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维看着面前18岁的喻然, 笑眯眯地说道：“然然，我想把你收为关门弟子, 你意下如何？”
喻然心中冷笑。
关门弟子？父亲是他的大弟子, 自己要被他收为关门弟子, 真是可笑。
但表面上, 喻然还是受宠若惊地道：“这合适吗？我都没上过大学, 怎么能跟着您直接读研究生？”
莫维摆摆手说：“大学，上不上无所谓。学校教你的知识，哪有我亲自教的好？”
喻然笑道：“也是。如果您愿意亲自教我做科研，我一定会继承您的衣钵，将我们的实验发扬光大——以后的世界，就是属于我们向导的世界了。”
莫维无比兴奋地拍着喻然的肩膀：“好，太好了！”
他毕竟快要70岁，即便人类现在的平均寿命超过120岁，他还有50多年可以活。但是，等他离开之后，总要找一个继承人，他可不希望自己研究一生的实验数据彻底失传。
毕竟这是影响人类进化的伟大事业，需要一代一代地传承下去！
喻然愿意当他的徒弟，真是太好了。
莫维脸上的神色几近癫狂，他嫌弃地看着笼子里那些畸变的哨兵，道：“哨兵，就是一群天生基因有缺陷的人类，他们的精神世界很脆弱，很容易狂化甚至畸变成怪物。你看看这些人头蛇身、人脸鱼尾的家伙，没有意识和思维，只剩攻击的本能，这和野兽有什么区别？这算什么进化？这是退化和返祖！”
喻然心里并不赞同他的观念。
哨兵容易狂化，所以上帝才让人类之中诞生了向导。
哨兵和向导之间，本来就是相辅相成、互相协助的关系。
只不过，这些年由于人类扩张的脚步过于激进，大量哨兵被派去前线占领资源星，而相应的随军向导数量又格外稀少，哨兵的医疗资源严重短缺，这才导致很多哨兵狂化和畸变。
这不是哨兵本身的错，而是制度的错。
那些狂化的哨兵，不该被人嫌弃！他们为了人类的发展，一直在拼死战斗，他们始终冲锋在最前线，面对着宇宙中未知的危险……他们是人类中最勇敢的英雄。
他们也有亲人、爱人，你以为他们愿意变成这幅鬼样子？还不是因为，没有向导帮助他们，再加上你这变态的药物实验，害惨了多少哨兵？
喻然克制住反驳对方的冲动，笑道：“您说得对，哨兵这种基因有缺陷的人，本就不该存在。”
莫维轻叹口气：“这些哨兵的战斗力太强，人数又多，跟他们正面作战，向导会很吃亏，所以我才重启了控制哨兵的实验。好在经过多年的研究，如今已经成功了。”
他像是欣赏艺术品一样欣赏着陆则轩：“接下来，只要我们控制住军团的力量，不让那些实力强大的军团发动政变，在年底的竞选中让总统连任，我们的伟大计划，就可以真正实现了！”
喻然惊讶地看着他：“总统？”
莫维察觉到自己说漏嘴，急忙转移话题道：“你还有一个重要的任务，带着陆则轩回去，让他杀掉陆霆御夫妇，继承猎鹰军团。”
喻然思考片刻，说：“教授，我认为，直接杀掉陆老将军，并不妥当。”
莫维眯起眼：“哦？怎么说？”
喻然认真分析道：“陆家从两百年前就在联邦站稳了脚跟，虽然军团长的职位一直是嫡系子孙中的S级哨兵来继承，可除了军团长之外，猎鹰军团还有大量的将军，他们的实力也很强，陆则轩如果弑父夺权，那些人一定不会服从他，反而会引发内乱。”
莫维仔细考虑片刻，道：“有道理。那你觉得应该怎么做？”
喻然说道：“让陆老将军意外牺牲。”
莫维的思路被喻然渐渐带偏：“意外牺牲？”
喻然指了指牢笼里一动不动的金雕，说道：“陆诚安已经死了，但他的尸体还可以废物利用一下。我听陆则轩说，他哥哥很小的时候父亲病逝，被陆霆御收养。陆霆御对这个侄子的感情，比对亲儿子还要亲。如果让他知道，他的侄子可能还活着，您说，他会不会第一时间赶去救人？”
莫维眼前豁然开朗：“引蛇出洞？好办法。”
喻然笑道：“等他来救陆诚安，我们再制造一场意外，让他光荣牺牲。只要他是意外死在异星，跟陆则轩毫无关联，这样一来，陆则轩就能顺理成章地继承军团长，您觉得这个计划怎么样？”
莫维摸着下巴仔细思考片刻。他发现，面前的这个年轻人脑子转得很快，聪明得让他有些忌惮。
但喻然的话确实很有道理，陆则轩如果回家去杀掉父亲，猎鹰军团的其他将军，肯定会怀疑陆老将军的死因，万一引发内讧，会打乱他的计划。
想让军团长之位和平交接，陆则轩不能亲自动手。
当年，谢希将军“意外牺牲”，她的妹妹谢辰顺利继承了星辉军团。
如果陆霆御也“意外牺牲”，陆则轩是猎鹰军团的第一继承人，那些对陆霆御十分忠心的将军，也不会在他去世的丧期内造反。陆则轩就可以打着“查清父亲死因，为父报仇”的旗号，顺理成章地继承军团。
莫维笑了起来，赞赏地看着喻然：“这个计划确实不错，就按你说的办吧。”
喻然手心里满是冷汗，听到这里，他紧绷的神经总算稍稍放松。他地朝莫维鞠了个躬，道：“谢谢师父的信任，我一定将事情办好，不让猎鹰军团的人起疑心。”
这句“师父”叫得莫维心情无比愉悦。他温和地看着喻然，道：“好，一个月之内，让陆则轩顺顺利利地接任军团长。记住，不能让外人看出陆则轩已经被你控制了。”
喻然笑着说：“师父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他淡淡扫了眼笼子里的尸体，道：“这个金雕的尸体，我就先带走了？”
莫维好奇问道：“你打算怎么处理他的尸体？”
喻然道：“他的脸现在还是人类的模样，很好辨认。我会拍一些他的视频，匿名发送给陆老将军，约陆将军在指定的地方见面。陆霆御看见自己的侄子，肯定会亲自来救，然后，我在这尸体上绑好定时启动的自毁装置，送他去跟陆老将军团聚，让他们同归于尽。您觉得这个计划怎么样？”
莫维惊讶地看着喻然——这个年轻人，居然比他还要心狠手辣。
不愧是他看中的关门弟子。
莫维欣慰地拍了拍喻然的肩膀，说：“很好，你需要的自毁装置，我这儿正好有，可以送你。”
***
喻然让人将金雕装进一个巨大的箱子里，抬进一艘小型的私人飞船中。
那位“姑姑”担任飞船的司机，带着喻然和陆则轩从楼顶的停机坪离开。喻然透过舷窗看向脚下，遍地盛开的嗜血花，让整个污染区都像是被鲜血染红了一样。
飞船在空中飞行，那些花朵在地面摇曳，像是在夹道欢送他们。
位于污染区中央的秘密基地渐渐远去，喻然收回目光，回头问“姑姑”：“你要带我们去哪？”
女人说道：“送你们离开B73星球。”
飞船经过安全区的防御网时，居然没有受到任何阻拦。B73星球上的驻军来自日曜军团，看来，这些驻军也早已被暗夜组织收买，有可能连日曜军团的高层都不怎么干净。
此时，陆则轩的感知依旧处于被屏蔽的状态。他看不见、也听不到，忍不住在脑海里问道：“然然，怎么样？事情解决了吗？”
喻然微微舒了口气，说道：“还好，我们通过了最后的考验。他现在已经彻底相信我是个星盗，而你被我所控制，他还说，要收我当关门弟子。”
陆则轩：“……他是……莫维？”
收关门弟子？向导协会的会长没有徒弟，总统也不可能收徒。这句话，陆则轩只能联想到莫维。
莫维教授有很多学生，燃燃的父亲就是他当年收的大弟子，如今，他把喻然收做关门弟子，这简直像是冥冥之中注定的因果轮回。
喻然的精神世界突然涌起一股强烈的恨意，但他很快冷静下来，说：“没错，幕后之人正是莫维，我爸爸最敬重的老师！我怀疑，当年我父母的死，就是因为爸爸知道了什么，才被他灭口！”
父母之仇不共戴天。何况当年，星辉军团还有上百位无辜牺牲的将士。
喻然恨不能将莫维这个畜生千刀万剐。
但他现在还不能这么做。暗夜组织并不是莫维一个人，这个组织蛰伏多年，势力无比庞大，在联邦各处都安插了眼线——他一定要将暗夜组织连根拔起，彻底消除隐患。
陆则轩在脑海里道：“别难过。至少我们的努力没有白费，幕后的大鱼总算露出了真面目。”
喻然道：“恐怕，大鱼不只他一个。”
陆则轩怔了怔：“他还有帮手？对了，他只是一个科学家，哪怕科研成果再厉害，像艾德琳、安德烈那些高阶向导，不一定会听他的话。”
喻然说道：“是的。他无意中提到，哈里森总统想要连任。”
陆则轩：“……”
如果他的背后是总统，那就能解释得通了。总统的命令，艾德琳他们敢不听吗？总统能许诺给这些组织成员的权势、利益，也一定比一位科学家要多得多。
一个联邦总统，加一个科研狂魔，他们还真是王牌搭档！
陆则轩强忍着怒意，道：“然然，你怎么还不解开我的屏障？”
喻然说：“我们还在他的地盘上，有些东西，你暂时还是不要看见比较好。”
陆则轩很疑惑：“到底是什么东西？”
喻然看了眼飞艇上装着金雕“尸体”的巨大箱子，如果让陆则轩看见哥哥的模样，他一定没法继续维持傀儡的表情。这个星球上，很多人被控制了，一双双眼睛就像密布的监控，哪怕他们通过了莫维的考验，也不能掉以轻心。
陆则轩没有等到喻然的回答，可下一刻，他却察觉到，自己的手被喻然轻轻握住。
脑海里响起喻然的声音：“如果有一天我遇到危险，你一定会保护我吧？”
陆则轩毫不犹豫：“当然。”
喻然说道：“我也一样。”
“我也会想办法保护你……还有你的家人。”
“所以陆则轩，先不要问。我不让你知道，自然有我的原因。”
陆则轩心头一暖，干脆地说：“好，我信你。”
他相信然然不会做出任何对他不利的事情。他会保护喻然，同样，喻然也会保护他。
陆则轩继续摆出一副呆滞的模样，跟着喻然，一直来到B73星球的空间站。
那位开着小型飞船送他们的“姑姑”，朝喻然挥了挥手，笑着说：“然然，再见。”
喻然说：“谢谢姑姑的招待，我跟则轩，继续去旅行了。”
飞船很快离开了B73星球，驶入茫茫宇宙之中。
箱子里的金雕，这时候才发出一丝挣扎的动静，他似乎从失血过多的昏迷中醒来了。
第076章
喻然仔细检查了飞船上的所有角落, 并没有发现摄像头的痕迹，也没找到任何窃听设备, 他这才解除了对陆则轩的感知屏蔽。
陆则轩终于能看见眼前的场景。他发现自己身处于一艘私人飞船上, 眼前只有喻然一人，脚下的空地放着个巨大的集装箱，里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 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挣扎想要出来。
陆则轩在脑海里问：“然然, 什么情况？现在安全了吗？”
喻然道：“我们已经离开了B73星球。下一站是旅游胜地，目前在星际航线上, 暂时安全。”
见喻然神色严肃地看着面前的集装箱，陆则轩不由问道：“这里面是？”
喻然叹了口气, 说：“你自己看吧。”
陆则轩心中疑惑，上前一步打开了集装箱。
那一瞬间，他的瞳孔蓦然紧缩，身侧的双手都在剧烈颤抖——
他对上了一张熟悉的脸。
一张这些年来经常出现在他的梦里，让他愧疚难当的脸。
陆诚安少将, 他最敬重的兄长！
那人的脸还是记忆中的模样, 英俊硬朗。只是, 脸上早已没有了记忆中阳光明亮的笑容，神色无比呆滞, 一双眼睛只剩下坠落深渊的浓黑色, 根本找不到一丝一毫属于活人的灵动气息。
更关键的是，他的身体……已经彻底畸变成了金雕的模样。
金雕的脖子下方有一圈熟悉的白色羽毛, 如同戴着条项链, 原本凶悍的天空霸主, 此时, 全身的羽毛有大片被烧成了焦黑的颜色, 胸口一条长长的刀痕，上面还有未曾干涸的刺目鲜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