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教授垂眼喝了口牛奶,表情不变。
第8章 那——么大个老婆
被摇中的学生一脸生无可恋,站起来的时候像一朵在风中摇晃的小白花。
其他学生对他行以注目礼表示遗憾。
牺牲他一个,造福全班人。
一节课下来,学生都很有精神,没有一个人打瞌睡,直到下课才松了口气。
下课后叶含就坐在位置上,打开自己带来的笔记本,一边吃水果一边接收文件。
学生来问问题,喜获水果一块。
何泽远今天早上像游魂一样,居然还是把苹果削成了兔子模样。
学生拿着小兔子,眼睛好像都睁大了一点。
一次课从早八上到中午,临近午饭时间,外边人影动来动去。
最后几分钟,叶含随机点名。
被点到的人都在,横跨整个上午的专业课安全结束。
学生收起课本就往外冲,出教室的时候不自觉往墙边多看了两眼。
挨着墙的地方站了个人,很高,在人群中十分突出,戴着医用口罩,白帽子帽檐压得很低,看不清脸。
他就站在离教室门不远的地方,像是在等人,但是视线丝毫没往门边看,稍微侧过头,透过一边窗户看向教室里面。
门口的学生越来越少。
教室里就只剩讲台边有人。
何泽远手里提着保温盒,站在门边看过去,安静等着。
讲台上的人半弯着腰支在桌上,过长头发随着动作垂下。
两个学生比他还高出半个头,挤他身边显得略微束手束脚,听得认真。
教室里安静下来,唯一的声音在空旷的房间里被无限放大。
叶含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淡且清晰,各种专业名词从他嘴里出来,莫名好听。
窗外阳光晃动,他抬眼,看到了站在门边的人。
何泽远挥挥手。
略微点头,叶含收回视线,低头继续讲题。
十几分钟的时间,两个学生恍然大悟,道谢离开。
何泽远和他们擦肩而过。
两个学生走到门口转头,看到男人已经走到讲台边,一手揣兜里,另一只手向上提了提保温盒。
虽然看不清表情,但是依然能够感受到他的好心情。
一个学生小声问旁边人:“这是老师朋友吗?”
“应该吧。”
教室里最终就只剩下两个人。
何泽远站讲台上,例行打招呼后看了眼桌上的其他小盒子,发现早餐连带着水果已经吃完。
他毫不吝啬自己的夸赞。
叶含关上笔记本。
去办公室的路何泽远已经彻底摸熟,不用再努力记附近的样子和路口,边走边聊得欢快。
他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抬了抬帽檐,问:
“有没有感觉什么不一样?”
手机里弹出一个文件,叶含看了眼,边接收边说:“帽子和口罩变了。”
衣服也换成了蓝白棒球服,宽松的,看上去很休闲。
何泽远笑了下,之后微微弯腰,小心问:
“那我这样看上去还吓人吗?”
叶含收起手机看向他,表示肯定。
何泽远眼里笑意加深。
中午的时候,教学楼和办公楼都空了大半。
从教学楼走到办公室,这一路上硬生生没有碰到一个同事。
进了办公室打开保温盒,何泽远很自觉地跟着一起吃。
他今天刚好在附近工作,中午有时间,正好可以过来一起吃个饭。
吃饭的途中何泽远汇报了最近安排。
他接了工作,今晚就飞最南边,一直要待几天,这几天他会安排信得过的酒店送饭,保证饿不到叶教授。
叶含应了声。
筷子在手上转了两圈,何泽远犹豫了两秒,最终还是靠了过来。
他手往兜里一滑,指尖刚碰到手机,像是想起了什么,又把手缩了回去,说:
“你把你手机拿出来一下。”
他表情挺认真,叶含拿出来放桌上,解锁。
他的手机桌面丝毫不出所料,原始背景,全是蓝白色办公软件,微信夹在中间绿得显眼。
打开和自己的对话框,何泽远看到上面一板一眼的姓名备注,眼皮一跳,开始快速进行心理调整。
好歹还混了个备注,至少不是原始名字。
酸酸涩涩的心平复下来,他一点一点介绍说:
“是这样的,这个软件除了发消息和传文件之外还可以打电话和打视频……点这里就可以,懂了吗?”
叶含抬眼看着他,像是在等他说这样做的用意。
何泽远……何泽远叹了好大一口气。
“我才从国外回来,之前的朋友已经不太熟了,每天都能说话的就剩你了叶小含。”
他表情到位,看上去煞有其事,三两句就把叶含捧到了“唯一好朋友”的高位。
话说完,他说:“我们是朋友吧?”
叶含:“……”
何泽远又往前靠近,再次问:“我们是好朋友吧!”
叶含默然。
何泽远满意坐了回去,再次提醒:“我一个人会很孤独,所以一定不要忘了打电话。”
说着说着,他瞅了一眼叶含,声音弱下来,补充道:“最好是打视频。”
他是懂得寸进尺的。
他教完还贴心地把手机放回原处。
饭吃完,想要嘱咐的事情也说完,他收拾收拾离开。
——
飞南方的第一个晚上,何泽远没有等到叶含的电话。
消息也没有。
靠在阳台栏杆上吹着海风,何泽远看着手机上空荡的聊天框,先是沉默了一会儿,之后抬手。
他把备注从【老婆】改成了【叶小含】。
返回去欣赏了一会儿,他又把备注改了回来。
远在南方的何某某拿着手机在纠结的时候,叶含还在办公室。
时间太晚,大办公室的门已经关掉,叶含于是回办公室继续工作。
之前一直在等着的实验室的实验报告今天终于出来,之前的很多推测被推翻,但是又有猜想立住了脚,需要进一步处理信息找出依据。
实验室反馈的数据很庞大,处理起来比之前要费劲不少。
办公楼的灯光已经所剩无几,只剩走廊的灯还亮着。
他起身去柜子边翻找资料,桌上的手机抖了下,之后平静下来,再也没有动静。
等到叶含再注意到电脑上的时间的时候,发现已经远远过了校门进出的时间。
时间过了那就不用回去。
看了眼已经空了的水杯和一边也已经所剩无几的饮水器,他站起来,打开办公室的门。
走廊尽头有自助贩卖机。
机子边居然还有人。
陈奕就靠在贩卖机边,手里拿着一份已经泛皱的纸张,听到动静后转过头来。
稀客。
在非上班时间,尤其是晚上的学校很少能够看到这个人。
没有多说,叶含安静点了咖啡。
在他付钱之前,陈奕随手帮他扫了码。
叶含抬眼看向他。
对方主动开了口:“现在忙吗?”
叶含拉开咖啡,应了声,实话实说:“嗯。”
陈奕收起手里的纸张,把领带微松,说:“忙完了可以可以发个消息吗?”
叶含点头。
他转身回办公室。
陈奕留在原地,把喝完的咖啡罐扔进垃圾桶,兜里手机响了一下。
他垂眼。
是一条转账提醒。
叶含在给陈奕转账的时候才发现何泽远给他发过消息。
一张表情包,上面是一张长得奇奇怪怪的猫叉腰立着,问【回家了吗】。
时间是两个小时前。
看了眼已经过了重新变成一位数的时间,叶含退出界面,把手机放到一边。
直到后来电脑开始缓慢读取数据,他看了眼时间,和陈奕发了条消息。
对方回得很快。
两个人在走廊里见面。
走廊里有休息用的沙发和方桌,灯光也亮。
陈奕带着笔记本,手边还有一叠资料。
他把笔记本转向叶含,直截了当说:
“我想创一个新的分类模型。”
“这个模型参考了之前的 focus模型,但是机制预计会有很大改动。”
镜片映着笔记本屏幕的光,叶含慢慢滑动鼠标。
纸质文件和电脑文档结合起来一起看,他一直没有出声。
直到最后一张纸翻完,他推了下下滑的眼镜。
陈奕看着他。
做一个新模型的工程量大,势必需要合作。在之前他问过院里其他人的意见,涉及的东西太过庞杂,很多老前辈尝试了很多次也没成功,几乎所有人都委婉表示这个大概没戏并惊讶他居然会有这个想法。
在这种时候,唯一能找的只有平时和他摩擦最多的叶含。
他讨厌对方不留任何情面的直接,但是也只有这种纯粹到极致的人能够刨除任何主观偏见,单论事情本身。
他想听听叶含的意见。
叶含把笔记本推回,看向他,淡淡道:
“实现的可能性很小。”
这就是他的回答,和往常一样直接。
陈奕动作一顿。
时间已经不早,叶含起身离开。
走廊再次只剩下一个人。
陈奕看着桌上一堆的资料,还保持着原来的姿势。
“咔”一声清响。
回到办公室,叶含把原本堆满了桌面的各种纸张移开,扯了张算得上是干净的纸张垫在手下,揉了把疲惫眉眼,回忆着刚才看到的资料,手下动作不停。
“……”
时间可以过得很快。
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等到叶含再睁眼的时候,办公室里已经一片明亮。
放桌边的手机适时抖了起来。
桌面和昨晚一样凌乱,他最后是在纸堆里翻到的手机。
手机上有一张放大的人脸。
是何泽远,他刚好打了个视频电话。
摘下眼镜捏了捏眉心,叶含接通电话。
视频亮起,何泽远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对方背后的书柜还有玻璃柜上隐隐透出的电脑屏幕的光。
他看了眼叶含,之后说:“你昨天没回去。”
是个肯定句。
叶含“嗯”了声。
大概是熬了夜,他声音和平时不一样,有些哑。
他从不说谎。
何泽远嘴巴动了动,最后还是把已经到了嗓子眼的话都吞了下去,说:
“这样对身体不好,尽量不要这样,家里床多舒服不是?”
叶含起来出门买了瓶水。
何泽远点到为止,一肚子的话都留着自己消化,暂时跳过上一个话题。
他问叶含看到他昨晚发的消息没有。
叶含点头,简短道:“看到了。”
然后就没了下文。
何泽远慢慢垂下眼。
短暂地沉默,他扯了扯嘴角。
刚想说话转移话题,他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猛一抬眼,问:
“是因为看到的时候太晚了所以没有回吗?”
他的语气迟疑中还带上了些不可思议的感觉。
好像在期待什么一样。
叶含不懂这种复杂感情,他只实话实说:
“嗯。”
“那个时候你睡了。”
那个时候发消息会把人吵醒。
何泽远眼睛慢慢睁大,之后笑开。
笑容中包含了太多情绪。
种种过往划过。
每一次深夜不回家,没有回复消息。
一切都和他以为的不一样。
他笑着,看上去是发自内心的高兴,但是同时又莫名悲伤。
红血丝爬上眼球,他瞳孔紧紧对着叶含,不肯移开分毫。
他问:“那之前半夜不回家是为什么?”
叶含说:“那个时候保安已经睡了,回家会吵醒人。”
最好的处理方式就是直接待办公室里。
他的声音哑且淡,和平时一般无二的语气。
手机里没有再传来何泽远的声音。
叶含垂眼看向屏幕。
“何泽远,你哭了?”
屏幕里的男人垂眼遮住眼里红血丝。
他笑说:“没。”
“我高兴。”
第9章 手把手带出一个情敌敌
叶含看得到对方眼里的红血丝。
但是何泽远说没哭,那就是没哭。
他于是安静等着对方说打视频来的原因。
一片安静中,楼下货车倒车的声音响起,卸货声音嘈杂。
屏幕里的何泽远说了句话。
叶含隐约好像听到了一声道歉。
他抬眼:“嗯?”
何泽远抬头眨眼,重新低下头的时候表情已经恢复成平常。
他笑了下,说:“没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