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神后裔——拾月光

作者:拾月光  录入:04-30

  “干什么?”叶盏挑眉问道。
  “想吻你。”
  “……憋着。”
  “憋了很久了。”
  叶盏盯着他,嘴角忽然扬起微笑,抓着他的衣襟就拉向自己。
  两人本就靠得很近,嘴唇几乎要贴上,突如其来的变故让祁渊失去了游刃有余的姿态,叶盏很确定那一瞬间他的眼中闪过错愕和狂喜。然而下一刻,叶盏堪堪错开他的唇,贴在他耳边恶劣地吹了口气:
  “那你可别憋坏了。”
  悲喜就在一瞬间,祁渊大概是被刺激到了,足足僵硬了两秒。叶盏看他吃瘪,心中猖狂大笑,懒懒地靠在他的怀里,继续煽风点火:“据说男人憋久了会不行……”
  话音未落,祁渊忽然捏住他的下巴,温热的气息覆盖上来,深深地吻住了他的唇。唇瓣紧密贴合,却没有进一步深入,好像只是稍微碰触到了舌尖,干燥的唇粘上些许湿意,淡淡的酒气和Alpha的气息……
  叶盏脑袋里嗡的一声,傻了。
  小提琴的尾音散去,灯光重新亮起,祁渊很快放开了他,好像只是一阵熏熏然的春风吹过原野,留下转瞬即逝的痕迹。
  “你刚才说什么不行?”轮到祁渊露出微笑。
  “没、没什么……”叶盏喃喃道。他欲盖弥彰地用手背擦了擦嘴唇,好像眼睁睁地目睹一条牢不可破的防线失守,敌方大将长驱直入,我方将士溃不成军。
  他本以为自己会炸毛,会恼怒,会打人,再不济也要迅速反击,或者冷漠地提醒祁渊注意分寸——但那都不是他被吻住时的第一反应。
  那时候的心情,就像等待很久的一件事终于发生了一样。就好像等到了冬天的第一场雪,收到了一封遥远的信,实现了一个多年的愿望,那是一种很圆满的心情。
  叶盏发现,自己说不定、大概、也许……还蛮喜欢被这样对待的。
  这个想法让他格外惶恐起来。
  他怔怔地看了祁渊两秒,然后移开了目光,一声不吭又一丝不苟地跳完了剩下的舞。

  祁渊被他的反应搞得有些惴惴不安,本来这个吻也不过是心血来潮,他已经准备好了迎接暴风骤雨,然而叶盏只是沉默。这样的沉默,比他严肃地拒绝戒指盒更加叫人不安。
  “不喜欢吗?”祁渊低声下气地哄他,“抱歉,以后不会了。”
  叶盏张了张嘴,声音却像是被欢声笑语冲走了。明明他们还紧密地挨在一起,却又感觉触不可及。
  乐声戛然而止。紧接着欢快的钢琴声便响了起来。
  “接下来,二少爷会为大家带来一曲The Entertainer,”主持人热情地说,“每个人都记得要换舞伴哦!”
  舞池里变得热闹极了,经验老道的情场高手早就挑选好了心仪的猎物,羞涩不安的新人们也趁这个机会,鼓起勇气搭讪自己的意中人。
  七八个Alpha像开了屏孔雀的一样挤过来,对叶盏发出热烈的邀请:
  “这位先生,我能有这个荣幸请您跳支舞吗?”
  “小美人,你今天穿得真漂亮~”
  叶盏一眼扫过去,发现自己这边的Alpha似乎格外多些,不,多得有些过分了。不仅是这些明目张胆靠过来的,还有许多远远观望,明里暗里投来关注的目光。
  经过百多年的移风易俗,相当部分的人类已经接受了新的性别标准,很多男性Omega也会选择穿裙子留长发,女性Alpha则基本上西装革履,或者穿军装制服。再加上及时行乐的风潮和洪荒血脉的影响,本世纪的服装相当自由奔放,这些来自世家豪门的小O们也不知做了多少准备,穿着极尽夸张之能事:有穿新洛可可风礼服的,超大裙撑有横扫宇宙之势;有穿旗袍的,裙叉恨不得开到胳肢窝;还有穿得像外星人的,据说是什么后后现代潮流,应用太空材料,直接对标星辰大海。
  站在这大观园中,穿着朴素的叶盏堪称一股清流,照理也不该引人注目,奈何他长了张注定不平凡的脸,平时不修边幅倒也罢了,一被祁渊收拾齐整了,立刻就将庸脂俗粉们无情地碾压。况且叶盏还牵着一个同样帅绝人寰的伴侣,早不知道有多少Alpha暗搓搓地投来目光,有多少Omega恨得咬碎一口银牙。
  五年来祁渊从未出现在社交场合,很多功成名就的Alpha们不知他的身份,却见他抱着全场最漂亮的Omega,难免心生嫉妒。对于Alpha来说,Omega伴侣更像是戴在手腕上的名表,是身份和地位的象征,越是美丽的Omega,就越应该属于强大的Alpha,这是他们心中颠扑不破的真理。
  视线从Alpha们身上扫过一圈,最后叶盏看向祁渊,提醒道:“一支舞结束了。”
  他的承诺也结束了。
  “当然,去和别人跳舞吧,”祁渊微笑道,“我不会介意的。”
  要是把一张PH试纸投入这个完美无瑕的微笑里,大概能测出非常高的酸性。当然,高冷的三少爷是死都不会表明自己在吃醋的。
  他身边也围了不少胆子大的Omega,见色失智的他们大概并不知道男人头上的龙角意味着什么。
  “好。”叶盏随便挑了个看得顺眼的Alpha,握住了她的手。他想找个地方整理整理乱七八糟的心境,最好离祁渊远一点,这家伙简直有魔性,一靠近就会扭曲他的思想。
  混乱的人群很快组成新的秩序,欢快的乐声和飞扬的裙裾中,他们渐行渐远。
  “你好像有些心不在焉?”那Alpha温柔地问。
  叶盏收回心神,这才认真地打量了那Alpha一眼,才发现她是个女性Alpha,头发留得很短,染成很有层次的雾蓝色,五官清秀又带着些许英气,左耳上戴着银色十字耳环。
  在婚恋市场上,女性Alpha比男性同类更受欢迎,她们一样很强,同时普遍长得没那么粗犷,性格也没那么火爆——当然,祁追远那样的必须除外。
  “你可以叫我BISHOP。”女性Alpha微笑道。
  叶盏神色一凛。
  BISHOP,是主教的意思,同时也是国际象棋中代表“象”的一枚棋子。
  国际象棋中各个棋子的价值不同,数值化的话,小兵是1,象和马的价值约为3,车为5,而皇后的价值在9左右——当然,王是无价的。根据她的代号,叶盏大致能猜到她在梦国的地位。
  “找我有什么事,主教小姐?”叶盏客气地问。
  “我是来帮助您的,QUEEN。”主教道,“我带了人和飞船,就停在会议中心不远处,如果您想要走的话,我随时乐意为您效劳。”
  叶盏大脑飞速运转,凭他单人的力量,的确很难从祁渊手中逃脱,而如果有了梦国的助力,事情将会变得格外简单,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逃跑机会!
  他面上保持冷静:“凌景派你来的?”
  主教微微颔首,拉着他走向舞池深处,“KING非常担心您。”
  “他当然担心我,”叶盏冷笑道,“他还指望我给他找到0号绯流呢。”
  “您也许低估了自己的重要性。”主教笑道。在今天之前,她从未见过这位神秘的QUEEN,一见面,她就明白眼前的Omega有令任何Alpha痴心难忘的力量。
  但他仅仅是因为这样的外貌而受到KING的青睐吗?主教充满探究地盯着眼前的男人。
  “你会把我带到哪里去?”叶盏又问。
  “不要误会。”主教说,“只要确认安全,您随时可以离开,我只负责将您带出去。KING说过,确保您的自由是最重要的,就像过去一样,他只会远远地注视着您,而不要求您为他做任何事。”
  这个条件太诱人了,只要叶盏没疯,就一定会答应,而作为组织内部最优秀的执行者,她已经制定了完美的脱离方案。主教自信地微笑着,等待叶盏的回答。
  “首先,谢谢你的辛苦救援,主教小姐。”叶盏依然是那副客气而疏离的神色,“请你转告凌景:我就是被祁渊拿铁锅炖了,也不需要他来救。”
  说完,叶盏后退一步:“就这样,滚吧。”
  主教勃然变色。以她的身份地位,已经不知多少年没有被人如此对待过,而眼前这个Omega居然敢让她滚!
  主教盯着他转身离开的背影,左耳上的银色十字微微摇晃,“您会后悔的。”
  叶盏恍若未闻,从热闹的舞池中央,走向灯火阑珊的边缘。他穿过欢谑的人群,穿过轰鸣的音响,忽然非常渴望找到祁渊,告诉他自己也不是那么讨厌那个吻。
  为什么要拒绝这个难能可贵的机会?难道仅仅是因为讨厌凌景和他治下的梦国?仅仅是因为不能丢下这一团乱麻的疑案?还是说,是别的什么让他踟蹰不前?
  他算想明白了,原来从头到尾他都在生自己的气,因为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蠢货,总是会轻易地被糖果诱惑,也难以割舍无用的情感——在他受到的教育里,这就是彻头彻尾的软弱。
  他受到的教育还告诉他:这样的软弱终将让他失去一切。
 
 
第49章 捕鼠计划
  ◎人可不能永远都做出正确的决定,只能做一些目前看来正确的事。◎
  舞台上, 孔葭夫人拿着发言稿,登台发表讲话。祁追远仍然穿着一身军装,银发笔挺地梳在脑后, 跟随在母亲身后,长靴踩在舞台上,哒哒哒哒响。
  “欢迎各位宾客来到龙野, 来到玄城, 我谨代表城主,诚挚地欢迎你们到来……”孔葭夫人面带微笑, 落落大方地发言, 底下传来了阵阵掌声。
  叶盏环顾一圈没找着祁渊的人影, 于是独自找了块地方开始进食,一杯一杯借果汁浇愁。身边有Omega贵妇正小口小口地吃布丁, 啄完一个布丁的功夫他已经消灭了两盘肉。两人互相瞪了一眼, 都觉得对方的存在不可理喻。
  身后忽然传来声音:“怎么, 不跳舞了?”
  “你干什么去了?”叶盏没好气地问。
  “去了趟后厨, ”祁渊一边说,一边夺下他手里的果汁和奶油蛋糕,“吃太多甜的,以后会得糖尿病。”
  叶盏舔干净嘴角的奶油, 心想我也得先活到那时候。
  “去了趟后厨找厨师长, 请他帮忙在晚会后打包食物。”祁渊喝了口他的果汁, 吃了口他的蛋糕。
  “干什么?”叶盏心情不好, 语气自然不善,“你不仅要吃我的东西, 连别人的剩饭都不放过?”
  “送给地下居民, ”祁渊说, “不能白白浪费食物。”
  “哈哈……”叶盏笑出了声,“你怎么那么可爱,傻得可爱。”
  “怎么了?”祁渊问,他看得出叶盏在存心找茬。
  “你难道以为我们吃剩的食物会被浪费?”叶盏用叉子敲着精美的碗碟,“想多了,第一波剩饭剩菜,能让侍者和厨师们饱餐一顿,然后他们会把剩下的还能看的食物和没用上的原材料,卖给市场和小饭店,送到普通人的餐桌上。最后剩下的残渣和泔水也不会倒掉,全部都卖给地下和城外的居民,比猪吃得还干净,一点都不会浪费。”
  祁渊的确没想过背后有那么多流程,更想不到叶盏会对这些那么了解——他生存在食物链的哪一个环节上呢?
  “真是少爷啊,”叶盏摇摇头,“看来你流亡的五年也没吃多少苦头。”
  “城外的法则和城内不一样,”祁渊说,“钱没用,拳头有用。”
  “不过地下居民的确该谢谢你,”叶盏继续阴阳怪气,“起码你让他们吃上了一口热乎的剩饭呢。”
  “你觉得这是一种伪善?”祁渊闲闲地插着口袋,并没有因为他的态度生气,“像是一种高高在上的施舍?”
  “你无论做什么都是施舍,因为你什么都有,他们什么都没有。你就一厢情愿地释放你廉价的善心,他们还要对你感恩戴德……”
  烦躁、焦虑,叶盏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左右不过是在借题发挥。他不是存心想和祁渊呛声,只是真正的烦闷憋在心里没法往外说。
  “还在生气吗?”祁渊问。
  “没有。”叶盏矢口否认。
  “好吧,或许你说得对,但我还是想这么做。”祁渊靠在他身边,和他一起看向灯光耀眼的舞台,人们在欢呼和鼓掌,一片盛大与辉煌。
  “人可不能永远都做出正确的决定,只能做一些目前看来正确的事。”他说,“或许我不像你那么了解这个世界——前十七年我都活在真空里——不过我想做一些事,哪怕只能稍稍地改变这个世界也好,人总要给自己的存在找点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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