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猫被养得格外骄纵,看起来可爱,但实则脾气差得要命。
有时故意翻箱倒柜捣乱,把桌上的茶杯花瓶通通扫到地上,又要偷吃点心,把残渣弄得到处都是。
而等到人生气的时候,又乖巧的蹲在一边,慢悠悠地顺着身上的毛,让人发不出火来。
曾一诺不自觉地叹了一口气,微微失神。
就在这时,身边的弟子激动地说:“仙君要回来了,仙君把走失的师弟师妹都带回来了。”
曾一诺猛地抬起了头,同样也很激动。
不过他的激动不是因为仙君回来了,也不是因为同门师兄弟被救回来了,而是——能见到小猫了。
他伸着脖子,满脸期待地看着。
在漫漫黄沙中,可见一道身影逐步靠近。
近了。
近了……
曾一诺睁大着眼睛,企图在人群中寻见那一团熟悉的毛团,可不管他看得如何望眼欲穿,都没能寻见心心念念的小猫。
许是他的目光太过于灼热,沈定衡抬起眼皮,直直望了过去。
曾一诺没在仙君的怀里瞧见小猫,身后也没找到,实在是焦急,于是没忍住,出言问道:“仙君,猫……”他卡顿了一下,感觉落到身上的目光刺骨,但还是硬着头皮说了下去,“猫呢?”
沈定衡定定注视了片刻,眼中情绪起伏,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目光一掠,从身旁走了过去。
在擦肩而过的一瞬间,曾一诺大大松了一口气,浑身虚脱的样子。他犹豫了片刻,还是没敢追上去问个清楚。
敢当面问猫的去处,已经是用尽了他一辈子的勇气。
在缓过气来以后,其他获救的弟子也陆陆续续上来。
曾一诺不敢问仙君,就转过头来问这些人:“仙君养的猫去哪里了?”
获救的弟子被问得满头雾水:“仙君的猫?仙君什么时候养猫了?”
曾一诺心中焦急,但还是沉住气,说道:“仙君养的猫,就是浑身都是白毛,长得很漂亮,眼睛很大,脾气有点差,喜欢咪咪叫的小猫……”
弟子们面面相觑。
“好像有这么点印象。”
“但是我们也没见着过这只猫。”
“可能是仙君没带出去,关在哪里了吧。”
曾一诺脱口而出:“怎么可能!仙君明明把猫给带出去了!怎么会没带回来?”
弟子没把这个当一回事,随口道:“许是小猫顽皮,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就是,仙君日理万机,怎么可能会在这样的小玩意儿身上浪费时间。”
“跑了就跑了,回头再去御兽峰上寻一只就是了,反正长得也差不多。”
曾一诺的心中越发烦闷。
怎么会一样?
世界上根本没有完全一样的猫,就算是,也不是原来的那一只了。
他想要反驳,但张了张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只好垂头丧气地走在了队伍的最末端。
走出去没两步,就又见一道剑意冲天而起,随后仙君的身影消失在了云舟上。
弟子们纷纷仰起头,惊叹起剑气锐利。
“仙君这是要去哪里?”
“形色匆匆,莫不是有要紧的事情?”
众人议论纷纷,开始猜测。
直到一道声音响起:“倒也不是要紧的事情。”
众人停了下来,望向了声音传来的地方。
孔凌的神色不太好,双手抱着肩膀,凉凉地说:“找他的猫去了。”
众人一怔。
……又是猫。
这猫到底是何等的国色天香,竟然能让仙君都如此念念不忘?
-
“啊欠——”
谢扶鱼又打了个喷嚏。
打完了以后,鼻尖还痒痒的,抬手揉了揉,这才稍稍缓解了一些。
他嘀咕了一声:“谁在惦记着我?”
狐狸在一旁献殷勤,有事没事都要插嘴一句,想这法子搭话:“肯定是惦记着尊上的人。”
谢扶鱼:“……”
狐狸:“?”
谢扶鱼古怪地说:“如果不会说话可以不说。”
狐狸犹自不觉自己被嫌弃了,还不明所以地说:“我会说话啊,我说的可好了。”
谢扶鱼的唇角抽了一下:“我知道你会说了,说的很好,不要再说了。”
精怪的脑子大多都是直来直去的,没有这么多弯弯绕绕,狐狸越发的迷惑:“尊上,你都夸我说得好了,为何不让我再说?”
谢扶鱼:“……”
他有些后悔,为什么没有顺手把这只狐狸给宰了。
现在留在这里,不仅添堵,还容易把自己给气到了。
可能是狐狸也感觉到了这杀意,十分上道的闭上嘴,也不再追问什么说话好听不好听的了。
谢扶鱼瞥了一眼,心中杀气散去。
还是算了。
现在手下也没有什么人用,蠢就蠢点了。
再说了,这世上压根也没有不蠢的人。
谢扶鱼冷哼了一声,收回了手。
狐狸侥幸逃过了一遭,也不敢多说废话,小心翼翼地跟了上去。
谢扶鱼转身穿过长街。
在外界传言,西荒贫瘠多乱,处处凶险。可这凶险之处,同样也有丰厚的利益。
譬如西荒的矿脉丰富,就连地表上都铺成一层层的矿石,再譬如深山老林之中藏着奇珍异宝,只要拿出西荒,就可以卖上一个好价格……如此一来,财帛动人心,就算西荒再凶险,也不缺少想要搏一搏的掮客。
西荒主城是难得的太平之地,也是这些来往旅人选择的落脚地。
一走进去,长街两侧熙熙攘攘,分外热闹。
有人叫卖着秘境中出产的宝物,妖兽驮着重重的货物走过,还有凶神恶煞的魔修……人虽多,但井水不犯河水,保持着微弱的平衡,倒也还过得去。
谢扶鱼穿行在其中,走走停停,偶尔看停下来看一看别人争斗的热闹。
许是这家的奸商骗人,被受害者找上了门来。
奸商嘴硬,不肯承认自己卖了假货,这卖主也不是好欺负的,当场掀了摊子打了起来。
不一会儿的功夫,一旁就围了一群人。
有的鼓掌叫好,有的趁机捡走了奸商的货物,逃之夭夭。
谢扶鱼看得饶有趣味。
要是平时,他肯定对这种低级的打打闹闹不感兴趣。但主要是他在长明仙宗被关得久了,见到的一个个都是客客气气的正道弟子,就算是有冲突,最多也就是红了脸,不会出现这般肉搏肉的场景。
总而言之就是,谢扶鱼闲得慌了,遇到什么热闹都想去凑了凑。
他驻足在此,看了小半个时辰,一直到奸商和买家分出了胜负,这才依依不舍地走了。
刚抬起脚来,就又瞥见上空一道剑气横穿而过。
剑气凌冽。
就算是隔了这么远的一段距离,也还是感觉到面皮一阵发紧。
谢扶鱼的眼睛一眯。
这剑气有点眼熟。
是……沈定衡。
在西荒这么大阵仗,这难道是要寻谁报仇吗?
除了他,西荒还有谁敢得罪沈定衡?
想了一圈,没想到个答案。
谢扶鱼有些好奇,想要跟上去瞧瞧热闹,但刚生出这个念头,就又想到自己还有别的事情要做,于是只好忍痛放弃。
他慢悠悠地挪动着脚步,冲着狐狸招呼道:“走了,还愣着做什么?”
狐狸有苦难言。
不是您要看热闹的吗?
怎么又怪到她的身上来了?
狐狸心中抱怨了一句,但也不敢说什么,只好快步跟了上去。
穿过热闹的长街,四周的人影渐渐零落,等到达目的地时,更是连个鬼都看不见。
谢扶鱼止住了脚步。
狐狸也随之停了下来。
出现在面前的,是一座宫殿。
宫殿巧夺天工,飞檐画栋,无一不精致。
只是门口悬挂着的牌匾鬼气森森,写着“魔宫”二字,让人望而却步,不敢靠近。
为什么西荒主城是唯一太平之地?
那是因为……有魔尊坐镇于此。
谢扶鱼仰头看着面前的牌匾,摸了摸下颚:“进去。”
狐狸:“啊?”
谢扶鱼再次重复:“你,进去。”
狐狸指了指自己的鼻尖,迟疑道:“我进去做什么?”
谢扶鱼轻笑了一声:“进去看看,魔宫现在的主人是谁。”
狐狸有一种不祥的预感,问:“我怎么进去?”
谢扶鱼:“用脚走进去。”他目光一瞥,“如果不会的话,我可以帮你。”
狐狸的脚踝一寒。
这“帮”,绝对不是什么好意思。
她连忙往了里面走,走到一半,又问:“万一我打不过里面的那个,怎么办?”
谢扶鱼一挑眉:“这出息,也想当魔尊?”
狐狸浑身皮一紧:“不敢,不敢。”
谢扶鱼见她这个没出息的样子,嗤笑了一声:“行了,我和你一起进去。嗯……”他伸手抽出一块红布,挡住了半张脸,浑身气息收敛,外人看来,不过是一只小猫妖,“我当你的仆从就是。”
话虽这么说,狐狸是嫌命大了才敢把谢扶鱼当做是仆从,整个人都紧绷着,战战兢兢地往里面走。
来到魔宫前。
魔宫大门紧闭,里面也没有人声。
狐狸求助一般往后看了一眼。
谢扶鱼冷哼了一声。
看什么?
敲门。
狐狸得到命令,这才敢小心翼翼地叩门。
叩——
刚响起一声,还没来得及落下第二道,门就吱嘎一声打开了。
里面昏暗一片,阴冷不透光,直让人打寒颤。
狐狸壮着胆子往里面走,还没来得及穿过幽深的走廊,就听见耳畔传来嘶哑的笑声:“狐狸,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大家都在西荒这个地盘上混的,低头不见抬头见,自然都多多少少打过照面。
见面三分情,大伙自然都认识。
狐狸干笑了一声:“我、我来看看。”
那嘶哑的声音显然不信:“来看什么?”
狐狸不知该说什么,挤出了一句:“来看看……魔宫的新主人。”
她根本没多想,就复述了刚才谢扶鱼说过的话,可这话落在了暗处的耳朵里,却成了她承认了新魔尊的身份。
于是他又笑了起来:“没想到你这狐狸倒是挺上道的,没错,我现在就是魔宫的新主人。”
他美滋滋地说,“这样,你投入我的麾下,我封你个右护法当当。”
狐狸自然不可能去当这什么狗屁的右护法,但为了不打草惊蛇,只能绞尽脑汁地拒绝:“不用,我修为低微,配不上当右护法。”
这般的推辞,到是正好落入了暗中之人的下怀,他甚至还宽慰道:“没事,虽然你修为低微,但不也能做成别的事?”
狐狸一愣:“什么?”
暗中之人:“不是你传出的谣言吗?”
狐狸:“什么谣言?”
暗中之人:“就是,魔尊和仙君搞上了的事情。”
狐狸:“?”
谢扶鱼:“???”
狐狸感觉到身后一道杀意袭来,连忙问:“什么时候的事情?”
暗中之人“咦”了一声:“不是你传出来的吗?长明宗的仙君对魔尊爱而不得,所以将魔尊掳走了。魔尊不堪受辱,自尽而亡。”
狐狸连忙证明清白:“不是我说的!”
她哪里敢啊!
暗中之人笃定道:“就是你说的,你手下的小狐狸精那里传出来的。”
狐狸:“……”
等等。
好像真的有这么一回事。
但是她和下面的小狐狸说的是,尽力往仙君的身上泼污水,让他身败名裂吗?
怎么话传着传着,就变成这样了?
狐狸的尾巴垂了下来,感受着背上刺骨的目光,干巴巴地说:“……都是谣言。”
谣言害人不浅。
可这暗中之人可不管是什么谣言不谣言的,畅快的笑了起来:“不管真假,我都要好好谢谢你,如果不是这个谣言传出来,那些个摇摆不定的墙头草,还没这么快定下心来。”
“不管魔尊是怎么死的,都死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