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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躁动吧,乐队》周五晚上八点正式开播,第二轮晋级赛分为上下两期播出。
考虑到节目效果,节目组将秦青卓组的乐队剪辑到了上期,而糙面云与Marsara这一组因为比赛结果实在颠覆,成为了上期节目的压轴片段。
负责监控播放数据的电脑上,播放量依旧随着秦青卓的出现而呈现出一个个波峰。
而就在节目的最后十分钟,从糙面云即兴演出那段开始,那根细长的曲线忽然一路上扬,形成了一个极其陡峭的坡度,并且在江岌怼秦青卓的那几秒内达到了颇为惊人的峰值。
“秦青卓节目当场被怼”当晚就冲上了热搜第一位——
“主唱好勇,递个锅盖,别被秦青卓的粉丝们骂退赛了。”
“秦青卓那车祸现场的水平凭什么坐在导师席,哪来的脸?”
“看不惯秦青卓可以,无脑黑就不要了吧。秦青卓什么水平?金曲奖常客的水平好吧!一个基础错误都犯的乐队就不要这么大脸来碰瓷秦青卓了。”
“这乐队的主唱上一轮靠跟秦青卓互动有了点知名度,这一轮又靠怼秦青卓晋级,就不能靠自己一回?不能仗着乐队糊秦青卓又热度高就蹭起来有瘾吧?”
“怎么就成江岌靠怼秦青卓晋级了?糙面云这段即兴的riff帅炸了好吗,不仅碾压Masara,说实话比这场大多数乐队的即兴都要好太多了。”
“秦青卓简直跟被魂穿了似的,按以前的性子估计早就跟主唱怼起来了,现在改温柔人设了?”
……
“啧,这些网友们的发言太精彩了。”节目播出第二天下午,红麓酒吧二楼,钟扬蹲在江岌旁边,手指滑动着手机屏幕,“我再给你们往下读几条啊。”
江岌正给二楼安防盗门,他半蹲在门口,拿着铁锤往门套里砸钉子,这时手上的动作停下来,手里握着的铁锤冲着钟扬:“你继续。”
那铁锤比拳头还大,钟扬咽了咽喉咙,把嗓子眼里的话咽了回去:“哥你别冲我来啊,骂你的人不多,大部分都是骂秦青卓的……”
江岌手上没动,仍是看着他。
“我不念了还不行吗,”钟扬“啧”了一声,话虽这样说,嘴里却没停止念叨,“我们乐队这是要火啊……江岌,还有好多夸你的呢,你都有粉丝了,真不听听?”
见江岌不搭自己的腔,钟扬自觉无趣,又去凑彭可诗的热闹。
彭可诗正对着笔记本电脑聚精会神地打字,钟扬把脸凑近她的屏幕,皱着脸看了半天:“……诗姐,你这写什么呢,为什么光题目里就有好几个我不认识的字?”
“哪几个字?”彭可诗手上动作不停,运指如飞,“环烯醚萜甙?”
“什么玩意儿?”钟扬脸上露出了迷茫的表情,但他很快就自行放弃,转移了话题,将手机递给彭可诗,“你看这些评论了吗?可精彩了。”
“不感兴趣。”彭可诗继续敲着键盘。
“你们俩怎么回事,能不能对咱们乐队有点集体荣誉感啊。”钟扬语气谴责,“现在这些乐队里啊,我看就属我们热度最高了,简直就是夺冠热门啊,说不定过不了多长时间,就会有人来请我们去商演,到时候又能大赚一笔了。”
没人搭理自己,钟扬无所事事地在二楼到处溜达,他看到靠墙立着两把木吉他,一把是江岌之前一直用的,另一把倒是很新,只是看上去是个便宜货。
钟扬将那把新的拿起来,随手拨了几下:“江岌,你新买了一把吉他?”
江岌“嗯”了一声。
“怎么买了这么个玩意儿,能用吗?再说你这把旧的怎么还不扔,留着占地方啊?”钟扬放下那把新的,又想去拿那把旧的,“破成这样,早该报废了吧。”
他的手刚握上琴颈,却听江岌忽然抬高了声音:“别动那把。”
那声音挺严肃,钟扬看了江岌一眼。江岌也正皱眉看着他,又是那种含着警告的目光。
“不碰就不碰,”钟扬嘀咕道,“一把破吉他至于宝贝成这样吗……”
江岌收起目光,继续手里的活儿,一想到这把吉他,他就觉得糟心。
上午他拿着这把吉他去了好几家乐器维修店,师傅给的答复都大同小异——修倒是可以修好,但因为这把吉他当年是手工做的,找不到原版零配件更换,修理之后的音色可能会出现一些微妙的变化。
其实这也算不上什么大问题,音色的改变如果不仔细听,旁人根本就听不出来,但江岌弹了这把吉他十年,对于这把吉他可能出现的任何改变,他都觉得难以接受。于是他又拿着那把吉他回来了,想着有时间再去其他店里看看。
“对了,”钟扬直起身,“上次秦青卓送你那把吉他,我给你找了个好买主,价格你绝对想不到。”
“多少?”
“十万。”
“十万?”江岌手上的动作顿了顿,看他一眼,“你哪找来的冤大头,不是坑你的吧?”
江岌也拿着这把吉他去几家乐器店问过价格,秦青卓送的这把吉他确实不是便宜货,是一把绝对的高端琴,但乐器店最多也只给到四万的价格,跟钟扬说的这价相差甚远。
不过,钟扬这人挺神奇,三教九流就没有他不认识的人,也没有他接触不到的渠道,能找到这么一个冤大头买主,倒也不算什么稀奇事。
“哪找来的你就别管了,反正绝对靠谱就是了。”钟扬摆摆手,老神在在道,“先说好,十万块我要抽三成中介费,剩下七万直接打给你,你也不用跟买主打交道。是不是很心动?”
坐在沙发上的彭可诗停止了打字,抬头看着钟扬:“钟扬,别添乱,这把吉他毕竟是秦老师送给江岌的生日礼物,这么快就转手,怕是不太妥当。而且,既然江岌原来那把吉他坏了,不正好可以用这一把么?”
还没等江岌说话,钟扬先笑了一声:“诗姐,你担心这个,真没必要……这吉他八成都不是秦青卓自己选的,送出手可能就不记得这码事儿了。再说十万的吉他哎,不卖留着自己用,江岌他是钱多烧得慌吗?诗姐,你这种有钱人就不要掺和这事了,让江岌自己做决定呗。”
他说完,看向江岌:“怎么样哥们,卖吗?”
“卖。”江岌干脆道。
彭可诗欲言又止,但到底没再说什么。
又过了一会儿,她拿过自己的电脑包,从里面翻出了几张纸,站起身朝江岌走过去。
江岌半蹲在门边,正低着头,用手里的铁锤敲着钉子,看上去心不在焉,应该是在想什么事情。
事实上江岌的确在走神——许是因为刚刚频繁提及了秦青卓,他脑中莫名其妙地浮现出了那天在台上看到的,那一瞬间秦青卓脸上闪现的有几分可怜的表情,且这表情在他脑中长久停留,挥之不去,让他不由地有些心烦。
走近了,彭可诗脚步停下来,出声道:“江岌。”
江岌这才回过神,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抬眼看向她:“什么事?”
“怎么了怎么了?”钟扬正闲得无聊,见彭可诗捏着几张纸走向江岌,跳过来凑热闹,一脸八卦,“诗姐你是要跟江岌表白吗?”
“一边儿去。”彭可诗说。
“啧……”钟扬摸着下巴,“不简单。”
“是你之前扔掉的一篇歌词,”彭可诗走到江岌旁边,也半蹲下来,“我挺喜欢的,这几天忽然有了点灵感,就谱了曲子出来,没跟你提前打招呼,你别介意啊。”
江岌的目光扫向她手中的乐谱,停留几秒,开口道:“你想下一场用这首歌?”
“跟你说话真是不用费劲儿,”彭可诗笑了笑,“对,我就是想找你说这事儿,不过如果你介意的话……”
“没什么可介意的,”江岌说,“用吧。”
彭可诗点了点头,想了想又说:“还有,如果接下来几天你有时间,下场比赛我们好好排一下?第一场去得太仓促,第二场那首歌又……”
她停顿下来,试图寻找一种相对温和的表述,但江岌很直白接上了话:“太烂了,没事,你直说就行。”
“总之不是你的水平。”彭可诗说,“如果不是你亲口承认是你自己写的,我还以为是钟扬代笔。”
“我也不是这个水平的好不好!”钟扬奋起反驳,“要不是上次没得选,我才不会排那么烂的歌,还好后半场用那首易拉罐挽回局面了,不然江岌,哥们可对你太失望了,还以为你年纪轻轻就江郎才尽了呢……”
楼道这时传来脚步声,江岌垂眼,与正走上楼梯、抬头看过来的秦青卓对视了一眼。
秦青卓手里拎着一个袋子,状态比上次好多了,全然看不出之前那副病恹恹的模样。
第20章
“在安防盗门?”秦青卓走上楼,看到那扇沉重的铁门上有多处划痕和锈迹,一看就不是一扇新门。
江岌“嗯”了一声,把手里的工具搁到地上,站起了身。
“谁来了?”钟扬走过来,看到秦青卓后惊讶道,“秦青卓……”
又忽然反应过来,赶紧在后面加了个“老师”:“秦老师,你怎么来啦,难道有突击拍摄?”
钟扬抻着脖子朝秦青卓身后看过去,却没看到他身后跟着其他人。
“青卓哥。”彭可诗也站起了身,跟秦青卓打了声招呼。
“你们都在啊,”秦青卓朝他们笑了一下,“没什么突击拍摄,我是来还江岌东西的。”
他把手机的袋子递给江岌:“这几天忙,一直没顾得上还你。”
江岌伸手接过来,应了声“嗯”,钟扬探头看过来,紧跟着一连串的问题冒出来:“这什么啊?衣服?江岌的衣服?青卓哥你那儿为什么会有江岌的衣服?”
秦青卓感觉到些许尴尬,那晚醉酒的事情他并不想让别人知道。
钟扬“嘶”了一声,意味深长:“你们俩之间该不会有某种不可告人的……”
他话没说完,江岌皱眉看他一眼,用眼神警告他不要乱说话。
钟扬撇了撇嘴:“这么严肃……我开玩笑的。”
见气氛有些微妙,彭可诗开了口:“青卓哥。”
“嗯?”秦青卓看向她,“贝斯姑娘找我有事?”
“我想请你帮我看一下乐谱。”
“可以啊,乐意至极,”秦青卓朝她笑了笑,语气温和,“是下一场比赛的歌?”
“对,”彭可诗说,“那青卓哥,你来沙发坐吧。”
随彭可诗走到二楼里侧,秦青卓坐到沙发上,从她手里接过乐谱。他注意到几张纸的上方印着校名,有些惊讶:“你是燕大的?”
彭可诗应了声“嗯”。
“好像没在简历上提过啊。”
“因为专业跟音乐没什么关系,就没写上。”彭可诗说。
她的语气平平淡淡,好似在说一件不值一提的事情,秦青卓愈发觉得这姑娘挺特别。
他点了点头,翻看着乐谱仔细浏览起来:“看起来不错啊,词曲都是你写的?”
“是江岌的词,我谱了曲。第一次做这么复杂的编排,有点拿不准。”彭可诗说。
秦青卓点了点头,又看了一会儿乐谱,他抬头看向墙边立着的那两把吉他:“那把吉他是江岌的?可以借用一下吗?”
江岌半蹲在门口,拿着螺丝刀加固门上的螺丝,头也没抬:“用那把新的吧。”
秦青卓接过钟扬递来的吉他,无需仔细打量,就能分辨出这并不是一把多么有质感的琴。江岌之前用的那把旧吉他,破归破,但却能看出是一把颇有质感的好琴,但这一把……
“这吉他是新买的?”秦青卓看着江岌问。
江岌“嗯”了一声。
“怎么会想到买这么一把新的吉他,”秦青卓又问,“我之前送你的那把呢?”
沉默稍许,江岌道:“卖了。”其实是被钟扬拿走还没来得及卖,不过,早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