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这种情况,明显是这个男人有问题。
“我听到了爆炸声,还以为你出事了...”阮京默双臂用力,把脸埋在沈浪霆的颈窝处,深深喘着气,哆哆嗦嗦地说句:“浪霆,不要离开我。”
沈浪霆眼神一滞,唇开启又闭上,神情复杂。
那双颤抖的手,还在不停地抚摸他的背部和肩膀,确定他是完好无损以后,阮京默疯狂跳动的心慢慢平复下来,小声说句:“你没事就好。”
沈浪霆的眼中透出几分不自在,抱也不是,不抱还有点太绝情。他纠结了片刻,还是把手伸到男人的后面,轻拍对方的脊背,安慰道:“没有爆炸声,你听错了,我没事。”
这是第三次了。
阮京默同他一起飙车出现事故。
但这次的反应明显要比前两次强烈,失去血色的俊脸,惶惶不安的气氛,好像世界末日要来临了。
他现在不得不怀疑,到底是他的问题,还是阮京默自己的问题。
作者有话要说:
第041章 “你就不怕奔奔伤心吗?”
山川风光旖旎, 森叶枝丫交错之下,两个男人互相拥抱,久久无声, 若不是树上鸟儿不时传来清脆的叫声, 还以为时间被静止了。
沉默了好一阵子, 阮京默慢慢恢复理智,情绪得到缓解,眸中的血丝褪去,恢复了清明,耳边的嗡鸣声也逐渐消失,剩的只有微风吹过的纱纱声, 还有男人浅淡均匀的呼吸声。
他的头部微微转动,手掌敷在沈浪霆的背后, 这一刻, 有些舍不得放手。
人类的本质是贪婪,阮京默也逃不过真香定律, 好不容易有机会亲近, 他不想轻易放手。恢复理智的他把头靠在男人的肩膀, 汲取对方身上的味道, 静静地享受这难能可贵的温情。
沉默将近五分钟, 他才艰涩开口:“抱歉,我刚才情绪化了。”
说完, 他直起腰板, 双手慢慢缩回来,拉开了与男人之间的距离。
沈浪霆意外的好脾气, 没有狠心地推开他, 也没有破口大骂, 而是两手扶住他的肩膀,低头睨着他,面容上难得带了些严肃:“你到底怎么了?”
“不用担心,我没事。”
阮京默已然恢复正常,好看的脸是熟悉的伪装和冷淡,就好像与刚才发疯的根本不是一个人。
沈浪霆都要怀疑,是自己眼花了,还是阮京默的演技实在精湛。
“我最近一直在处理公事,可能是压力太大,经常出现幻听,不好意思,扫了你的兴,还对你.......刚才不是故意的。”阮京默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说到后面稍微有点窘迫。
趁机抱了这么久,也不知道沈浪霆心里会怎么看他,会不会把他当成精神病或者是变态。
沈浪霆倒是没往那方面想,但对他的解释抱有怀疑,不过面上表示相信地点头:“所以说,挣钱固然重要,身体和心情也很重要,你刚才的状态有点不对,建议你去看医生。”
这倒是提醒了阮京默,现在这种情况,天性症状的发作越来越频繁,确实该联系舒雅医生见面。他抬眸注视着沈浪霆,嘴角露出淡淡笑容:“我会的,谢谢你。”
“这有什么好谢的,”沈浪霆率先站起来,随意拍了拍裤子,伸手去拉阮京默的胳膊,“站起来,我看看你有没有受伤。”
阮京默在他的搀扶下缓缓站起来,刚才没觉得哪里有异样,这一动浑身跟散架子了一样,尤其是右腿小腿,沿着脚腕传来阵阵刺痛。
“你脚受伤了?”沈浪霆语气一重,左右看了看,“我扶你去那边休息。”
他架起男人的胳膊,一手揽在对方的腰部,扶着人慢慢移到一颗茂密的大树下。他利落地脱掉外套,将衣套铺在树根旁边,然后扶着阮京默让人安安稳稳地坐下。
“谢谢。”阮京默心里热热的。
“你先别动,”沈浪霆低着头,视线停留在男人的小腿,伸手扯了扯对方的裤子,“是不是流血了,应该脱下来看看。”
荒郊野外脱裤子,尤其是当着沈浪霆的面,这种事阮京默是万万做不到的。他下意识缩了缩小腿,一脸抗拒,但对上沈浪霆的眼神时,他气势矮了一截,声音也低了许多:“不用麻烦,小伤而已。”
“小伤也是伤,你有没有听说过,小伤如果不及时处理,后果很严重。”沈浪霆语气一顿,俊脸一点点抬起,忽而露出了然笑意,“京默哥,你想哪去了,我是想让你把鞋脱了,又没让你脱裤子。”
“........”阮京默抿了抿唇,面无表情。
沈浪霆在心里笑得猖狂,很快注意力又回到男人受伤的小腿,他握住男人的脚腕,作势要给对方解鞋带。
“你干什么?”阮京默表示很诧异,急忙伸手制止,“我自己来就好。”
“没关系,我帮你。”沈浪霆已经上手了,动作迅速又不忘考虑对方的伤势,脱鞋的时候很有分寸,生怕碰到伤口。
“京默哥都帮我牵线褚四少,让我白白收获一辆轩尼诗,我帮京默哥脱鞋不是很正常。”沈浪霆开着玩笑,怕男人多想,努力地活跃气氛。
阮京默郑重点头。
男人嘛,本应不拘小节,何必小题大做,不就是沈浪霆亲自帮他脱了鞋...
这有什么值得尴尬的?
这又有什么值得......高兴的?
嗯,淡定一点吧,大家都是男人。
想来想去,阮京默的耳根子着起了火,偏偏沈浪霆的手隔着薄薄的裤料握住他的脚腕,那种力度和温度,从腿部一路向上移,烫到了他的心尖。
“还好没有出血。”
沈浪霆扒开裤腿观察一番,并没有看到血迹,心里松口气。
“根本没事。”阮京默低声说,真想跳进冰池里散一散身上的热气。
沈浪霆压根不给他发言权,手中动作没停,本身就是一个经常大伤小伤不断的赛车手,检查伤势情况的举动异常熟练。
他将阮京默的裤脚往上卷两圈,露出一截小腿,奶白色的脚踝让他一时晃了神。
一个画面从脑海里一闪而过,他想到了马来西亚的夜晚,那个人的小腿搭在床边,月光洒下来,精致优美的脚踝犹如画中仙人。
“浪霆,怎么了?”
清冷夹杂着一丝关心的声音唤回了沈浪霆的思绪。
他眨眨眼,甩去脑海中的回忆,重新露出贯有的笑容,碰了两下阮京默的脚腕,不答反问:“这样疼吗?”
“还好。”阮京默如实回答。
沈浪霆凭借经验对伤势做出判断:“不是骨折,如果伤到骨头,你现在动都动不了,应该是扭伤了,问题不大。”
闻言,阮京默作势要起身,“那我们继续吧,还没有到山顶。”
“你快老老实实的待着吧,”沈浪霆无语。每天和儿子相处习惯了,下意识用霸道的口吻,“除了小腿,有没有其他伤口,你动一动,还觉得哪里疼。”
阮京默乖巧摇头,抬了抬胳膊,指着护肘说:“没有了,还好戴了护膝和护肘。”
沈浪霆上上下下将人打量一番,此刻阮京默的脸还有些发白,黑色的碎发落在额头,看起来有些颓废,但不影响颜值。
确定对方没有说谎,沈浪霆心满意足地站起身,挥了挥飞来的小虫,说句:“我去打个电话,让胖子来接人。”
想起他刚才的态度,阮京默没有疑义。
沈浪霆走出去十米远,想着先去把跌倒的摩托车扶起来,脚步突然顿住,不经意间发现了一个白色小药瓶落在摩托车旁边。
他弯腰捡起,看清楚了上面的小字。
[氯丙嗪]
他眉梢一挑,微微偏头,用余光扫过身后的男人。
阮京默还保持原来的姿势靠坐在树下,右腿伸直,左腿屈起,手搭在膝盖上,神情淡然无异样。
沈浪霆不动声色地将药瓶揣进裤兜,顺势拿出兜里的手机,摆弄了两下,打通徐藤海的电话。
电话那头的胖子问他什么事儿。
他长话短说,三言两语交代完毕,让徐藤海和袁池立刻出发来接人,刻意交待要两个人一起,开一部车子。
像胖子这种一根筋的人,一时半会转不明白,但没多问,一口答应下来。
挂断电话,沈浪霆背过身,面向云雾缭绕的山间,用手机悄悄拍下药瓶的名字,随即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走回去。
见他徐步走来,阮京默抬起上身,问道:“小徐来吗?”
“必须来啊,”沈浪霆眉眼微弯,笑的好看,“我和他之间是随叫随到,你忘了吗?”
阮京默也跟着笑笑:“没忘,看来你也没少欺负小徐。”
“也?”沈浪霆踢开脚边的树枝,在男人旁边找了个位置坐下,“你终于承认了,故意吓唬胖子。”
“只能说他胆子太小了。”阮京默甩锅。
沈浪霆表示赞同地点头。
随后两人相视一笑。
“刚才捡到的,是你的吗?”沈浪霆从兜里掏出白色药瓶,朝人抛了过去。
阮京默精准接住,脸色微变,一秒后又风平浪静,将药瓶收尽口袋,“是我的,谢谢你。”
沈浪霆随口一问:“什么药啊?”
阮京默神色平淡,没有表露出半点不对劲,语速保持不紧不慢的状态:“安神药,最近总失眠。”
“哦,”沈浪霆扒拉两下头发,笑着道,“我也经常失眠,如果好用,我也买一瓶试试。”
阮京默五指微拢,轻声道:“这种药还是少吃为妙,对身体有副作用。”
“那你还吃?”
“我也是偶尔服用。”阮京默动了动胳膊,大脑迅速组织语言,开始转移话题,“奔奔自己一个人在家吗?”
“怎么可能,”沈浪霆不动声色地用眼神瞥着对方,语气轻飘飘,“去姑姑公司玩了,我老姐会照顾他。”
“沈总对奔奔很关心,有姐姐帮你照顾孩子,挺好的。”阮京默由衷地说出心里话。
沈浪霆往后一仰,懒洋洋地靠在树上,左腿叠在右腿上,翘起二郎腿,语气带着慵懒的意味:“没办法,奔奔没妈,只有爸爸和姑姑,还有爷爷。”
末了,又笑着补充道:“外加几个没正形的叔叔。”
阮京默微微别开脸,声音极轻:“这样看来,奔奔还是很幸福的。”
“他不愁吃喝,当然幸福,”沈浪霆慢慢闭上了眼睛,翘起来的脚慢节拍地左右晃动,“不过有些事情,不好说,再多的钱也买不来他想要的一切。”
“有关奔奔的....”阮京默欲言又止,有点紧张地吞咽口水,侧过脸偷偷观察沈浪霆的表情,发现男人在闭目养神。他深吸口气,将后半段话说了出来,“你有找过奔奔的妈妈吗?”
“找?”
沈浪霆陡然睁开双眼,吊儿郎当的笑几乎瞬间消失,“阮先生,你怎么知道我在找?”
阮京默被问的猝不及防,微微失神两秒,恢复镇定后,迎上沈浪霆锐利的目光,轻声说:“一直没听你提过有关奔奔的生母,我以为......那个人离开了。”
认识了这么久,他们之间的谈话头一次涉及敏感话题,看似是时机成熟了,聊到这方面也并不觉得唐突。
沈浪霆眸中涌动着晦暗的情绪,随后重新闭上眼睛,逐渐收回方才逼人的气势,嗓音平和道:“我确实在找人,大约是半年前,奔奔突然来到我的身边,我没有一点准备,那种感觉令我心生烦躁,但是血缘关系不能否认,我只能接受。”
阮京默低垂下眼眸,目光怔怔,安静地当一个倾听者。
“我不知道孩子的妈是谁,依照我的性子,摆在我面前的只有两条路,要么随遇而安,要么主动出击。”沈浪霆半阖着双眸,眼睛平淡无波,仿佛一切都在掌握中,“我两条路都走了,从随遇而安到不甘被戏耍,然后决定主动出击。”
沈浪霆很抗拒和外人交谈有关奔奔的身世,但是身边这个男人给他的感觉莫名的特别舒适,他情不自禁地说了些心里话。
他现在将阮京默当成一个可以倾诉的朋友,卸去伪装的面罩,铲除一些心中疑虑,露出较为真诚的一面:
“叫醒一个装睡的人很难,找一个故意躲着你的人更难。”
听到这里,阮京默张张口,终于出声:“浪霆,也许他有苦衷。”
“他能有什么苦衷?”沈浪霆从嗓音里挤出一声嗤笑,丝毫没有同理心,“我始终认为,逃避不能解决问题,只会激化矛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