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神后裔——拾月光

作者:拾月光  录入:04-30

  夏明焰正要开口一阵怒喷,却听身边传来一道清冷的声线:“是我做的。”
  场面骤然安静,所有的眼睛都望向祁渊。凌厉凶狠的目光是他们手中紧握的石块,将要丢到那罪无可赦的人头上。
  后台,屏幕前,叶盏猛地握紧了双手。孔昭按住了他的肩膀,微笑道:“你看,他认罪了。接下来,只要你这个未婚妻作证,就能将他的罪名牢牢钉死。”
  “……”叶盏没有说话。他刚打了抑制剂,脑袋有些迷迷蒙蒙地犯晕,小腹一阵阵地痉挛,消耗着他所剩不多的意志。
  孔昭循循善诱:“你不是一直想跑吗?你不是想找到林荒笔记吗?只要做一个简单的选择,你想要的都会有。”
  做一个简单的选择,是站在那孤独的审判席上,与千万人为敌;还是得到想要的一切,回归他自由不羁的生活。
  做一个简单的选择,走进那遍布荆棘的好人的阵营,还是做一条痛痛快快唯我独尊的恶棍。
  祁渊神色淡漠,望着台上诸人,大大方方地承认道:“是我命令他放走感染者,但也仅此而已,他和刺杀案没有任何关系。”
  黄上校没想到他如此痛快地承认了,又惊又喜:“祁渊,你认罪了?敢对你说的话负责吗?”
  “反正你们已经替我拟好了罪状,”祁渊冷嘲道,“何必浪费时间,直接宣读我的罪名吧。”
  作者有话说:
 
 
第二卷 已经接近尾声,争取在下个礼拜写完。 
  结局部分有几段剧情我个人特别喜欢,希望能写出我心中的效果~
 
 
第67章 报丧鸟其二
  ◎“我宣布,将有难以想象的坏事发生在你头上。”◎
  听祁渊冷嘲热讽, 黄上校扬起粗短的眉毛,“狡辩也没用,既然你说认罪, 那我也不多费口舌……”
  还未说完,却夏明焰破口大骂:“我看不起你个龟孙子!你要就拉我一人下水算你是条好汉,老子行得端坐得正已一人做事一人当!我就是同情感染者, 就是想救他们, 和任何人都没关系!”
  黄上校脸色很不好看,“夏明焰, 注意你的措辞!你不要敬酒不吃……”
  “黄上校, ”孔葭夫人打断他, “你的证据都陈列完毕了吗?”
  “呃,是的, 夫人。”黄上校诚惶诚恐道。
  “好, 那么按照规定, 夏明焰, 接下来你有一段为自己辩护的时间。”孔葭夫人道,“不过你最好保持冷静,才能使你的观点更有说服力。”
  “冷静是吧?”夏明焰深呼吸一口气,忽然抬手摘下了自己的单片眼罩, 露出了残疾的右眼, “摄像头转过来, 对准我的眼睛拍, 对,凑近点。”
  大屏幕上出现夏明焰放大后的脸, 他的眼皮肿起, 上下贴合在一块, 布满细小的疤痕,说不出的丑陋与狰狞。
  “我这人有个毛病,一旦说谎,我的右眼就会无法控制地流泪。所以我要请你们所有人看着,只要我没有流泪,我说的每一句都是实话,”夏明焰朗声道,“都给我看过来!”
  “我和你们一样,从小出生在玄城,没碰过大灾大难,你们一定想不到我这只眼睛是怎么瞎的。”夏明焰抚摸着那只丑陋的眼睛,“我的父亲是一名优秀的医生,曾经在龙野医院感染科工作。每周他都会挤出休息时间,偷偷出城为外面的感染者义务看诊……”
  台下的人恍然大悟:“感染者有什么好救的?原来他爹就不是什么好货。”
  “怪不得他变成这样,有其父必有其子……”
  “但父亲暗地里做的事还是被发现,他被医院开除了,要不是奶奶收留,我们说不定早就死在地底下了。父亲变得暴躁易怒,成天喝得醉醺醺的,在城外游荡。我们的积蓄很快花光了,饥一顿饱一顿的。我记得那天家里只剩最后两个馒头,父亲出门去找吃的,我一个人留在家里,饿得快死了,实在是没忍住,就把两个馒头都吃掉了。

  “父亲两手空空地回来,问我馒头去哪里了,我害怕得要命,就说被老鼠给偷走了。父亲喝了酒,简直气疯了,他把我摔在地上拳打脚踢,一边用皮带抽我一边骂:‘叫你撒谎!叫你撒谎!’后来他还觉得不解气,就抓起一只啤酒瓶子对着我的脸砸下来——我立刻就感到眼睛爆炸了,我痛得都要昏过去,他还在用酒瓶子砸我。”
  台下渐渐安静下来,人们心情复杂地听着他的讲述,唏嘘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这种悲惨和不幸倘若出现在电视剧里,是能博得许多眼泪的。
  黄上校道:“夏明焰,这里是审判庭,不要说和案件无关的话。这是你父亲做的,又不是我们这些普通市民害的你,你的身世凄惨,并不是你报复社会的理由。”
  大家一听黄上校的话,顿时心安理得起来:对呀,又不是我们普通人害的你。我们不要听罪犯的心路历程,只想看罪犯受到应有的惩罚!
  “不,这不是和案件无关紧要的话,请听我说完。”夏明焰的声音已经完全冷静下来了,“后来我的伤口愈合了,但落下了一说谎就忍不住流泪的毛病。就因为这个,我没法应付人情世故,说不出虚伪的好话,交不上朋友,也做不来生意——好笑吧,因为我被迫做一个诚实的人,竟然无法在这个社会上生存了。明明所有人都过得很好,只有我不能适应,这是不是说明我是错的,而你们是对的?”
  他扫过台下一双双眼睛,浑浊的清澈的老迈的年轻的噙着泪水的怒目而视的……他仿佛看到一只只高扬的手中握着石块,要砸向人群中唯一的罪人。
  “父亲死于酒精中毒,我虽然没去上学,但拼命地自学完家里所有的医书。但我没学历又没经验,没有任何地方肯要我,后来我就自暴自弃了。我当了一名枪手,替别人参加龙野医科大学的入学考试,我还挺厉害的,想考几分就考几分,字迹也模仿得很像。不过没几次后我就被发现了,大概是长得太有特色了,不适合干这行。
  “我本来以为会被丢进监狱里,谁知道他们带我去见了主考官,也就是孔葭院长。说实话,在那天之前,我根本不相信世界上有这样好的人,她问清我的情况后,不仅没有责罚我,还给了我一个机会,资助我去龙野医科大学读书。”说到此处,夏明焰抬起头,看向了审判席首座上的老妇人,“院长,我曾经非常非常信任您,我向您发过誓,我不会让您失望。我没有想到,最后是您让我失望了——
  “谁会比您更清楚,感染者到底做错了什么,你们又是怎么对待感染者的?!我所做的一切您都看到了,您说希望我能做成您做不到的事,所以我拼了命地去做……我从头到尾怕过死吗我,我怕别人戳我脊梁骨吗?!你凭什么背叛我,你怎么能把我关到这个地方,逼我说谎,逼我认错……我根本没错,错的是你,院长,你对不起我,你口口声声说要牺牲小部分人顾全大局,只因为牺牲的不是你自己!不是你最在乎的人!凭什么是你这种永远不会牺牲的人,来决定让谁去死,谁规定的?!……”
  他的吼声被淹没在愤怒的浪潮中,人们无法容忍城主夫人被如此侮辱,黄上校大力拍桌子,“夏明焰!注意你的言辞!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抓起来,把他给我抓起来,堵住他的嘴!”
  立刻有士兵堵住夏明焰的嘴,他的脸涨得通红,左眼布满血丝,挣扎如一条疯狗。
  “放开他。”孔葭夫人忽然道,“他还没有说完,让他说下去。”
  “这……”黄上校十分为难。
  “夏明焰,你继续吧。”孔葭夫人道。自虐一般,她逼迫自己去听这样的辱骂。哪怕是屈辱和愧疚,也总好过内心巨大的空虚和荒芜。
  她回忆起当年的光景,那时候她还没有那么老,丈夫仍然强健有力,扛起了所有重担。她只需要专注于自己的理想和事业。她微笑着对那些年轻人说:“放手去做吧,背后有我在,我们这一代人没完成的使命,就由你们去肩负。”
  后来,他们看到了那满目疮痍的、无可挽救的现实,有些人失望地离开了,有些人斗志昂扬地留了下来——最后被她送上了审判席。
  她知道,就算如此,永远会有满腔热血、不顾一切的年轻人,步履轻快,满怀朝气和理想。可悲哀的是,她发现自己渐渐无法面对那一双双明亮的眼睛了。
  “好啊,是你让我说的,”夏明焰摔开了士兵的手,转向观众席,“你们看不惯我是不是?我还看不惯你们呢!你们这帮不踩在别人的尸骨上就无法安睡的人!稍微听到一点可怕的事实就怕得要死,要么捂住耳朵自欺欺人,要么就消灭那个说真话的人。你们又蠢又坏,自私自利,残忍还不自知……”
  “一个叛徒哪来的脸说这种话?!没人听你放屁!”
  “XX的疯狗乱咬人,枪毙他!必须枪毙他!”
  底下的骂声自然是不输于他,场面一片混乱,龙鳞军不得不出面维持秩序。夏明焰的战斗力有增无减,凭着有话筒,叫得比谁都响亮。他忽然抓住了身边龙鳞士兵的胳膊,“你们龙鳞也不是好东西!
  “喂,你们到底知不知道,军队在大批量制造感染者?你们就没好奇过异能者怎么来的吗?我告诉你们吧,他们让普通士兵喝下觉醒剂,一百个感染者里面才能出一个异能者。异能者就是感染者,所谓的龙脉,不都是感染者?是感染者在保卫你们呢,你们害不害怕,啊?告诉我,害不害怕?!Alpha、Omega,说得好听,你们就不是感染者啦?!”
  这一番话,让所有龙鳞的神色都变得极为难看。他身旁的祁渊却勾起一个微笑,夏明焰这张嘴啊,只要让他有叭叭的机会,就绝对不会让人失望。
  “好了,我说完了。”夏明焰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神清气爽地站直了,权当底下的骂声是热情的鼓掌。
  孔葭夫人脸崩得很紧,每一道皱纹都格外深刻。她没有说什么,只是撑着桌子站起来,宣布道:“休息十分钟,再开始下一轮审判。”
  台下,祁守心坐在贵宾席上,气得半死,他向身边的侍卫抱怨道:“为什么妈妈还不赶他走?世上怎么会有这种人啊,嘴那么脏还那么毒,眼里看不见半点好的,就像报丧鸟一样……”
  忽然,祁守心感到背上一凉,像是有一块冰贴在了背上。他哆嗦了一下,回过头去,看见一个奇怪的人坐在自己身后。他头发灰白,戴着一副墨镜,但能看出长得不错。
  “二少爷,还记得我吗?”那人轻轻地问。
  奇怪的是,明明他的声音那么轻,祁守心却听得很清楚,像是从某个平行于现实的音轨上发出的,传到他耳朵里半点没有失真。那声音悦耳动听,像是骀荡的春风,吹走了他心中所有的烦躁和郁闷,祁守心下意识露出礼貌的微笑:“您好,请问您是?”
  “江河。你曾经做过我的编辑,忘记了?”楚聿靠得近了些,他身上的气息冰凉,让燥热的祁守心感到十分舒服。
  原来是他,祁守心还没忘。大学毕业后他在家里的安排下去了龙野报社工作,那时候他正好负责过一个叫江河的记者,这人给他留下了非常坏的印象。
  ——那个叫江河的记者,稿件中总是充斥着负面.消息,比如说某某战役因为指挥失误死伤了大量士兵,可那天电视上明明报导了一场大捷;比如说他亲自做了调查,发现Omega的平均寿命只有48岁,生得越多越短命;再比如说他口出狂言,声称战无不胜的龙鳞军团有一半时间都在打无谓的仗,只是为了维持越来越臃肿的建制,而军费开支一年高过一年,全都压在龙野老百姓身上……
  刚刚步入社会的祁守心哪里看得了这些,吓得花容失色,连忙找到主编,问这些都是真的吗。
  主编摆了摆手:“别听他胡扯,下次遇到这种稿子直接毙掉。”
  “可是他给出了详细的数据和调查报告……”祁守心依然惊疑不定,“您看这几张照片,都是实地拍摄的,可电视上没有播呀,真的有那么多Omega被家暴吗?”
  主编按住照片,看都没有看一眼,语重心长地教育道:“守心,有些事你必须明白,照片就算是真的,又有什么意义?你想想看,要是我们报纸上整天说哪个Omega生孩子死了,以后哪个Omega敢生孩子?要是报纸上整天说哪个Alpha把Omega打死了,那不是挑拨AO关系吗?Omega本来就胆小,以后还敢结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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