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时。”
“嗯？”
“有人说过你是周扒皮吗？”
“没有，他们都叫我种田小能手。”
“唉，算了。谁让我心地好，答应你吧！”
“辛苦了，走吧，去摘些菜带回去。”
“不了，太晚带着也不方便，我过两天就来。”
时见疏觉得也行。既然乌舟要回去，现在天已经有点擦黑了，也没再留他，开着小飞车送他出去。到达小镇上的时候，天完全黑下来，秋末的晚上气温有点低，呼出的气有点起雾。
时见疏陪着乌舟在车站等车，四周有不少人，身体过于瘦削，面色蜡黄。看完今天的新闻，又再看看这些人，心里堵得慌。
“车来了。”乌舟的声音把时见疏的注意力拉回来，果然看到悬浮车慢慢降下，大家开始往这边聚拢。
“我回去了。”
“嗯！”
“小时时。”
“什么？”
“不要伤心，不要生气，我相信总有一天，这一切都会改变的。”因为有你，所以我相信。
最后一句，乌舟并没说出来，可他看着时见疏发亮的双眼，便是这样传达给他。
时见疏笑了，郑重点点头。
时见疏原以为自己没把这事放在心上，来这里大半年，帝星的骚操作太多，要是件件在意，不得把自己气死。可是他低估了自己，还是有点生气。
农作不是那么随便的事，是很严肃的事，是事关民众饱腹，国之根本的存在，为什么在他们眼里，却如此随意？
帝国的陛下真把人民放在心里吗？还是觉得这个国家就是他的所有物，民众可以随意对待？
“黍离离，我生气了。”时见疏抱起来黍离离，拢在胸口前，低头，“黍离离，安慰我。”
“喵！”黍离离叫一声，微仰起头，轻轻蹭着少年的下巴，仿佛真的在安慰他似的。
时见疏望着它清澈的双眼，忍不住额头相抵，笑了。
此时帝星，开完发布会的众人回到后台，农研院的博格副院长就被一起同来旁听的陆祟叫住。
“刚开始你们给出的种子并不是这样的，实验也显示蔬菜能长成，水稻能成米，为什么？”陆祟努力压着自己的怒火，冷冷看着眼前的同僚。
“谁知道，说不定是他们不会种呢？”博格副院长烦躁应一声，抬脚就想走，被陆祟再次拦下。
“这种子是你们和科植拉帝国的种子公司一起研究出来的，你竟然说不知道？”
“陆祟，你够了，我们都在帝星农业部下工作，你管你的土壤，我管我的农研院，我们同级，你有什么资格质问我。”博格副院长一把推开陆祟，重重哼一声，快步离开。
陆祟站在原地，苍老的面容涌上一股从未有的疲惫。
神色淡定的博格副院长回到办公室再也不淡定了，当即拨出通讯，那边很快接起来，是一个、不，是一条类蜈蚣似的智慧生物。
“终于肯接通讯了，科蜘鲁你不是说新种没问题吗？”博格副院长怒道，自从出事后，他就找不到这条生物了，没想到今天他这里刚解决，也不再躲他。
“生气什么，不是处理得很好吗？”科蜘鲁几条手脚同时动了动了，讥笑道，“更何况，好处你已经拿了，成功当上农研院的副院长，还有什么不满的？”
“幸好一开始实验数据和成品他们也是看到的，这次还有二皇子在帮忙周旋，否则没那么容易过关。”
“放心吧，你们帝国的粮食情况越来越严重，你们陛下再不拿点成效出来，迟早压不住民众，这些种子虽有瑕疵，但百分之八十的成苗率足够安抚民众了，他高兴还来不及。”
“哼，你倒是了解，水稻怎么解决？”
“不是有Z型生物合成器吗？”
“之前送过来做实验的那些呢？生命力和活力不是可以支撑到成菜、成米阶段吗？”
“那些种子成本更高，你不能要便宜又要好处，我也很难做。”
博格副院长眉头紧锁，好一会儿才道：“我跟你的接触也就到这里了，新种子会交由帝国百谷公司发行，蔬菜种应该没问题的，水稻种你跟他们说去吧！”
“呵呵，自然！”科蜘鲁接着道：“其实我建议你现在可以弄个副业。”
“什么？”
“Z型生物合成公司，你会赚翻的。”
博格副院长眸光微动一下，什么也没说。
次日，时见疏刚起来，就听到了李叔的声音，他记得昨晚临睡前，李叔还没回来啊，这是连夜从一区回来的？
洗漱后抱着黍离离出来，大家都还在，并没去水培基地，想来是因为李叔突然回来的原因。
大家在讨论的是昨天帝星农业部发布会的事，一致认为，百分之八十的成苗率，确实比以前只有百分之四五十的要好。虽说重量上差些，可是种植时间短，种子便宜，这里成本已经降低很多了。
“不行，咱们不能种。”时见疏终于忍不住开口。
几个大人诧异，看向他。
“现在帝国的农业这样子，除了土地的问题，种子才是最大的罪魁祸首。现在他们想完全垄断，甚至连百分之一二的种子都要消灭，真的是为了民众吗？”时见疏不知道上头的人是怎么想的，也不想懂，“如果大家都跟风种了，这不是帝国的灭亡，而是人类的灭亡。”
大家被时见疏这么严肃的话震住了，面面相觑。
“小时说的有理，这事还得再想想，不能贸然下决定。”吴大爷眉头紧扭，他也看出不对劲了，可是大家都这么做，他们最后能坚持住吗？
李大叔张张嘴，想说什么，最后还是没开声。
气氛有点压抑，时见疏抱着黍离离的手紧了紧，继续道：“我会努力解决土地问题的，也会解决水培的问题。”
“我们一直相信你。”吴大爷笑了，接着又板起脸，对众人说道：“听好了，这个种子我们不能种，已经种下的这一季，就算了。”
“小时话确实不错，其实我们今天一起回来的几十人里面，也有几个是这样想的。只是上头的人不干人事，也不知道这日子什么时候能结束。”李大叔叹道。
几十个人，只有几个这样想么？大家的思想似乎被固化了。
时见疏突然想到一句句子，打一棒子给一颗糖。因为已经很差，所以明明这件也是不好事，却变得可以忍受，甚至为此欣喜若狂。
似乎也怪不得他们，因为这个帝国的人，活得太苦了，他们只想要最基本的生存权而已，而有一些人，还不断地剥夺。
时见疏眸光微暗，李叔和他农友的情况跟网上的非常相似，不是没人看出问题，可是他们的声音太小了，发不出来。
吃完早餐后，时见疏抱着黍离离去研究室，先是取了不少吾皇的仪器，这才离开。
吾皇看着好奇，也跟着去了。
时见疏取仪器主要是去剪几朵花，生菜花已经没有了，他剪的是茼蒿、西兰花，这两都是他在种子公司买的，还白萝卜和白菜，这两样还没开花。但是，茼蒿，有问题。
吾皇见他突然蹲下来量茼蒿的长度，奇怪道：“你在量什么？”
时见疏回道：“这批菜是我在种子公司买的，当时是七月种植，在八月收的菜，吃的时候是用剪的，现在已经十月中旬，按理说，第二茬没剪，以时间计算，这时应该抽薹了。”
可是现在的茼蒿却只有一个手指高，并开始微微发黄，明显二茬长不出来。
“是不是第二次被人剪了？”吾皇问道。这里菜管理上并不严格，说不定谁剪的呢。
“我问问。”时见疏拨通魏航的通讯，把事说了。
“不会，绝对没有。当初你说这菜是要留种的，所以除了初期剪过来吃，后面吃的都是用来卖的那些。”魏航回道。当初只有小菜地的时候，他们不会主动去剪菜吃，都是小老板送过来的，或者是百少菽那里统一领的菜，所以对这事非常清楚。
“行，那没事了，我只是确认一下菜的生长情况。”时见疏怕魏航多想，特地解释一下。
通讯挂断想，魏航想了想，还是跑到小菜地。
“小老板，这个种子公司的茼蒿二茬长不出来，那我们大规模卖的那几批，不亏本了？”魏航担心问道，当初他们可是以三茬为根本压了卖价的，想想那几千斤的菜，心脏都收紧了。
时见疏回忆一下，数道：“小菜地里，除了李叔给的生菜，我从其他种子公司买的种都不多，种下来各几分地而已，都是用来留种的，那几批大规模卖的菜都是从轩老爷子那里拿的种子。”
时见疏也庆幸自己当初这个决定，虽然当时就是想找一个稳定的种子供应商，却没想到有意外的收获，也是运气好。
“那他的种子能长吗？”魏航眉头还是散不开，担心得脸都皱起来了。
这问题问倒时见疏了，他也不知道。
“不对，红薯，一开始你种的几分地红薯，我们不断剪苗种，已经种到十一亩地了。”魏航脸色霎时一变，又想到冬季要种的百亩红薯，脸更是白得厉害，幸好这百亩地准备用薯种种，没取那十一亩地的苗，否则到时只长苗，不长薯，所有投入都浪费了，“小老板，你从那些种子公司买的种子都有哪几样？我做个记录。”
“都在小菜地这里了，茼蒿，白菜和白萝卜、生菜、西兰花，红薯。”时见疏边回忆边念，这次也是他忽视了。农场开始忙后，他只偶尔到小菜地转一圈看看情况，平日菜又是其他人浇，每次经过都只是看看抬薹情况，并没留意到二茬长没长，否则那十一亩的红薯地也不会被剪出来。
魏航看小老板自责神色，自己更内疚了，巡检、浇水，小老板早把这个工作交给他，却完全没有留意到。不禁抬头四处看了看，看到了蕹菜，当即叫道：“小老板，快看，蕹菜长二茬了。”
那是试种留种的几分地，之前剪过的地方已经长出来，有半臂高了。
时见疏抬头看过去，确实。这也是他们都没发现第一批茼蒿有问题的原因，轩老爷子那边的茼蒿和蕹菜二茬都在长，这一小片地就忽视了。有时人的视觉就是这么奇怪，明明就在眼前，可是当你的意识理所当然认为它不在时，就真的看不见了。
这批茼蒿也是，轩老爷子的种子二茬能长出来，他们也理所当然认为这个也会长。
“他到底是什么人？”时见疏喃喃自语。从这些菜的不同情况来看，可以判断出轩老爷子的种子跟外面的种子公司种子是不一样的，似乎更容易生长，也似乎更正常一点。
时见疏取了小菜地的几样花，又去了水稻田取稻花，而后才跟吾皇回到研究室。
“你取来做什么？”
“看看花粉情况。”
时见疏回道，把剪下来的花放到工作台上，换衣服，戴手套开始工作。
吾皇已经不是第一次看时见疏做研究检测的工作，还是觉得很震惊。
植物种子的好坏与花有很大关系，花之间的授粉决定种子的优良。
现代的时候，种子产能高，是因为有专业的培育，他们在种子开花时，就选择性怎么授粉，怎么让种子达到最高产量。可是这里的种子公司不同，他们让农作物产能倒退回到几万年前。时见疏刚来的时候就发现种子有问题，所以才会一开始就留种，想找出原因，而现在原因虽还没找出，时见疏已经确认，这些种子很难成为母种，即使强行培育，也要经过很多年，还不知道能不能成功。有这个时间，他还不如去找更干净、原始的种子，毕竟这些种子哪怕不研究，看它的产能就知道有问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