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以为谢霄说要去看热闹,是指混入迎接的队伍,却没想到谢霄直接拉着他去了一个酒楼,正好可以看见街上的情况。
明琮久撇撇嘴:“就在这看?”
“一会下头会乱,你有身子,别被挨着。”谢霄说着让人上了点吃食上来,却没放在明琮久那边,而是让荻枫将从家里带出来的放好。
明琮久随手捻了一块吃,含糊道:“你能吃,我也能吃啊,有毒你也会完蛋的。”
“有毒是一回事,我是怕放了你不能吃的东西。”谢霄叹了口气,一想到明琮久刚回京那会的模样就觉得心有余悸。
明琮久点点头,也不再多说什么,但眼睛却贼兮兮地四处瞟,吃的他就让荻枫记下等以后再来,好玩的就让荻枫去买。
两人打发了一会时间,这才等到慢吞吞从城门过来的队伍,本来在路两旁等着的百姓瞬间就热闹起来。
明琮久好奇地探头出去,还没看几眼就被谢霄拎回来了,警告道:“不准把身子探出去。”
明琮久“噢”了一声,笑眯眯地捻了块糕点塞进嘴里,然后靠到栏杆上看。
等到队伍靠进了,他才明白谢霄为什么会让他上楼。
来围观的人实在太热情了,看西域来的人是一回事,更多的人是冲江乘秋来的。
明琮久对江乘秋的第一印象不是他的身材相貌也不是他的气质,而是几乎要把他淹没的绢花帕子,以及那头同样被淹没的大白马。
明琮久:“……哇哦。”
他没想到江乘秋居然这么受欢迎。
见他惊讶,荻枫非常贴心地给他解释了一下。
江乘秋出身的江家是京城有名的世家,是陪太/祖打天下的开国元勋,是世袭的国公爷,现在在朝中虽没有像权家那样的滔天的权势,却也是不容小觑的。
而江家这一代一共有三个孩子,大的儿子跟女儿都已经成婚,只有年纪最小的江乘秋至今还没个对象,是京中女子们眼中的香饽饽。
明琮久算了一下,说:“那不是三十几岁了还在打光棍!”
白马上的江乘秋似有所感地抬起头,就对上一张精致的脸,下意识露出一个笑来,结果一转眼看撞上了谢霄警告的眼神。
江乘秋:“……”知道了,你媳妇是吧。
他冲谢霄扬了扬下巴,随即看向明琮久,露出一个更灿烂的笑容,甚至冲他热情地挥了挥手,顿时引起一小阵尖叫。
明琮久立时“咯咯咯”笑起来:“好傻啊。”
谢霄满意了。
“不过他真的好受欢迎。”明琮久道,“京中这么多姑娘喜欢呢。”
荻枫闻言,想了想,很机智地解释道:“相爷以前也这样。”
明琮久立刻被吸引力注意力,把还在挥手的江乘秋甩在脑后,转头看荻枫:“真的吗?跟我说说。”
荻枫看了一眼谢霄,见他没有反对的意思,便跟他说起来。
谢霄刚接手西北军时,第一年回京的时候也是这么个盛况,为什么说是第一年呢,因为他实在太吓人了,冷着一张脸,谁朝他扔绢花帕子他就冷冰冰扫过去,那些个胆小的就被吓回去了,第二年开始剩下的都是些胆大的了。
但那都是些平头百姓,也没恶意,谢霄除了吓唬吓唬他们,也不会真的做什么,那些姑娘也发现了,所以第三年开始又多了起来。
明琮久惊讶:“那现在上街为什么都没人这么做了?”
“因为我鲜少露面。”谢霄无奈地给他解释。
百姓大多也是凑个热闹,真觉得丢个绢花帕子就能嫁出去的其实不多,大日子还会闹一闹,平时谁会关注那么多。
明琮久恍然,随即又觉得哪里不太对。
看看谢霄,再看看荻枫,再看看谢霄,顿时乐起来。
他们相爷吃醋还是吃得这么不着痕迹,真可爱。
明琮久立刻凑过去在他脸上亲了一口,哄哄。
谢霄笑着看向江乘秋。
江乘秋脸上笑容一僵,气得扭头回来不看他们了。
两人这点小动作明琮久全看在眼里,笑得不行。
他倒是没想到谢霄还有这么幼稚的一面,他还以为他们两人相处肯定是很严肃的呢。
谢霄也笑,伸手摸了摸明琮久的头,柔声道:“晚点看看去哪吃饭。”
“怎么看?”明琮久撑着下巴看他,“宫里肯定会设个简单的宴会,到时候他都吃饱了吧?”
“他素来不喜欢这些场合,应该会想办法跑出来。”谢霄解释道,“且等着吧。”
过了一会,果然来了个小乞丐,递了一个纸包给他们。
谢霄赏了小乞丐一点银钱便把纸打开,纸里包着一块牌子。
明琮久奇怪道:“这是什么意思?”
谢霄将纸递给明琮久,说:“就是在外见一面的意思。”
明琮久不解:“从哪里看出来的?”
这真的就是一张普通的白纸,没有任何记号。
谢霄但笑不语。
他明琮久撇撇嘴,盯着那块牌子看了几眼,很快反应过来:“这个纸不是重点,重点是牌子吧!”
谢霄但笑不语,又坐了会,谢霄才带着明琮久起身离开,坐上马车慢吞吞出发,最重停在一个叫“四宝斋”的地方,听着是个吃饭的地方,但走进去却能发现货架上都是笔墨纸砚。
谢霄进去后也没挑,给老板看了块牌子,老板确认了一下又问了一句有什么要的,谢霄摇头,拉着明琮久上了三楼。
明琮久不解,追问了几句,谢霄只好跟他解释了一下。
这里是京中的雅室,是为了给那些文人相会用的地方,这里除了笔墨纸砚之外也有琴棋这些东西,很适合会友,四宝斋平日会把房间租出去,那些租用的人会在他们这买、或者租借东西在这里头用,也会在这里吃饭。
像这样的雅室,京中一共有三家,牌子都是一样的,只有上头的字迹不一样。
“字迹?你还会认这里的字迹?”明琮久有点惊讶。
谢霄解释道:“是纸,那张纸是四宝斋特有的,就叫四宝纸,纹理特别,很好认。”
这三个雅室虽说也是竞争关系,却不会把重点放在牌子上,因为这东西就是个记号,真正能给他们打出名气的是卖的东西。
明琮久会意,跟现代的网咖有那么一丢丢像,号码就是方便顾客找机位的,重点还是机子的配置以及装修和附加服务。
明琮久好奇地跟着谢霄上楼,不得不说这四宝斋装修还是下了功夫的,雕梁画栋无一处不精致,墙上也挂了不少看上去很不错的画,氛围满满。
每个房间门边都挂着号码,明琮久刚刚就看见谢霄走到写着“叁零贰”的房间前停了下来,伸手一推,屋内立时飘出来一阵浓香。
明琮久呛了一下,捂着鼻子重重咳了几声。
谢霄冷眼看向屋内的人。
江乘秋面色僵了僵,连忙起身去开窗:“我也没想到这玩意味道那么重!”
明琮久捂着鼻子看江乘秋把窗户都打开,愣了愣:“这么开窗可以吗?”
“不行吗?”江乘秋愣了愣,立时反应过来,把刚打开的窗户又关上了,“你怀孕了不能受风是吧?”
明琮久摇头,压下声音看向谢霄:“京中不是传说你们不和,这样大开着窗被人看到不好吧?”
江乘秋武功也很高,耳力自然差不到哪去,听见明琮久的话有点哭笑不得:“那也不是老死不相往来,没什么。”
嘴上这么说,他却没有重新打开窗户,而是在屋内几案前坐下,朝两人招手:“好久不见。”
谢霄牵着明琮久进去坐下,对面的江乘秋来时就已经在炉子上烧了水,见他们来才掏了一包自己带的茶来冲上。
他冲茶的动作很熟练,行云流水,优雅得一点不像个征战沙场的将军,倒更像一个有点墨水的风流公子。
江乘秋见他看得目不转睛,贱兮兮地冲他挤眉弄眼:“是不是觉得我挺帅的,阿霄不会这些,平时肯定也不会给你冲。”
明琮久点头,侧脸去看谢霄,见他不满地皱眉,抿着唇笑起来:“阿霄会别的。”
谢霄眉心瞬间舒展开,似笑非笑地看着江乘秋。
江乘秋忽然觉得胃有点顶,愤愤道:“知道你有媳妇了!不给你喝!”他说着把冲好的茶端到明琮久面前,“弟胥试试,这茶是我在西域弄的。”
明琮久试了一下,跟他以前喝过的那些茶不一样,这茶带点水果的甜味,更像是饮料。
“好喝诶。”明琮久笑道。
“我就知道你喜欢。”江乘秋道,“这东西在西域挺多的,便宜,不大入流,也不受欢迎,肯定不会进贡,那些商人也不大会带回来,在大盛很少见。我那还有不少,你要喜欢晚点我让人给你送过去。”
明琮久“噢”了一声,又多喝了几口:“谢谢。”
“一家人,谢什么。”江乘秋摆摆手,转头又去问谢霄现今京城的情况。
明琮久一边喝茶一边吃东西,安静地听他们说。
听江乘秋的意思,谢霄原本想让他乖乖呆在西北的,但江乘秋实在不放心就跑回来了,还偷偷带了人回来,准备在京中耗上一段时间。
听见他居然私自带人回来,两人皆是皱起眉。
“不用担心。”江乘秋喝了几口茶,又伸手在明琮久碟子里偷了一块糕点,被谢霄打了一下立时缩回去,将那块糕点丢进嘴里,含含糊糊跟他们解释。
那支队伍本来就是养在暗里的,专门干些不见光的事,人数不多,就算绍兴帝知道了也没什么所谓。
明琮久放心下来,江乘秋却不放心,看向谢霄:“跟你比起,我这就是小意思。”
明琮久不解。
江乘秋笑着摆摆手,也没说太多,而是问他京城有什么好玩的事没有。
明琮久都不出门,哪知道有什么好玩的,想了半天,只道:“相府养狗了,下回给你看看。”
江乘秋倒是很感兴趣的样子,看向谢霄,啧啧道:“我还以为你一辈子都跟这种小动物没关系了。”
谢霄转头看了身旁被茶烫了一下直吐舌的明琮久,眉眼瞬时温柔下来,捏过他的下巴转过来看了看,确定没烫伤才看向江乘秋:“你眼睛不好。”
江乘秋“啧”了一声,又跟他说起西北的事。
明琮久对那边的事也很好奇,坐直了听着,偶尔还会问几句,大多都是问谢霄以前的事。
这种揭底的好玩事江乘秋怎么会放过,开始跟明琮久说谢霄以前的事,但说着说着,看明琮久满眼都是亮闪闪,总觉得有些不对味。
主要谢霄不像他,那家伙实在太正经了,几乎没什么糗事,说来说去不止没让明琮久听到谢霄的笑话,反而让他在明琮久心里的地位一下拔高了。
吃完饭回去的时候江乘秋自己都无语了,谢霄的笑话没说多少,自己的笑话他倒是抖落了不少。
明琮久这趟也出来得很开心,谢霄鲜少跟他说以前的事,这次他能在江乘秋那听到一个年轻的又鲜活的谢霄,真的是很开心的体验。
所以江乘秋晚上让人送茶来的时候,他还亲自挑了几样礼物送回去。
至于那些茶,他就让人收起来了,偶尔喝一喝还可以,平时还是不能喝太多的。
之后又热闹了几天,很快迎来了宫宴。
这次宫宴主要是为了迎接各族,办得很大,早早就有官员陆续去了。
明琮久他们不急着去,在家里磨蹭到天快黑才出门,等到宴会时人基本都到齐了,就差他们……跟绍兴帝。
谢霄也不觉有什么,拉着明琮久就进去了。
明琮久下意识要往坐着皇子的方向去,却发现那边没有自己的位置,不由得一愣,还没来得及问谢霄,谢霄已经拉着他朝另一边去了,那里有两个位子。
本来应该是左右相的博弈,但今天……右相却坐在了第三个位置。
明琮久还愣怔着,已经被谢霄按在第一个位置,而他自己则坐到了旁边。
这真是个微妙又带着挑衅的安排,但明琮久估摸着谢霄只是因为当初自己说想跟他一块坐……
暗戳戳开心了一下,明琮久抬头就看见坐在对面冷着脸瞪他的明琪风。
他冲他笑了笑,转头就去跟谢霄说话了。
自从谢霄开始对太子跟四皇子动手,他就没再跟他们见过了。
谢霄一句“有病”能把所有来“探望”的人都堵回去,堵不回去的,也绝对见不到他,就是这么嚣张不讲道理。
他们坐下没一会,绍兴帝跟皇后也来了,看见两侧分别坐着的人,绍兴帝脸色有点不好看,但当着外族的面也不好发作,只能朝谢霄的方向警告地看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