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检查报告打印成纸质版,三张纸翻来覆去的观察了无数遍, 越看表情越凝肃。
Dana,
他又想到这个英文名字, 锦标赛的前一天晚上, 唯一一个不属于任何俱乐部登记的住客。
如无意外, 应该就是这个人了。
亚洲富商,具体身份不详。
愿意为他生孩子, 却迟迟不肯露面。
沈浪霆不得不承认, 他对这个迷一样的男人,一个拥有何斯体质的男人, 越来越感兴趣了。
解铃还须系铃人, 想要解开所有谜题, 他必须尽快找到这个人,无论对方抱有什么目的,又或者是有难言的苦衷,这些都不是逃避的理由。
思索间,沈浪霆两不耽误,脑子不停的运转,手也不闲着,捞起手机打通了陈携炜的电话。
陈医生很快接起来:“你好沈少,有什么问题吗?”
沈浪霆瞅着体质报告,一脸严肃:“陈医生你好,我已经收到检查结果,我有几个问题想向您请教。”
“好,你说。”陈携炜的态度一如既往的温和。
沈浪霆道:“奔奔是何斯体质,之前您有说过,拥有这种体质的人要比正常人聪慧,但也有很大的缺点,我想知道奔奔的天性症状是什么,会头晕失力,还是无端腹痛,又或者是.......缩短寿命。”
没有儿子之前,沈浪霆不知道“恐惧”两个字怎么写,自从有了儿子,他终于体会到什么叫做提心吊胆。
陈携炜安慰他说:“沈少不必担心,何斯体质的特性一般在三岁以后才会有明显的反应,至于你说的缩短寿命的情况少之又少,我想奔奔不在其一,你不用那么紧张。”
“有没有可能,奔奔与众不同,他不会有何斯体质的天性症状?”沈浪霆始终抱有一丝希望。
他在资料中了解到很多有关这方面的症状,目前为止医学没办法根治,有些特征只能靠药物和自制力来压制,无论拥有哪一种天性症状,对一个孩子来讲都不会好受。
“每一个拥有何斯体质的男人,都逃不过天性症状,这是他们的命数,沈少还是要有一点心理准备。”陈携炜回答的很干脆,没有一丝犹豫,也证明了话里的可信度。
沈浪霆面色更沉,心里不是滋味,点头说:“我明白了,谢谢陈医生。”
“不客气,有什么问题可以随时找我。”
“好,谢谢。”
双方客套几句,挂了电话。
沈浪霆一上午都窝在休息室研究何斯体质,午饭时间终于舍得出来。
他从三层来到顶层的包间用餐,发现屋里只有袁池一个人,环顾一圈后问:“胖子呢。”
袁池摆弄着手机,漫不经心道:“有事儿出去了。”
沈浪霆坐下来,习惯性地先给自己盛碗汤,“不是约了训练赛,他怎么又跑了。”
“嗐!”袁池把手机往桌上一扔,执起筷子往嘴里塞饭,“谁知道了,反正我没拦住。”
本来心情就不悦,一听胖子蹽出去玩,沈浪霆拧眉表示不满,他将手里的汤碗放下,摸出手机给胖子打语音电话。
那头响了两声,很快接通:“浪霆,什么事儿?”
“你说呢!”沈浪霆很少发脾气,不过这次是真不乐意了,“你他妈又跑哪去了,下午约了天皇的人去绿地训练,你是不是忘了。”
胖子一拍脑门:“没忘没忘,确实是有急事,浪霆你别生气嘛。”
沈浪霆深吸口气,调整了一下情绪,再次开口态度好了些许:“你什么情况,你和袁帅能不能好了,不是你有事就是他有事,果然是胖子屎尿多。”
对面的袁池无辜躺枪,顿了两秒,从嘴角泄出一声“切”。
电话那头的徐藤海连连认错,被骂了也不耷拉脸,看起来心情很好:“真的有事儿,终身大事,你就体谅体谅兄弟,我保证是最后一次缺席,以后杜绝这种情况,说到做到!”
“滚吧,你上次也是这么说的。”
骂完就挂了。
沈浪霆把手机扔在旁边,端起汤碗开始喝汤。
另一边。
徐藤海撇着嘴,委委屈屈地收起手机。
一回头,迎面撞见来找他的侍者,对方微微弓腰,礼貌微笑道:“徐总,客人到了。”
“在哪里?”徐藤海眼睛睁大,心脏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两只手忙忙叨叨地整理衣襟。
侍者走在前面引领,说:“在大厅,客人说不喜欢在包间用餐。”
“好好好,那就大厅,旁边的桌我都包了,我们需要安静。”徐藤海很土豪地吩咐。
侍者应道:“没问题。”
餐厅靠窗的位置,坐着一个极为夺目的男人。
他着装正式,头发打理的一丝不苟,容姿卓绝,看上去很年轻,长相属于让人眼前一亮的类型,不同于荧幕上千篇一律的高颜值男星,他的眼尾始终泛着一点冷意,显得有贵族般的气态,是一个高级感十足的东方美人。
从后面看,男人的身形修长笔直,露出来的手搭在桌角,肤色犹如半透明般漂亮。
徐藤海偷偷瞧了好几眼,紧张的无以言表,手心里出汗,身体微微颤抖,胖乎乎的手一直扒拉头发。
足足用了两分钟时间平复兴奋紧张的情绪,徐藤海才敢迈开步子朝男人的方向走近,可每走一步,心跳就加速一拍。
“您...您好,阮先生?”
徐藤海来到男人身侧,猫着腰问好,神情小心翼翼,生怕叨扰了对方。
被唤为阮先生的男人偏过头,淡淡扫他一眼,随即做了一个手势,“徐先生你好,请坐。”
徐藤海立马在对面的位置落座,满脸堆笑,紧张的手都在抖,他想仔细看看阮京默那张脸,可又心生胆怯,只能偷偷看。
不看还好,一看就被人抓包。
阮京默背部靠在沙发椅上,双腿自然交叠,手里拿着菜单翻看,抬眸瞥他一眼,面无表情地收回视线,冷声开口:“徐先生,你想吃什么?”
“您叫我小徐就行,我啥都吃不挑食,您说的算。”徐藤海不敢造次,忐忑地挪了挪屁股,还是忍不住偷偷观察对方的脸色。
这世界没有几个人不是颜控,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他就是喜欢美人,阮京默简直是长在了他的审美点上,见过一面之后就让他念念不忘,他当然知道对方的身份不一般,但他勇气可嘉,并不认为自己一点机会都没有。
琢磨了好几天,就在他计划着要主动出击时,没想到幸福来的太突然,阮京默竟然主动约他见面,还说要邀请他一起共用午餐。
胖子被幸福砸晕了,想都没想立刻答应,还为此推掉了训练赛,不过他觉得问题不大,最多让沈浪霆踢几脚解气。
他肉多,不怕疼。
能让他像现在这样近距离地看着阮京默,一切都是值得的。
阮京默点好了餐,合上菜单还给侍者。
胖子立马站起身给男人倒一杯茶水,视线不由落在对方的领口处,他隐约看到了阮先生的喉结,眼中泛起好奇之色:“阮先生,我真是受宠若惊,想不到你会主动联系我,这顿饭我来请,我是晚辈。”
“那怎么好意思。”阮京默执起杯子抿了一口水,神情冷淡莫得感情。
徐藤海笑着说:“应该的,本来就该是我请。”
阮京默不再纠结谁买单的问题,开始自顾自地整理袖口,始终面无表情保持一个状态,久久不出声。
他不言语,徐藤海也不敢轻易开口。
俩人面对面地坐着,沉默了大概五分钟,侍者开始上菜。
徐藤海不着痕迹地长舒口气,紧张的心情并没有得到缓解,不断地咽口水,心里琢磨着现在是什么情况。
根据阮京默的态度,他觉得这顿饭的氛围和自己预想的不一样。原本以为阮京默能主动约他,肯定是对他有点意思的,现在看来....
这爱搭不惜理的模样,冷冰冰的态度差点以为自己身处南极,实在是令人汗毛立起,他都有点坐不住了。
只能说阮京默的气场太强,让他有一种小学生单独接见教导主任的错觉,别说主动搭话了,他连大气都不敢喘。
阮京默手持刀叉,不慌不忙地切开牛排,视线盯着自己的餐盘,突然出声:“徐先生怎么不吃,是不喜欢吗?”
“啊?”
游神的徐藤海一愣,反应过来后往嘴里塞了一大口肉,嘟囔着说:“吃吃吃,好吃....”
阮京默放下刀叉,拿起湿毛巾擦手,依旧是那副神情,淡然中透着冷漠,不过却主动跟徐藤海聊了起来。
“你和沈浪霆是朋友,他对你好像很特别,他很照顾你,不同于其他好友。”
没什么情绪地说完这段话,阮京默重新执起刀叉,开始用餐。
徐藤海没想到他会突然提起沈浪霆,神色有一瞬茫然,立马又露出讨好的笑容,不仅没觉得有异样,反而松了一口气,心想终于有话题聊了。
“我和浪霆关系最好,他确实很照顾我,可能是因为.......我傻吧。”胖子不好意思地挠挠脸颊,笑得憨厚。
阮京默抬眸,深色的瞳孔有着点点幽光,递过去一个赞赏的眼神。
小胖子很有自知之明嘛。
徐藤海读懂了这个眼神,郁闷地低下头。阮先生到底是什么意思,约他出来是为了什么?
难道是想用强烈的气场来吓唬他?
如果真是这样,阮京默从一开始就做到了。
为什么他会有一种错觉,阮京默在沈浪霆面前和在自己面前完全是两种感觉,之前做介绍的时候可没这么锋芒毕露。
他还在胡思乱想,对面的阮京默再次挑起话题:“你和沈浪霆从小就认识吗?”
饭也不敢吃了,胖子撂下餐具,乖乖坐正,像三好学生一样回答问题:“是的,穿开裆裤就认识了,我和浪霆同岁,不过我生日小,比他小了六个月。”
“哦,”阮京默声线清淡,给人一种置身事外的疏离感,“他平时除了赛车,还喜欢其他的运动吗?我好像没见过他做一些别的趣事。”
徐藤海放在桌子底下的手紧紧抓住餐桌布,揉了好几下,眼底除了惶恐和不安还多了几分疑惑,但不敢贸然开口,彷徨地回道:“俱乐部赛事比较多,他平时基本上都是约队友训练,或者跟其他俱乐部的车手玩街道赛,有时候会去酒吧放松一下,啊对了!现在不一样,他有奔奔了,闲暇时间都陪孩子。”
“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最好说一些我不知道的。”阮京默聊天吃饭两不耽误,在问话的同时依旧能够优雅地享用美食。
明明是一副供人观赏的美男景象,徐藤海却莫名脚底生凉,就好像老师提问他答错了,开始绞尽脑汁地去解题。
努力思索半晌,徐藤海咬了咬嘴唇,难过忧郁地说:“阮先生,您怎么一直......跟我聊浪霆啊。”
闻言,阮京默手中动作一顿,缓缓放下刀叉。
随后抬起俊脸,正视对面的小胖子,先是不悦地眯了下眼眸,紧接着身上的那股压迫感逐渐散开,语气更加冷淡:“有什么问题吗?”
只需一个眼神,胖子的脊梁骨瞬间冒出冷汗。
阮京默的那双眼睛过于深沉,仿佛藏了很多心事,却一件也让人看不透,无法用眼神直白的表达内心,这是一个很会隐藏真实情绪的人,而且段位很高。
徐藤海觉得自己在阮京默面前就跟傻子一样。
他不仅背后冒汗,露在外面的胳膊也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为了保命不假思索地出卖好兄弟:“没问题,没问题,您还想知道什么尽管问,我会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
“我想知道,你和他的关系好到什么程度。”阮京默也不客气,直言不讳地问,然后执起高脚杯,晃了晃里面的红酒。
很普通的动作,却给人一种难以言喻的压力。
“就是特别好,我们四个发小里面,我和浪霆是最好的,他总说我太傻需要有人罩着,虽然他毒舌,但是我们关系依旧很铁,至于您说好到什么程度,这该怎么形容呢......哦对了!我一个电话就能把他叫来,随叫随到,这可不是谁都能做到的!”
徐藤海拿出跟领导汇报工作的态度,说完以后用纸巾擦了擦额头上的薄汗,心里嘀嘀咕咕。
真是一个令人难忘的午餐,若不是眼前摆着美食,他还以为自己在上刑。
阮京默对他的说辞抱有怀疑态度,“真的可以随叫随到吗?”
“那必须的啊。”仿佛谈论到自己的优势,徐藤海声调明显拔高,言辞间炫耀的意味很明显,“别的不敢说,浪霆肯定没问题,S市没有几个人能入得了沈少的眼,除了我以外,别人还真做不到,袁池也不好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