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葭夫人脚步蹒跚,被露丑硬生生地带到了研究院地道入口,“露丑,你要带我去哪里?”
“很快您就会知道了。”露丑掀开门板,毒气的怪味依旧没有消散,她用触手将瘦弱的老妇人卷在怀中,就这样跳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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研究院本部,地下实验室。
风澄正在工作。她将一截触手丢到了新配好的酸液中,观察触手的融化情况,脸上露出大大的笑容。
做实验总是让人感到愉快,她最喜欢工作了。
“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小鱼在河里游啊游,哦哦多么可爱~”
背后忽然响起了歌声,是个小姑娘的声音,清亮又甜蜜。
风澄的背僵住了,猛地转过头,偌大的实验室里只有她一个人,机器嗡嗡地鼓噪着,那小姑娘的歌声停滞了一瞬,又很快响起:
“啦啦啦啦啦~小鱼游到了大海,碰到了大海怪~”
谁在装神弄鬼?风澄从试管架上取了几支药剂,径直朝着声音的来源走去。
那是一个柜子,上面放着许多浸泡大脑的标本瓶,第五层中间是一个玻璃罐子,里面是一颗被子弹打烂的人头,标签上写着“X-39”。
她的脑袋虽然开了花,下巴和嘴巴倒还算完好,此时那灰败的嘴唇一开一合,正发出甜美的歌声:“啦啦啦啦啦~小鱼跟着大海怪,自由自在~”
地下的电压一直不太稳,白炽灯滋啦滋啦地闪烁着,常人遇到这种闹鬼的事,肯定早就吓破了胆夺门而出。然而风澄并非常人,她饶有兴趣地抱起标本瓶,眼睛贴在玻璃上,“你给自己取名叫小鱼对吗?我从来不知道你唱歌那么好听。”
事实证明没逃跑是正确的,因为下一秒,地下实验室的铁门就被“砰砰”敲响。有人在外面大力敲门,一边敲一边喊:“开门啊开门啊我知道你在家!”
是一把破铜烂嗓子,他敲得那么用力,连地板都跟着震起来。
风澄掏出手机,打给孔葭夫人,然而电话刚接起就被人挂断了。她继续拨出下一个号码,这次很快接接通。
“喂……”那头的声音懒洋洋的。
“挠挠,是妈妈。”风澄温柔地说。
“妈,有什么事吗?”风饶问。
敲门声越来越激烈,有什么黑魆魆的东西正从门缝里爬进来。风澄面不改色地聊着电话:“没什么,早点睡觉。”
“现在还没到晚上……”
“书房的保险柜密码是09270728,里面有家里的所有资产,电脑密码一样,里面有妈妈所有的研究成果。”风澄飞快地说,“挠挠,妈妈爱你。”
“啊?喂?你说什么……”风饶惊慌失措的声音刚传过来,风澄就挂断了电话。
砰——实验室的灯全部灭了,幽蓝色的应急灯亮起,吱呀吱呀——黑影正试图打开门锁。
“谁在外面?”风澄问标本瓶里的人头。
小鱼的头用唱歌的调调说:“是我的兄弟呀,吴雨萌~他已经拿走我的身体啦,要把我的头也带走~”
“拼在一起有什么用,你已经死了,”风澄打开标本瓶,将福尔马林中的人头捞出来,“你看,一旦离开福尔马林,你很快就会烂掉。”
“在我烂掉之前,你们会先腐烂~”小鱼继续唱,“你们会先腐烂~全部都烂掉~啦啦啦啦啦~全部都烂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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循着呼唤声,叶盏一路找到了声音的来源,这是一条隐蔽的地道,尽头是一扇巨大的圆形铁门,吴雨萌盘踞在铁门前,一边敲门一边喊。
他的下半身已经变成了无数纠缠的触手,铺满了走道的尽头,只有上半身还剩下点人形。
不久前,夏明焰被隔离的时候,吴雨萌还带着他们去看了X-39的尸体,事实证明他才是被玄意感染的人。他偷走了X-39的下半截尸体,而现在他又诡异地出现在这个地方,到底想要干什么?
“吴雨萌?”叶盏叫道。
“啊,”吴雨萌回过头,停下了敲门的动作,“是你们啊。”
他的眼神似乎恢复了一些清明,茫然地环顾四周,“我这是在哪里?我是不是上班要迟到了……”说着从肚子上撩起一根触手,“咦,这是我的肠子吗?”
祁渊与叶盏对视一眼:“玄意在这里吗?”
“不在,但呼唤的确是从这里发出的。”叶盏指了指兀自发癫的吴雨萌。
“啊啊啊不管了,快开门!”吴雨萌狂暴地敲击着铁门,“我上班要迟到了,快给我开门!”
门锁一阵嘎啦响动,铁门应声而开,里面透出黯淡的冷光。
“看来玄意是想让我们进去看看,”祁渊率先迈出一步,“走。”
两人进入室内,入眼是一副惊悚的画面:一条深长的过道,两旁整齐排列着一人高的玻璃标本瓶,里头浸泡着许多女孩的尸体——她们长着相似的脸,黑发垂肩,大多数都年纪幼小,还有许多婴儿。
她们身上出现了许多可怕的畸形:有的肢体发育不全,有的脸上五官错位,有的身上覆盖着黑色鳞片,有的胸膛中长出嶙峋的龙角——就像叶盏在梦中看到的那样。无一例外,她们的肚皮上都有着同样的记号:1/2。
光是这条漫长的走道,陈列的标本就超过一百具,吴雨萌一个一个找过去,嘴里喃喃道:“不是这个头,也不是这个……我要找小鱼的头……”
一阵清亮的歌声更深的地方传来,吴雨萌大喜:“是这个!这是小鱼的歌声!”
他飞快地朝走廊尽头蠕动,叶盏和祁渊紧跟他身后,却没有动手阻止。
忽然黑暗中爆发出一阵闪亮的电火花,径直命中了吴雨萌的门面。
“啊啊啊啊——”吴雨萌发出惨叫,在五万伏的电压下被烤得焦香四溢,萎靡不振地倒在了地上。
“看来对付这种怪物,电击和火烧最有效,你说对不对,三少爷?”风澄扛着□□慢慢走出来,软底鞋踩在地上几乎不发出声音。她的另一只手上,提着X-39破碎的头颅,那颗头还在高声歌唱:
“啦啦啦啦啦~小鱼跟着大海怪~自由自在~”
“闹剧到此为止。”风澄调转枪头,对准X-39的头颅,“到地狱再去唱吧。”
她还未来得及扣下扳机,忽然一阵劲风扫过,她的手上被风刀划出无数细小的裂痕,□□被祁渊一把夺过,叶盏则悄咪咪地伸出触手,抢走了X-39的头颅。
风澄急急地朝后退去,然而她已经退无可退,靠在了实验室内最大的标本瓶上。
祁渊和叶盏没心思关注她,目光都被那高至天花板的标本瓶吸引。那瓶中浸泡着的,是一条黑龙!
那仅是一条幼龙,然而也有六七米长,在细长的标本瓶中微微浮动。它有黑曜石一样闪光的鳞片,赤红的双目,枯瘦的爪子,张大的巨口中还能看到几颗圆润的乳牙。这个标本瓶上贴着的,赫然是一个记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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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还有一更稍后
第62章 一部分真相
◎“我会继续自己的人生,和我爱的人一起。至于你们,我一个都不原谅。”◎
祁渊感到头痛欲裂, 这一切都太熟悉了,唤醒了一些久远的记忆,好像他生命最初睁开眼睛, 就是这样一副画面:标本瓶、尸体、幽蓝的灯光、手术床……
离真相很近了,他却感到一种发自内心的恐惧,好像如果知道了这一切, 那么许多曾以为坚固的东西将破碎。
叶盏质问风澄:“没有什么想解释的吗, 风医生?”
“我明白了,”风澄叹息着摇了摇头, “原来吴雨萌不是威胁, 你们才是, 他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只是为了引你们过来——玄意想让你们看到这里的东西。”
她翻身坐在了堆满草稿的办公桌上, “很抱歉, 无可奉告。”
下一秒, 数条触手缠住她的身体, 其中一条缠住了她的脖颈。
“随便你……”风澄艰难地喘着气,脸上仍带着无所谓的笑,“你杀了我吧,动作利索点。”
怎么回事, 一个两个都不怕死!叶盏气结, 操控着触手钻入她的眼眶, 抚摸着她的眼球, “别误会,我不会杀你, 我只会污染你。你知道那种感觉吗?意识清醒着, 却只能看着自己变成怪物, 脑子里好像有触手在爬……”
“触手大脑,”风澄眼前一亮,“我喜欢这个想法,你不觉得脑子就像是一团纠缠在一起的触手吗,我迫不及待要体验了!”
“没用的,她不怕死。”祁渊了解她,这个女人的一生都在努力作死,她把死亡看成是一场需要精心打扮的约会。
叶盏不满地看了他一眼,心想难道就这么把人放了,却听祁渊道:“不如直接杀了吧。这里的资料够我们研究出许多东西了。”
叶盏哟了一声,“你确定?”
“她的罪行足够她死一万次。她活着,只会继续制造那些标本瓶里的尸体。”祁渊垂下眼睫,回忆断断续续,颜色都很昏暗,那些细小的哭声萦绕在耳边,和他自己的哭声纠缠在一起。
这不是威胁的话术,风澄听了出来,祁渊是真的动了杀心。她的发髻乱了,簪子落在地上,口中喃喃道:“真遗憾啊,世上还有那么多未解的谜题,可聪明的脑袋总是被愚蠢的暴力毁灭……”
“明白了。”叶盏正要动手,却听身后传来一声断喝:
“等等!”
一个老妇人快步走了进来,在焦急中失去了往日的雍容。她急急地喘着气,叫道:“等一下,别杀她!”
是孔葭夫人。露丑紧跟在她身后。
“你们想要知道什么,我都可以告诉你们。”孔葭夫人狼狈地喊道,“风澄对我们很重要,对整个龙野都很重要,不要杀她。”
“哦?”叶盏眯起眼睛,微微放松手掌。风澄滑落在桌上,痛苦地咳嗽着。
“夫人。”祁渊向她颔首,算作打招呼,“您可以开始说了。”
“既然你已经看到了这些,那么隐瞒对你来说也毫无意义了……”孔葭夫人喘匀了气,正准备说些什么,却听身后传来一道干脆利落的嗓音:
“你不能说谎。”
孔葭夫人脸色微变,猛地转过身去,叶盏也看过去,只见一个披着黑色斗篷,头发灰白,生着重瞳的男人,出现在了地下实验室门口,居然是楚聿!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叶盏一惊,是祁渊叫他来的吗?什么时候?他隐约觉得自己漏掉了很关键的东西,却一时抓不住。
“孔葭,你必须诚实。”楚聿走近了,每个吐字都清晰明朗,如珠玉坠地。
他凌空画了一个字符,类似于金文的“诚”字,闪光的字符附在孔葭夫人身上,形成了神圣的制约。
孔葭夫人在短暂的惊讶后恢复了平静,只是手还紧紧地抓着龙鳞项链。她略显悲哀地看向祁渊:“这下你应该相信我的话了。”
“洗耳恭听。”祁渊示意楚聿给夫人找一张椅子,请她坐下慢慢说。
孔葭夫人坐了下来,声音回归平静:“就从玄意说起吧,一直以来他被龙脉封印着力量。具体来说,龙的子嗣越多,血脉越纯,封印的力量就越大;反之封印的力量就越弱小。在祁望那一代,龙有着神的位格,但随着一代代的繁衍,龙血只会越来越稀薄,所以玄意的苏醒是一件不可逆转的事,我们只能尽力拖延这一天的到来——事实上,我们已经成功拖延了好几十年,很多祁家人都做出了牺牲。”
祁渊心头一跳,“什么牺牲?”
孔葭夫人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乱.伦。
“想要保证龙血的纯度,只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近亲繁殖。你知道孔昭为什么姓孔吗?”
祁渊以前从未深思过这个问题,此刻只感到毛骨悚然。
孔葭夫人笑了笑:“祁家的每一代都会刻意留下几个异姓孩子,他们的后代将与祁家的后代结合。比如你的奶奶姓林,但按照血缘来说,她其实是你爷爷的堂姐。”
祁渊只感到恶心:“哈,所以我们是乱.伦世家咯,怪不得会有那么多白痴、偏执狂、畸形儿……”通过这沸腾的血液,家族的诅咒一代一代地向下攀爬,就为了延续那该死的血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