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他们在闻秋城见过面的,抱着小弟弟去治病时,爹爹的哥哥说,要让精卫当爹爹的干儿子。
可是为什么精卫现在和谢迟这个坏人在一起呢?
好奇怪,他总觉得有些蹊跷。
“怎么了?”
谢迟的声音打断了小崽的思绪,芋圆下意识地抬头,掐着嗓音颤抖地说:“没事。”
他得好好演一出戏,让谢迟先掉以轻心,等到合适的时机才能暴露身份,这个时候,爹爹和父亲的剑术试炼应该也要结束,他们很快就会发现他不见了。
听到他乖顺的声音,谢迟心里更加舒坦了些:“你比你爹要懂事得多。”
芋圆不知道他是在说沈檀漆,还是在说郁策,亦或是二者都有。
这个坏蛋,不敢去找父亲打,只会用些阴损招数,芋圆瞧不起他!
有几个魔族自山上赶来,见到谢迟突破,登时跪下行礼:“恭贺魔首成功渡劫至大罗金仙!”
大罗金仙。
芋圆心头吃了一惊,顿然明白了为何谢迟要夺舍人类的身体。
龙族的天劫极其可怕,通常龙族能至化神期已经是顶天的修为,再往上想要晋升,就必须要经受更为严峻的天劫考验。
修为积压越多者,所受的雷劫也愈是强大。
如果谢迟不夺舍人类的身体,恐怕终此一生都没有能胜过郁策的机会。
人类的天劫较之妖族简直是小儿科,甚至天劫过后的晋升也比妖族要简单得多,估计这也是谢迟选择人类夺舍的原因。
谢迟听到那魔族的话,似是很为受用,淡声道:“大罗金仙……原来也不过如此啊。”
他伸出手去,他们身后那广阔的湖泊瞬间蒸发,自湖底冒出熊熊燃烧的火焰,竟将湖泊生生变为了火海!
火辣的热浪袭来,芋圆禁不住眯了眯眼,心头跳得更快。
他害怕,以谢迟现在的修为,会不会已经看出来他其实不是金鱼了呢?
毕竟大罗金仙之辈,只要伸手放出一缕灵气探去就能知道实力在自己之下人的修为。
好在,谢迟好像并没有怀疑起芋圆的身份,更没有要试探他的意思。
芋圆胆战心惊地望着那滔天的火海,火舌舔上岸边,似乎能灼烧进骨子里,他只能默默在心中祈祷父亲和爹爹快来。
不然……
嵘云宗可能真的会出大事!
*
下了场,沈檀漆便一整个躺尸在沈檀梧的身边,任由沈檀梧背着他往客栈去。
他是还想再看郁策打完最后一场,但是身上好痛,骨头都快散架了一样,胳膊半点力气都没有,只想赶紧找张床躺下睡一觉。
“叫你逞能,打不过还非要打。”沈檀梧低低数落着,把沈檀漆往背上提了提,“你不是说郁策是男主么,你跟男主打个什么劲。”
沈檀漆软趴趴地靠在他肩头,扁了扁嘴:“可是我想试试。”
听到他的话,沈檀梧轻轻哼了声,“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有奋斗精神啊,背着我跑过马拉松?”
沈檀漆嘿嘿笑了笑:“背着你怎么跑啊,我可跑不动。”
“……去你的。”
躺在哥哥的背上,沈檀漆身心放松,觉得世界都美好起来,有家人,有郁策,还有客栈里睡熟的小崽们。
他应该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吧?
“怎么就一个?”
沈檀漆从幸福的海洋里抽回思绪,愣了愣道:“什么就一个?”
沈檀梧眉头紧蹙,缓缓把沈檀漆搁在旁边的座位上,低低道:“你看。”
他记得沈檀漆说过是有两个双胞胎加一颗蛋的,这两天没适应身体,他一直没来看,但是这床榻上再怎么看也就只有一个小崽啊。
沈檀漆循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那方柔软床榻上,金鱼咬着手指,小屁股对着他们,轻轻打着呼噜,小崽睡得正香。
他再仔细看,果然没有看到芋圆。
沈檀漆登时精神起来,四下看去,芋圆也没有睡在什么奇奇怪怪的角落,他能去哪里呢?
虽说芋圆是化神期,可毕竟还只是个三岁孩子,沈檀漆心底隐隐不安起来,爬到床边,轻柔地晃了晃金鱼的肩膀,希冀着芋圆只是出去玩了,“金鱼,醒醒,弟弟呢?”
金鱼惺忪地睁开睡眼,见到沈檀漆,下意识张开小手抱过来,奶乎乎地嘟哝:“弟弟在睡觉……”
沈檀漆:“在哪里睡觉?”
“就在……”等小崽完全睁开眼,看到身旁空无一人的床榻,眉头轻轻皱起来,挠了挠脸蛋:“刚刚弟弟跟我一起睡觉来着呀。”
怎么醒过来,弟弟不见了?
完了。
金鱼也不知道,说明芋圆是真的不见了!
因为沈檀漆知道,芋圆不是那种不告而别的熊孩子,出门前都会跟身边人报备一声,怎么可能连张字条也没留下?
难不成是遇到什么危险了?
沈檀漆越想越心慌,本就无力的指尖更是轻轻发着抖。
一旁的沈檀梧察觉到他的情绪,眉宇紧蹙,伸手按住他,说道:“我去找郁策,老二,别让孩子跟着着急。”
闻言,沈檀漆短暂地冷静了片刻,点头道:“麻烦哥了。”现在他的身体当真是使不出半点力气,不得不让沈檀梧代劳,如果他还能动,沈檀漆巴不得自己飞到郁策面前抓着他一起去找孩子。
听到这话,沈檀梧无奈地笑道:“麻烦什么,我是你哥啊,我走了。”
沈檀漆点点头,却忽然想到什么似的,回身钻进床榻深处,刨开层层软被,在被子最底下剥出了一颗圆白玉润的龙蛋。
还好,还好。
金鱼和三蛋都没事。
但是芋圆究竟能去哪里呢?
沈檀漆咬紧牙关,撑起身子,抹开袖子,露出那截烙印着金色斑纹的手腕。
他不知道这主仆契约到底有什么用,只能试着联系一下精卫,看看到底是不是谢迟在搞鬼。
他用灵气试探着缓慢催动手腕上的契约斑纹,斑纹在灵气的涌入下,渐渐泛出金色的光辉,又很快暗下去,对方似乎并不想在此时联系他。
“精卫?”
寥无回声,沈檀漆心头像是着了火般焦急难耐,旁边的金鱼似乎能感受到他的难受,小心翼翼地凑过来,眼眶蕴着水光:“爹爹,二蛋怎么了?”
当着小崽的面,沈檀漆微不可察的轻吸了一口气,低低道:“没事,芋圆出去玩了,我有事想找他回来。”
原来是这样。
金鱼似懂非懂地望着他,抿了一下小嘴,虽然爹爹这样说了,可是他能够感受到爹爹好像很着急。
小崽垂下浓密纤长的眼睫,伸出软乎乎的小手,轻轻覆盖在那截金色斑纹上,说道:“这个可以找到弟弟吗?”
沈檀漆点了点头,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金鱼咬着唇,轻轻呼唤:“弟弟,可以听到吗,快回来。”
那截斑纹竟然真的亮了起来。
一道低低的少年声音在沈檀漆的脑海里响起。
“精卫在。”
还没等沈檀漆开口问,便听到脑海里的声音继续淡淡道:“放心,有我,你儿子不会有事。”
沈檀漆:!
芋圆竟然真的被谢迟那个畜生给拐走了,他就知道!
靠,不过听到精卫的声音,一下子好有安全感是怎么回事?
第109章 多谢哈(四更)
(一零九)
精卫说罢,手臂上的金色斑纹便渐渐黯淡下去,沈檀漆知道,精卫大概就在谢迟的身边不能多说,不过至少现在能知道芋圆是安全的。
不过谢迟要绑孩子,为什么要绑芋圆呢?芋圆修为高,岂不是很难控制。
沈檀漆想不明白谢迟的脑回路……
不过谢迟的脑子正常人肯定也理解不了就是了。
得知芋圆没事,他短暂地松下口气,揉了揉身边金鱼的脑袋,安慰道:“金鱼别担心,弟弟现在很安全。”
金鱼眼底尽是浓浓的担忧和自责,他小声说道:“如果我没有睡觉,二蛋就不会……”
听到小崽的话,沈檀漆眉头微蹙,俯下身来,捏了捏他的肩膀,轻声道:“这不是你的错,金鱼也是小朋友,遇到危险要先保护好自己,知道吗?”
金鱼眼眶通红,伸手抹了抹眼泪,忍住哽咽,小声道:“我知道了爹爹,可是二蛋怎么办?”
他们从小到大都很少分开,他好害怕,如果二蛋出了什么事,他以后再也见不到二蛋了可怎么办啊?
沈檀漆把他紧紧抱进怀里,心头对谢迟的怒恨更胜,抿唇轻柔道:“弟弟不会有事的,有父亲和我在,很快弟弟就回来了,等回来后咱们一起回爷爷家玩好不好?”
金鱼在他怀里蹭了蹭,眼泪朔朔落下,他咬紧唇瓣用力点头:“好,我们一起回家。”
二蛋,你可千万不要有事,不要丢下哥哥。
沈檀漆刚想抱着小崽再哄一哄,却忽地听到门被敲响。
他回头望去,以为是郁策回来了。
然而门外响起的却是另一道声音。
“师弟,我听说金鱼不见了,没事吧?”方问寻的语气急切,呼吸粗重,微微喘着气,像是一路疾跑过来的。
可是,方问寻为什么说金鱼不见了?
被绑走的分明是芋圆不是么。
沈檀漆眉头蹙起,察觉到一丝不对劲,他缓缓握住了身边的剑,刚想出声,怀里的小崽却猛地打了个冷战,揪紧了沈檀漆胸口的衣襟,颤声道:“爹爹,不要开门。”
小崽仿佛感受到了什么危险,浑身都在发抖,沈檀漆顿时回忆起精卫的话。
——在他身边,有易容的魔族!
看来门外人根本不是真正的方问寻,而是魔族假扮的。
为什么每次都用方问寻的脸和声音啊,你们魔族薅羊毛也别总逮着方问寻薅行不行?
沈檀漆的内心疯狂吐槽,手上却抓紧了剑,把小崽往床榻深处塞进去,压低声音道:“金鱼,爹爹交给你一个任务。”
金鱼懵懂地睁大眼睛,看着他点点头。
“抱着三蛋,藏在被窝里,无论听到什么也不要出来,明白么?”
金鱼颤抖的身子倏忽不再发抖,他伸出手,把三蛋小心翼翼地抱在怀里,用力点头,眸光坚定地小声道:“爹爹,你放心!”
他已经弄丢了二蛋,他绝对不会再让三蛋出事了!
蛋蛋会用自己的生命保证,一定保护好小弟弟!
把小崽严严实实用软被遮盖好,沈檀漆深吸了一口气,感受着体内的灵气,方才和郁策剑术试炼打了一场,丹田已经近乎枯竭殆尽,如果对方是个不好打的角色,他恐怕……
等等,他好像有件宝贝可以在关键时刻用一用来着。
“师弟,快开门啊,你真是急死个人!”
门外的“方问寻”耐心告罄,打断了沈檀漆的思绪,仿佛他再不开门就要硬生生闯进来似的。
沈檀漆凝眸看向那道木门,稳下声音,故作无事发生地笑道:“这就来了,能有什么事,师兄你不知道我刚刚试炼打了一场有多累么?”
他伸手开门,右手袖子垂落在腰间长剑边,时刻准备拔剑。
木门外,对面果然是那张熟悉的方问寻的脸,看到沈檀漆出来,那魔族竟还伸长脖子想往屋里再看,被沈檀漆不着痕迹地用身体挡住他的目光。
“师兄,我正要出去呢,金鱼应该是跑出去玩了,我得去叫他回来吃饭才行。”沈檀漆语气轻松地揽住了“方问寻”的肩膀,把他往外面带。
他可不想在这打起来,否则,他可能没法保护好金鱼和三蛋。
“方问寻”似是有些不甘心地往屋里看了一眼,最终还是没能看到里面的场景,他皱紧眉头对沈檀漆道:“孩子跑丢了你都不着急,你啊你,叫我说你什么好。”
这混蛋玩意装得还挺像,没少暗地里观察真的方问寻吧……
沈檀漆瞥他一眼,笑着道:“我这人心大,刚刚郁策在试炼台差点把我魂儿都打飞了,现在一丁点灵气都没有,浑身都没力气,哪还顾得上找孩子。”
“方问寻”似是狐疑地看他一眼,低声询问:“你当真半点也不着急?”
话音刚落,沈檀漆便长长地叹息了声,顺手把假方问寻带到客栈外,缓缓说道:“我着急有什么用,金鱼这孩子就是贪玩,以前在家也经常偷偷跑出去,养孩子就这点不好,总得操心。”
听到他这话,“方问寻”神色稍缓,目光落向四周,客栈门口还是有不少的客人进来,他笑了笑,轻轻抓住沈檀漆的胳膊,把他往人少处带去:“你说的是,要我说这孩子该找还是得找找,万一出了什么事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