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神后裔——拾月光

作者:拾月光  录入:04-30

  叶盏下意识后退一步,却撞上一个坚实的胸膛。
  罪魁祸首站在他背后,脸上仍带着该死的无辜和迷惑:“哥,到底发生了什么?”
  听到门外的巨响,祁渊甚至有些害怕,自打他们重逢后叶盏就没见过他那么怂的样子。
  情急之下,叶盏再也顾不上那么多,转身抱住祁渊的腰,“先别管有的没的,我们有危险了,等会听我命令。”
  “嗯。”祁渊先是惊讶,随后脸上浮起了红云,心上人忽然抱住了自己,他慌得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放了。
  砰——
  铁门轰然倒地,三个气势汹汹的堕种杀进来,却看到两人在门口相拥而立,50米大刀险些没收回来。
  祁渊看他们凶神恶煞,也怕怕的,但依然努力护着叶盏——哥哥从来没有这样需要过他呢!
  从一方面来说,他又觉得这三个堕种并不可怕,反而叫他感到亲切。有什么黑暗而痛苦的东西在心底蔓延,一些破碎的记忆像扑不灭的火星,时不时烫他一下……不,不能想起来!祁渊一瑟缩,立刻就躲进了温暖明亮的记忆里。
  这一定是个梦,一旦醒过来,他就永远无法感到幸福了……
  “命令他们走。”叶盏小声说。
  祁渊点头,声音却忍不住打颤:“你们,走,别、别过来啊。”
  三个堕种面面相觑,满头的问号。无论是样貌还是气息都如假包换,但眼前这只胆怯害羞的糯仔到底是谁啊!
  “我们走。”叶盏拉着完全搞不清状况的祁渊,直直地穿过三个堕种,进入走廊。
  祁渊察觉到自己说话管用,于是凶巴巴地回头补充了一句:“不许跟过来!”
  三个堕种齐刷刷地低头,恭送他们离开,“是!”
 
 
第77章 最后的逃亡(下)
  ◎不回头。◎
  危机解除, 叶盏出了一身冷汗。
  眼见安全了,他却不知道该把手上牵着的祁渊怎么办才好。如果丢下不管,很快其他人就会察觉异状的吧?总之还是带在身边比较保险, 等绯流的药效过去,他会继续陷入昏迷,也碍不着自己什么事。
  祁渊东张西望, 总觉得周遭的一切看起来陌生又熟悉, 尤其是经过的人,似乎马上能脱口而出他们的名字。
  一个逐荒成员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恭敬地问道:“Boss, 损失评估报告已经做好了, 需要交给您吗?”
  我该说什么好?为什么低着头不敢看我?祁渊又困又乏,脑袋根本转不起来, 不知所措地看向叶盏。
  叶盏道:“我和你们boss有事要处理, 你明天再来吧。”
  “好的。”逐荒成员领命, 俨然已经把叶盏当成了二号人物。
  为了表现友善和歉意, 祁渊对他露出一个温和的微笑,那人高马大的家伙却像是吓到了,嘴巴张成O型。
  怎么了,我笑得很可怕吗?祁渊郁闷地摸摸脸颊, 被叶盏迅速拉走了。还好周围人虽然多, 却都有点怕他似的, 一直离得远远的。祁渊越来越困, 浑身肌肉酸软无力,亦步亦趋地跟在叶盏身后, 眼睛已经眯了起来。
  他根本没想到要问叶盏会带他去哪里, 只是全身心地信赖他, 只要哥哥在身边,他就可以不用想那些复杂的事,只要能在他身边……大脑好像被尖锐的针刺痛了一下,止不住的悲伤弥漫上来,祁渊下意识抓紧了叶盏的手,等他反应过来时,才意识到自己又用力过度了,连忙松开。
  叶盏的手被他捏得通红,能看见明显的指印,然而叶盏似乎根本没察觉,只顾拉着他向前走。祁渊暗暗松了口气,手又小心翼翼地探上前,轻轻握住了他的小指。两人刷脸进入了停机库。
  秦航早就潜伏在约定好的战斗机中,紧张地等待叶盏过来会和。他看到金属大门悄无声息地滑开,走廊的灯光倾泻而入,照亮了两个人影——等等,怎么会有两个人?!
  秦航稍稍探头,看到叶盏面无表情地走入停机库,跟在他身后的正是祁渊!
  不好!秦航大骇,心脏扑通扑通狂跳,到底怎么回事?他和叶盏的密谋被发现了?!还是说,叶盏欺诈了他,从头到尾这都是一场为了逮捕他的阴谋?!
  他的手探入怀中,握紧配枪,不抱希望地准备背水一战,却见叶盏完全忽略了这架战斗机,转头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那里停着一艘型号老旧的飞行船,玄城出品的Mazarine三代,外观和系统都经过改造,纯黑涂装,外壳布满划伤和弹痕。这正是五年前叶盏从玄城开走,后来又被祁渊追回来的那一艘。
  这又是怎么回事?秦航大惑不解,叶盏居然说服了祁渊,准备和他一起走吗?
  两人上了飞行船,有了祁渊的最高权限,飞行船很快便启动了。舱门洞开,晚风灌入,呜呜作响,黑色的大船缓缓泅入夜色深处。
  “哥,我好难受……”祁渊趴在副驾驶座上,眼皮止不住地往下掉,要是他有耳朵,肯定早就蔫蔫地耷拉下来。
  “困了就睡一会儿。”叶盏说,“醒了就到地方了。”
  “嗯。”祁渊听话地闭上眼睛,只是眉头还皱着。
  叶盏绕着飞行船转了一圈,里面的一切摆设如常。舱门口的地板上有几道深深的刻痕,这是五年前逃离玄城的时候,他抱着失控的祁渊滚进飞船里,龙爪在地上划出的痕迹。外面狂风鼓荡,他们彼此拥抱胸膛紧贴,那剧烈的心跳声现在仿佛还回响在耳边。
  稍稍抬头,就能看到天花板挂着的迪斯科灯球,这是深蓝特意装的。以前他有了余钱,总会买很多酒,在飞行船一个人默默喝着。深蓝为了讨他开心,就会打开迪斯科灯球,给他跳《dangerous》。他会大笑,醉醺醺地落入迷离的光影,最后被深蓝收拾好抱回床上。
  他又再度回到这里,只是物是人非,过往的一切都不会再重来。很快只会剩下他一个人,踏上这条没有终点的旅程。
  不多时,飞行船驶出了落日废墟号的导弹射程,他已经安全了。他应该立刻把祁渊随便找个地方丢下船,自己拍拍屁股走人。
  “啊!”刚睡下不久的祁渊忽然惊醒,面色惊恐,大口大口地喘气。
  “怎么了?”叶盏快步走回他身边。
  祁渊怔怔地看着他,漆黑的眸中浮着一层泪光,忽然一把抱住他,“太好了,哥,你还在……我刚才做了个噩梦,梦到你把我丢下了……”
  “没事了,我在。”叶盏揉了揉他的黑发,心中五味杂陈。第一次服用绯流时,幻觉总会格外强烈,他无法想象祁渊心中的惶恐有多强烈,才会把绯流的幻境撞得摇摇欲坠。
  他安抚地拍着祁渊的肩膀,才让他平静下来,重新闭上了眼睛。睡梦中他的胳膊依然绷紧,死死地把他箍在怀里。叶盏无法,只能任由他抱着,打开了飞行船的自动驾驶模式。
  这是一个双向的幻境,时光的逆流中伸出无数条记忆的触须,要把他拉进往昔的旋涡里。如果真是17岁的祁渊,他一定会不顾一切带他走。可惜他不是。

  等到美梦醒来,在那个真正的祁渊面前,他做不成完美的“哥哥”,成年的龙会无情地咬住猎物的咽喉,他的掌控欲和自己一样强烈。叶盏讨厌那种狼狈招架又手足无措的感觉,更讨厌软弱和失控,所以他必须走。
  接近凌晨,飞行船停在某座废弃大楼顶上。这里是叶盏常光顾的一家黑诊所。
  叶盏找了熟识的医生,请他为祁渊检查一下身体。
  “这人我就丢在这儿了。”叶盏抱着胳膊,对医生道,“万一有什么症状的话你帮忙看着点。”
  “会有什么症状?”医生甩甩手中的体检报告,“他的身体机能就他妈离谱,拿小行星和他对撞都是小行星先爆炸!”
  “那你最好祈祷自己比小行星结实。”叶盏道,“见势不妙赶紧跑,千万别说认识我。”
  医生喷了,“喂喂喂,我凭啥帮你承担风险?!”
  “你抽了一管他的血,就偷着乐吧。”叶盏鄙夷道,“要不要我帮你算算龙血觉醒剂在市面上能卖多少钱?别得了便宜还卖乖,没让你给我磕头是我心地善良。”
  医生被戳破了小九九,端着搪瓷茶缸扭头就往房里走,咕哝道:“知道啦,我收费可是很贵的……”
  祁渊靠着走廊墙壁,坐在一只倒扣的废料桶上,一只手紧紧抓着叶盏的衣袖,强打起精神想听他们在说些什么,却无论如何也听不清。
  恍惚间,他看到叶盏蹲在自己面前,捧着他的脸颊,柔声道:“你在这里等我一下。”
  在他任何时候的记忆里,叶盏其实都是和“温柔”这个词沾不上边的。但这个梦简直美极了,叶盏笑得特别好看,皮肤上蒙着一层光晕,眼瞳里盛着甜酒般的笑意,浅色的发梢上缀着太阳的金黄。
  祁渊呆呆地看着他,正准备点头,但心中忽然涌起莫名的危机感,叫他不自觉改变了主意:“我和你一起去。”
  “你知道我要去哪里吗?”叶盏仍然是很温柔地抚摸着他的脸颊。
  祁渊被他问住了,一时接不上话。是啊,哥哥肯定有很重要的事要做,他又帮不上什么忙。再一次他开始恨自己的弱小无能……不,不对,他已经不再弱小了!
  我已经付出了代价,我好不容易从地狱里爬出来,受尽千劫万难,努力保全自己的人性,才能站在你面前……祁渊猛地站起来,抓住叶盏的肩膀,将他推到墙上,单手握住他的脖子,龙性的狂躁叫他不顾一切,必须要把叶盏留下来!
  叶盏没有反抗,静静地靠在墙上,任由他握着纤细的脖颈,脸上的神情是他所看不懂的。
  祁渊惶恐地收回了手,但青紫的手印已经留在了白皙的脖颈上,他简直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正被撕裂成两半,他快被逼疯了。
  “这是惩罚,如果你非要一个解释的话。”叶盏冷静地说,“你夺走了我的自由,相对的,我也要夺走你最爱的东西。”
  破败建筑的窗子吱呀摇晃,从荒野吹来黄沙弥漫的风,到处都是沙沙沙沙的轻响。走廊上的白炽灯明灭闪烁,虚幻朦胧的光晕淡去了,祁渊望着他漠然的金瞳,才发现那不过无可挽留的月光。
  “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叶盏露出残酷的笑意,“你杀了我的深蓝,所以作为报复——”
  他的手探入祁渊的口袋里,拎出一只瑟瑟发抖的毛团子。耳鼠的两只长耳朵扑扇成了螺旋桨,却无法逃脱猎人的手心,它泪眼汪汪地看向祁渊,四爪努力向他扑腾着。
  看到耳鼠的瞬间,祁渊身体一僵,他想到了老鼠,很多很多的老鼠,活的、死的、地下的、地上的、像人一样的……他的脑袋剧烈地疼起来。
  “幸好我不是爱迁怒的人,”叶盏提溜着小耳鼠,认真地对它说道,“要是我准备捅谁几刀,我一定会捅在罪魁祸首身上。所以感谢我吧,你自由了。”
  说罢,他提着小耳鼠往窗外一丢,把它放生了。
  祁渊沉默地望着耳鼠扑腾飞走,直到再也看不见为止。他不太记得关于那只长耳朵老鼠的事了,可是他的心仍然涌上一阵悲痛。手无力地垂落在身侧,摸到了口袋里一个硬邦邦的东西。
  啊,那是很重要的、一定要交给叶盏的……什么来着?
  祁渊把那东西掏出来,发现是一个蓝丝绒的戒指盒。叶盏也看到了,忽然伸出手,说:“给我吧。”
  说着,便将戒指盒接了过去,塞进了口袋里。
  “我会回来的。”叶盏踮起脚尖,轻轻地吻了吻他的脸颊,像是花瓣飘落在初春的湖面上,薄冰咔嚓裂开细缝,漾开细细的水流。
  一瞬间,祁渊回想起来的是亲吻的滋味,他们似乎亲过很多次,额头和耳垂、手心和手背、胸口和侧腰……当然还有唇,他回想起了唇齿交融的甜蜜滋味,就像小时候心心念念的兔子软糖。
  但亲吻脸颊是不同的,这是千金之诺,迄今为止叶盏答应他的都做到了,所以他一定会回来。这个吻唤回了那种晕晕乎乎的舒适感,祁渊闭上了眼睛,不再去想任何事,只要轻轻地倒在那朵云里,所有的悲伤都会消失无踪。
  梦境的黑暗里,美丽的泡沫升起又幻灭,他听到脚步声渐渐远去,唇齿间还弥漫着久久不散的花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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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夜,一只毛团子费力地降落在窗台上,呼哧呼哧地喘着气。主人把它喂成了正圆形,害它差点飞不回来。耳鼠睁着黑溜溜的小眼睛,看到主人在睡梦中并不安稳,眉头紧皱,仿佛被一个又一个梦魇缠住了。
  五月的夜晚凉气逼人,耳鼠打了个小喷嚏,赶忙滚落在主人的大腿上,用爪子轻轻推他的手,希望他能像以前一样,变戏法一样掏出两粒瓜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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