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斯岚没有理由转这么多钱给他。
诚然裴父从前对斯岚有过栽培,但相较于栽培,裴家对斯岚亏欠得要更多。
裴嘉玉困惑了许多日,后来终于真相大白——当地基金会的一位理事主动上门,认领了这笔捐款,说基金会从前受过裴先生的帮助,所以这次也算是投桃报李,只希望裴先生能早日康复。
裴嘉玉心里仍然觉得有些奇怪,他从前并没有听说过父亲和这家基金会有往来。
理事有备而来,很快拿出了转账单凭证。
裴嘉玉这才终于相信了,握住对方的手,连连道谢。
“不碍事,”对方摆了摆手,叹息道,“小少爷,你也注意休息,现在裴家……只能靠你了。”
作者有话说:
小裴要成长咯
第75章 婚讯传来
“你一个人能行吗。”
“妈,我没事啦,只是照常读书上学而已,学费生活费什么的都够,咱家还不至于这点钱都拿不出来。”
“要不,我不回去了,我在这儿陪着你。”
“您在这儿住哪儿呀,总不能租个房子住吧,”裴嘉玉尽量语气轻松地道,“回江南老家,您会姥姥姥爷那儿,有人照顾你,一日三餐也都是您爱吃的,什么都不用发愁,多好。”
裴母仍然愁眉不展:“不是还缺……”
“只剩下一小笔啦,我再问远叔他们借一借,基金会也答应再帮忙联系一下,小问题,”裴嘉玉用力握了握母亲的手,“您安心回家休息,爸这儿有我呢,啊。”
……
片刻后,裴母终于被劝说着上了车。
裴嘉玉用力地向车子挥了挥手,等车子完全消失在路口,僵硬的笑容才慢慢消失了。
这些日子,母亲因为伤心过度,在医院晕厥了几次。
医院查出来是心脏有些问题,老毛病了,从前因为生活优渥,衣食住行都不用操心,所以控制得还不错。
最近由于突遭变故,承受不住,身体一下子垮了。
裴嘉玉考虑再三,决定把母亲送回江南老家休养。
那是母亲出生和长大的地方,一个美丽雅致的南方小镇,春天时,小镇的沿街会开满芬芳扑鼻的栀子花,碗大的花朵,街头巷尾都被浸润得香香的,无论是小姑娘还是上了年纪的阿婆,都会在头发上别上一朵,好看极了。
母亲也曾经是那些小姑娘中的其中一个,无忧无虑地长大,一路读书,顺利地考入大学,和喜欢的人结婚。
现如今……一切却都回不去了。
裴嘉玉内心有些惶然,但他知道,现在一切,都只能靠他自己了。
房子抵押之后,他无处可去,于是回到了大学的宿舍。
以前他住在校外,懒得去学校打申请,所以宿舍的床位一直还保留着,舍友们一直把他的床位用来堆积杂物。
他以前虽然基本没回过宿舍,但舍友们都是他班里的同学,与他关系挺好,也都知道他家里出了变故。
他们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在他回到宿舍的当天,一起帮他清理好了床位上的杂物,清洗床单,然后几个人凑了三百块钱,晚上一起去撸串。
裴嘉玉知道兄弟们的心意,酒过三巡,挨个谢过,然后别过脸去,悄悄抹掉了眼角的泪水。
新学期开始,裴嘉玉照常上课,但是课余时间不再吃喝玩乐、纸醉金迷,而是开始打工赚钱。
母亲临走前,他撒了谎。
父亲的医疗费并不是“没什么问题了”,而是还缺一笔不小的数额,治病要用的机器据说很昂贵,几千万一台,每次使用都会有损耗,使用起来几乎如同烧钱。
为了不让母亲担心,裴嘉玉拜托医生把这些事都瞒着她,所以母亲才能安心回老家。
裴嘉玉尝试了各种各样的工作。
服务生、工地搬砖之类的,来钱太慢,pass。
一般大学生来钱最快的是当家教,但他成绩不行,初中数学知识都忘了个精光,也pass。
裴父原先有不少朋友,按理来说,许多人都可以给他提供工作机会,但他们中的一部分人开始向公司如今真正的掌权人裴宏靠拢,另一部分虽然可以提供工作机会,但裴嘉玉缺乏专业技术知识,能力有限,又没办法真的全天上班,不好意思白占着位置,所以最终还是拒绝了。
最后裴嘉玉自己锁定了两个勉强合适的工作——滑雪陪练和网店模特。
滑雪算是他最擅长的运动项目,而且这项运动有一定门槛,陪练的竞争并不激烈。他长着一张极具优势的脸蛋,在滑雪场也有一点人脉,都不用挂靠中介,只要在衣服上别着陪练员的标志,随随便便在滑雪场转两圈,马上就有人主动上前来询问价格。
至于网店模特的工作,是他的某位滑雪客户给他牵的线。他个子高,身材颀长,容貌出众,网店虽然会因为他是新人而压价,但只要肯吃点苦,多接点活儿,收入还是很客观的。
……
几个月之后,裴嘉玉已经逐渐习惯了自己的新生活。
白天上课,空闲时间就拼命打工挣钱,在滑雪场和学校之间来回奔波,人都瘦了一大圈。
舍友们偶尔善意地调侃他“长得好就是爽啊,可以靠脸吃饭”“呜呜,我什么时候才可以一天赚几千啊”,裴嘉玉也只是笑笑,疲惫地揉揉眼睛,一言不发。
他知道舍友们是好意,一天几千块,这收入水平绝对超过世界上百分之九十九的人了。
但与父亲的天价医疗费相比……仍然只是勉强能填补的程度。
即便生活异常辛苦,但眼看着金额差距越来越小,裴嘉玉感觉全身充满了力量。
累一点没关系,只要有益于父亲的治疗……一切就都是有意义的。
他想起自己小时候,父母为了培养他的储蓄习惯,给他买了一个大大的小猪扑满,每次他表现得很好、能够完整背下一首古诗、或者顺利解出一道数学题的时候,爸妈就会在小猪扑满里投下一枚圆圆的硬币,告诉他,这是他应得的奖励。
后来他越长越大,知道了自家的经济实力,逐渐花钱如流水,对金钱也失去了概念。
但当时抱着小猪扑满,一点一点数着自己的“存款”时,那种欢欣鼓舞的心情,仍然记忆犹新。
裴嘉玉觉得自己现在就仿佛回到了小时候。
只要小猪扑满里的钱越来越多,他心中的痛楚就仿佛被温柔地抚平了。
他曾经拥有很多钱,但时至今日,他才终于明白了金钱的真正意义——不是纸醉金迷、花天酒地,而是在真正需要的时候,那些钱可以救人于水火,将他的亲人从死亡线上拉回来。
这,才是“有钱”最珍贵的意义。
——
大学剩下的日子里,裴嘉玉仍旧拼了命地赚钱。
大四毕业后,有人选择考研,有人选择考编,有人决定去大城市闯荡,有人决定回家乡小城躺平。
裴嘉玉几乎没怎么考虑,开始全职露脸做自媒体。
曾经他无比厌恶别人夸赞自己的容貌,讨厌被当成精致漂亮的omega,讨厌被说“绣花枕头一包草”,讨厌被油腻秃头的中年男人们吹着口哨挑衅。
但在钱面前,一切好像都不重要了。
钱是他最能来钱的资本,那就抛下高高在上的自尊,去泥潭里,去臭水沟里,去一切他从前看不上的地方。
被评头论足怎么样,被辱骂诋毁怎么样,被那些从前相熟的权贵子弟指指点点、讥讽窃笑又怎么样。
他已经什么都不在乎了。
大学毕业的一年后,一个阴沉的黄昏,裴嘉玉正在出租屋里疲惫地编辑短视频。
近一个月来,网上开始流传关于他的各种黑料。
这些所谓的“料”半真半假,有人曝光了他之前就读的大学、他那富裕又突然破产的家庭,也有许多匪夷所思的黄谣,说他人品极差,私生活糜烂,年纪轻轻被金主包养,因此才能在短时间内迅速蹿红。
裴嘉玉隐约感觉这些风向是有人带动,不然不会一夜之间,所有人忽然一边倒地开始辱骂他。
可能性又许多种,比如裴宏见他干自媒体干得风生水起、想对他赶尽杀绝,比如圈子里的竞争对手故意抹黑,比如就是被其他自媒体抱团排挤……
具体原因是什么,他无从知晓。
只觉得真的好累好累,几乎连呼吸都失去了力气。
累到极点的时候,他也会想起某个人。
想起那一年十七岁,在教学楼的天台上,有人捂着他的耳朵,说风好大,你来我怀里好不好。
……
睁开眼睛,眼前却不是晚风凉爽的十七岁的盛夏,而是寂静狭窄的出租屋。
裴嘉玉垂下眼睛,麻木地刷着手机,忽然屏幕上跳出来一条新闻。
“喜讯!知情人报任氏小少爷任云亭即将与天才少年斯岚结婚,婚礼将在明年年初举办!”
作者有话说:
小玉:呜呜呜呜呜呜我不同意
第76章 斯岚的背叛?
硕大的黑色字体出现在眼前,异常刺眼。
裴嘉玉关掉页面,闭了闭眼睛,但那行字还是再一次浮现在他眼前,久久无法消失。
他总以为自己已经忘却一切,事实上,工作繁忙、疲惫不堪的时候,他也的确不太会再想起从前的事。
他知道他们总有一天会结婚,也知道自己早该忘记。
但这一天真的到来的时候,还是感到一阵麻木的痛苦。
——
情况不大妙。
为了防止有经济纠纷,裴嘉玉一直没有签约MCN,而是自己单干。
近期网络上关于他的莫须有的传闻越来越多,捕风捉影的爆料甚嚣尘上。
曾经给他拍摄视频的摄影师突然跳出来指责他拖欠工资、霸凌同学、每天晚上都会带着不同的omega回家,并且言之凿凿地表示,自己有聊天记录和录音作证据。
一个本科期间并不熟的同学开通了短视频账号,声泪俱下地控诉他曾经对自己实施性骚扰,并用钱权威胁他保持沉默。
他的服装店铺下被人集中刷差评,有人声称在衣服里发现了大头针,有人斥责他卖的衣服质量奇差、与抹布无异。
裴嘉玉每天一睁眼就是处理投诉,集中退款,发视频自证清白,但舆论来势汹汹,全都是他从未面对过的情况。
他的动态评论区全都不能看了,因为无论从哪一条点进去,下面都是肆意的谩骂和攻击。
他的店铺也因为铺天盖地的差评而很快掉星,最终被迫关闭。
裴嘉玉终于想通了其中的一些关窍。
要花这样大的手笔来整他,不仅费钱,还要费很多心思。
他在网络上混迹这些年,虽然鲜少与人阿谀奉承、结交人脉,但也不会去主动与人交恶。
他也不算什么头部网红,按理来说,动不到别人的蛋糕。
花这么大的精力来打压他,只能说明,对方恨他入骨,想对他赶尽杀绝。
能这样做的,只剩一个人。
店铺关闭的那天,裴嘉玉拿起手机,拨通了裴宏的手机号码。
裴宏对他的主动感到颇为诧异:“小玉?你最近还好吗?”
裴嘉玉慢慢地把热水注入柠檬茶里:“托我的亲叔叔的福,过得还不错。”
裴宏笑了:“那就好。”
裴嘉玉:“叔叔后颈的皮肤恢复得可还好?”
“早好啦。有了钱,一些皮肉伤又算得了什么呢,”裴宏意有所指,“钱是多好的东西啊,能给半死不活的植物人吊着命。虽说这活着也跟死了差不多吧,但好歹还算是个念想,你说是不是?”
裴嘉玉还在继续往玻璃杯里倒水,茶水满溢出来,茶几上湿了一片。
裴嘉玉回过神来,放下热水壶,道:“原来叔叔当初只是皮肉伤,真好,早知道我就不那么内疚了——好长一段时间里,我还以为叔叔的腺体被我不小心烫伤,从此不能人道了呢。”
“哎呀,不好意思,”裴嘉玉像是又想起什么来,连忙道歉,“瞧我,都给忘了。您想生儿子想了这么多年,结果一直没能如愿,好不容易和外头的情妇有了个孩子,结果仍然不是儿子——谁说,这不是天理昭昭,报应不爽呢?”
手机那头忽然传来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
裴宏破口大骂之前,裴嘉玉直接“啪”地把电话挂了。
裴嘉玉心里舒服了不少。
虽然没能立刻报复回去,也算是好好恶心了裴宏一把。
——
由于网上舆论形势太差,裴嘉玉不得不暂时退网,寻找其他的筹钱法子。
这些年,父亲一直没有醒来,但是情况也没有恶化,需要一直用昂贵的机器维持生命。
母亲那边能支持的不多,裴嘉玉也不愿意她一把年纪再操心这些事,所以一直表现得轻轻松松,说自己这几年站上了互联网发展的风口,赚的钱足够供养父亲,自己也能生活得滋滋润润,让母亲千万不要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