朴贤英的汉语发音有些拗口,听着让人浑身不舒坦,他道:“我当然记得你,你在央美所有学生中是这个。”
他竖了个大拇指,然后笑呵呵转身,走到开放厨房去倒水。
“坐,不要这么拘谨。”
朴贤英指了指沙发,在裴轻栎面前放了杯柠檬水。
“谢谢朴老师。”
“不用客气,你能来见我我很开心,我是十分中意你的,你都不知道,我这些天提心吊胆,生怕无法拥有你。”
“……”裴轻栎尴尬地笑了笑,拿起柠檬水浅抿一口。
这人来中国这么多年,汉语怎么能学成这样?想让他拜师就说拜师的事,什么叫拥有他?
朴贤英的目光从裴轻栎脸上一路下移,最后落在那杯柠檬水上。
他站起来,指了指里面道:“我带你看看我的作品?也好向你展示一下我的实力,看看你愿不愿意认可我做你的老师。”
“好,麻烦了。”裴轻栎站起来,跟在朴贤英后面往里走。
朴贤英家是个大平层,几间卧室打通做了画室和展厅,墙上挂着的都是他近几年来获奖的作品。
“这几个空着的……”裴轻栎指了指墙上几个空位。
“这几幅作品在外面展出。”
“哦哦。”裴轻栎继续看。
平心而论,朴贤英虽然擅长雕塑,近几年才开始往绘画发展,但他的能力确实不容小觑。
而刘礼一直想介绍他来是有原因的,他的画风跟朴贤英太像了,一样的起笔随意,下笔厚重。
看的越多,裴轻栎心里那个念头就越发按捺不住,他真的动了想要拜师的想法。
“怎么样,是不是很熟悉?我第一次看到你的作品时,也觉得很熟悉,我有这个信心,一定能把你教得更好。”
裴轻栎小幅度点头,目光往旁边一瞥,靠墙位置摆放的是一堆雕塑。
雕塑以人物像为主,线条圆滑,脸部柔和,这样的雕塑仅看脸庞雌雄难辨,只能通过其他部位去分辨。
裴轻栎看了两眼雕塑,又回望了一眼身边的画。
他怎么觉得……有点违和?
一个人的创作风格跟他的性格有很大关系,拿他自己为例,他的性格张扬,他的画也跳脱,再拿刘礼为例,刘礼性格软弱,那他手下的产物就会规矩很多。
但两种风格怎么可能同时出现在一个人身上?
朴贤英的画是张狂的,甚至说是潦草的,但他的雕塑却规矩得不能再规矩,几乎每一个线条都像打磨过上千次一样完美。
“裴轻栎,你怎么了?”朴贤英突然喊他。
“嗯?”裴轻栎朝那边看去,身子猛然晃了一下。
他看见朴贤英正在慢慢远离,整个画室也在向他身后无限蔓延。
“你……”
身体里像是扎进一支针管,将他的力气全都抽走,他先是缓缓蹲下,最后连蹲着的力气都没有了,直接躺倒在地上。
“裴轻栎。”
朴贤英蹲在他面前,摘下眼镜,露出一直藏在镜片后面带着淫//欲的双眼。
裴轻栎小口喘气,他想努力站起来,可身体却一点力气都攒不住。
“你给我下药?”
“是,一种肌肉松弛剂,剂量我掌握的很好,不会对你的身体造成损伤,只是让你乖一点。”朴贤英承认,他近乎痴迷的望着裴轻栎的脸,接着毫不掩饰把裴轻栎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喃喃道:“太完美了,太完美了,这样完美的身体,好像很适合做我的性//爱模特呢。”
裴轻栎喘息声又急促了几分,他意识是清晰的,但却无力反抗,只能眼睁睁看着朴贤英的手落在自己的衣领上。
“别怕,今天之后,我就是你的老师,只要你乖乖听话,我会让你的所有作品都登上领奖台。”
“傻逼!”裴轻栎骂了一句。
“你说什么?”
“我说你是个大——傻——逼!”
朴贤英似是无奈地摇摇头,“拖延时间?可惜没人救你,刘礼那边估计要忙到深夜呢——”
“砰——”
一声巨响,裴轻栎身下的地板都颤动起来,紧接着,一个高大的身影冲了进来,把朴贤英从裴轻栎身边推开,然后……
然后被朴贤英按在地上乱锤。
裴轻栎:“???”
蒋颂眠一米九多,他妈的……他妈的居然连一米七的老头都打不过?
朴贤英虽然个子不高,但下手黑,几乎拳拳到肉,三两下就把蒋颂眠右脸打的肿起来。
“蒋颂眠……”裴轻栎带着哭腔。
蒋颂眠突然朝他看来,扯出一个安慰的笑,笑比哭还难看。
“蒋颂眠……你他妈是不是虚啊?”
这场单方面的殴打以警方上门作为结局划上了句号,彼时裴轻栎身上的药劲还没过去,软着手脚躲在蒋颂眠怀里。
屋里人多杂乱,蒋颂眠就脱了外套盖在裴轻栎头上,帮他挡住陌生人的目光。
裴轻栎手指有了点力气,揪着蒋颂眠的衣服领子哭,“蒋颂眠,你是不是虚啊?”
蒋颂眠:“……”
他该怎么跟裴轻栎解释,一旦他也动手,警方会给这次事情定义为互殴甚至是防卫过当。
而他躺下挨打,除了可以以受害者的身份状告凶手,还可以享受裴轻栎的贴身照顾。
很值。
“您好,是您报的警?”警察走过来询问。
裴轻栎停下眼泪,竖起耳朵认真听。
蒋颂眠点点头:“是,我报的警。”
“好的,您跟这位先生都是受害人,跟我们回警局走一趟吧,我们这边需要调查取证。”
蒋颂眠突然朝外套里面伸进手去,摸到裴轻栎大腿上时顿了一下,继续朝里摸,最后在裴轻栎外套口袋里掏出一只录音笔。
“这是全程录音,我担心我男朋友有什么事,所以提前放了这个。”
裴轻栎都听呆了,蒋颂眠什么时候往他口袋里塞的录音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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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轻栎:你是不是内涵我大脑不成熟?
蒋颂眠:没有内涵,是明说。
第19章 千倍万倍还回去
急诊大厅,护士给蒋颂眠脸上涂了一层药膏,对着旁边的裴轻栎叮嘱:“伤口不要沾水,这个药膏是止疼消炎的,只要疼就可以涂。”
裴轻栎接过药膏点点头,一脸认真:“谢谢,记住了。”
“嗯,下面给你采个血。”
听说还要给他采血,裴轻栎突然“吭哧吭哧”抠起坐垫来。
“栎栎。”蒋颂眠喊他。
裴轻栎朝右看去,眼神询问:“嗯?”
“手。”蒋颂眠提醒了一句,裴轻栎立马明白他什么意思,握紧拳头收回手。
“别紧张。”护士笑笑,“你就当不小心被针扎了一下。”
“嗯。”裴轻栎伸出胳膊,献身一般撩起袖子,头却朝蒋颂眠那边死死别着。
蒋颂眠伸出手替他抬着胳膊,另一只手把人按进自己怀里,“别怕,我在呢。”
他知道裴轻栎害怕,但没什么办法,裴轻栎天生敏感,他无法要求裴轻栎坚强,也说不出忍一忍就好这种话。
护士抽走一小管血液,取了根棉签按在针眼上,叮嘱道:“别太早撒手哦,多按一会。”
“好的,谢谢。”裴轻栎道谢,从蒋颂眠怀里钻出来。
其实就针头扎进皮肉那一刻是疼的,裴轻栎能忍,但扎进去之前那种恐惧他压制不住。
“栎栎。”蒋颂眠又喊他一声。
“嗯?”
右边高大的男人塌着肩膀,看上去跟挺直了肩背的裴轻栎一样高,他盯着裴轻栎的眼睛看了会儿。
“你会怪我吗?”
裴轻栎不明白蒋颂眠为什么这么问,他把眼睛瞪得圆溜溜的,问:“怪你什么?”
“怪我没有一开始就跟你上去,怪我故意晚去一会儿让你喝下那杯水。”
裴轻栎已经瞪得溜圆的眼睛又大了几分,他就说总感觉有哪里不对劲,他都不知道蒋颂眠什么时候往他口袋里塞的录音笔,没想到蒋颂眠一开始就知道!
“你是故意的?”
蒋颂眠:“……”这人得迟钝到什么地步才发现?
“你是为了取证?那你怎么知道他要对我做什么的?”
裴轻栎越想越不对劲,蒋颂眠每每出现在他身边,就像个超人一样,上次去湖中心救他是这样,这次破门而入救他也是这样,好像不管他在哪,蒋颂眠都知道。
他猜测:“你是不是……”
蒋颂眠表情突然变得紧张起来,主要表现是移开了同裴轻栎对视的双眼。
“你是不是在我身上植入了什么高科技芯片啊?定位加监控,不管我走到哪,不管我脑子里想什么,你都可以了如指掌。”
蒋颂眠:“……”
他重新跟裴轻栎对视上去,道:“不,其实我未卜先知。”
裴轻栎笑了:“你编的比我编的还离谱。”
蒋颂眠一本正经道:“我说真的,因为我死过一次,重生回来,所以什么事都知道。”
“真的假的?”裴轻栎显然不信,“那你说说,我以后是什么样?”
蒋颂眠的目光一下子变得幽深,好像在透过眼前的裴轻栎回忆什么,声音也低沉许多。
“你以后,会开一家慈善画室,会教许多小朋友画画,他们都很喜欢你,我们呢,会在一起一辈子,我会带你去瑞士跳伞,带你去土耳其坐热气球,带你去意大利滑雪,我们会在美国领一张结婚证明,我会成为你的合法伴侣……”
裴轻栎静静听着,没有打断蒋颂眠,也没有嘲笑蒋颂眠的痴心妄想,因为从蒋颂眠说出第一句话开始,他竟然有些相信了。
他没跟任何人说过,他确实是想开一家画室。
刘礼曾问过裴轻栎许多遍毕业之后想要做什么,裴轻栎想过很多工作,也对自己有个基本了解,他家里不缺钱,不需要为了生计太过劳累,他也想做点有意义的事。
比如……开一家画室,为那些有梦想有天赋却无力实现的孩子提供一个好的起点。
“切,你是瞎猜的吧?”这次换到裴轻栎逃避,他坐正身子,脑子里乱七八糟的。
如果蒋颂眠说的都是真的,那他以后真的会跟蒋颂眠在一起一辈子?一辈子看他顶着大秋菊骂自己大脑不成熟吗?他是疯了吧?
“如果你不信的话,栎栎,看到这三只股票了吗?”蒋颂眠把自己的手机往裴轻栎眼前一伸,信誓旦旦道:“这三只股票这几天会大涨,你把手头能挪动的钱分三份,全买进去,如果不翻三倍,以后不管你花多少钱我来掏。”
“鬼才信你!”裴轻栎正要骂他两句,急诊大厅冲进来一个人,神色慌张往人群里张望,看见裴轻栎时小跑过来。
“裴轻栎,你没事吧?”
裴轻栎赶紧站起来,“我没事,刘老师,您怎么来了。”
刘礼一屁股坐在座位上,抹了把汗,“累死我了,我一接到电话,就赶紧下楼往这边赶……”说完,他朝走廊尽头的几个警察看了眼,“朴——那个姓朴的呢!”
蒋颂眠替裴轻栎回道:“在里面抽血检验。”
“哦哦,你是?”刘礼越过裴轻栎,朝鼻青脸肿的蒋颂眠伸出左手。
蒋颂眠伸出右手握了握,“我是栎栎男朋友,之前跟您电话联系过。”
“哦哦,你好你好。”
裴轻栎低头看了眼在自己面前握个不停的手,悄悄伸手打了蒋颂眠一下,示意他握一会儿就得了。
刚好警方压着采完血的朴贤英走出来,蒋颂眠都没来得及抽回手,刘礼一个箭步冲了上去,冲着朴贤英就是一脚。
裴轻栎惊呆了,这还是他那性格软弱的班主任吗?怎么突然这么生猛?
“这是谁?受害人家属吗?”警察一把拦住刘礼,朝裴轻栎这边看过来,“家属请冷静一点啊,犯罪嫌疑人自然会有法律对他做出制裁,请你相信我们警方。”
刘礼指着朴贤英的鼻子大骂:“你这个老畜生!我那么信任你!我把我的学生交给你,你差点毁了他的一辈子你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