这样问也听出来了她未尽的话音，忍不住轻轻笑了下：“黎迦，我爱你，真的很爱很爱你，可能比你想象中得还要爱你。”
如此说完过后叶澄星先有点不好意思。
她其实很少说这么长一句的这种爱语，甚至话语里连续带好几个“爱你”。
但是这确实就是最贴近她心里的想法。
良久，黎迦才颤着声音应了下来：“我知道了。”
叶澄星不知道要怎样说了，她轻轻呼出口气，将那仿佛凝滞在心尖的苦涩压下去，尽量语气如常地开口道：“我真的还有一段时间呢，而且不是和小黎说了还要一起穿婚纱嘛，我们还要一起跨年啊。”
边说着叶澄星边想象了一下：“不如我们在跨年的那天一起穿婚纱怎么样？”
“……好。”
“我们跨年那天一起穿婚纱。”
她已经说不出别的话了，一阵一阵的无形窒息感和绝望的悲伤几乎要将她淹没。
黎迦看着叶澄星的眉眼，抿了抿唇。
一定还有别的办法的。
不可能就这样。
一定有别的办法，只是她还没有找到而已。
叶澄星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唇角的笑意更明显了一些，是跟着回想情不自禁露出来的笑意：“真好。”
黎迦不动声色深呼吸了一下，让脸上的神情也跟着自然一些，甚至开口提醒道：“姐姐，粥还没喝完。”
叶澄星唔了声，很顺从地就着黎迦这样喂过来的姿势喝了些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