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霄笑道：“两位的故事，已经在军部传开了。听说，陆将军每天上班都要带着你？”
喻然道：“将军他只是不放心我一个人待在家里。”
秦霄似笑非笑地道：“是吗？我们军部，可从来没有过带家属上班的先例啊。”
众人听到这里，神色微微一变。
其实，陆则轩带喻然来办公大楼，这在猎鹰军团内部也引发了不小争议，大家都觉得陆将军带个小向导来上班很不合理，有前辈建议他注意影响，却被他以“我有分寸”生硬地回绝了。
喻然看上去乖巧听话，每天帮陆则轩端茶倒水，对将军的照顾十分体贴入微，也从不干涉陆则轩的工务。陆则轩刚失去父亲，母亲又回了老家，身边确实需要人陪伴，大家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再管他。
可是如今，元帅巡查的时候发现了这一点……那可真是“家丑”被元帅当场逮了个正着。
表面上，秦霄元帅是在开玩笑，实际上，这已经算公开批评了。
猎鹰军团的老将军们脸色都不太好看，总感觉元帅的意思，似乎在说，陆则轩是个“被美色迷惑的昏君”，偏偏喻然还一脸懵懂地挠挠头，小声说道：“那我明天不在将军的办公室里影响他了。我去隔壁找个房间，自己看书，可以吗？”
众人：“……”
这弱弱的语气，可怜巴巴的眼神，真像是一只被狼群欺负的小绵羊。
他似乎被元帅给吓坏了，说话的时候声音都在微微发抖。
秦霄元帅不自在地咳嗽一声，道：“我没有责备你的意思。”他看向陆则轩，严肃地说，“我只是希望，陆将军能注意影响，你现在毕竟是军团长 ，要给属下做好表率。要是猎鹰军团的所有人，都像你一样带着家属上班，那军部成什么了？”
矛头指向陆则轩，众人纷纷尴尬地垂下头。
陆则轩也低下头说：“元帅教训得是。明天起，我会单独给然然安排一个房间，让他自己去看书，不让他随便进我的办公室……抱歉，是我考虑不周，我实在不放心将他单独留在家里，还望元帅理解。”
秦霄沉默片刻，摆摆手：“算了。喻然，你跟我过来，我有些话要交代你。”
众人都以为，元帅把喻然叫过去是要教育这位不知分寸的小向导。
喻然紧张地跟在元帅身后，去了隔壁房间。通过透明的窗户，大家只看见元帅脸色严肃，喻然则像是听老师训话的乖学生一样，红着脸，紧张地低着脑袋。
在众人看不见的地方，秦霄的思维触手迅速连上了喻然。
海洋深处，想起秦霄元帅低沉温和的声音。
“然然，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我一直想找个机会跟你见一面，但是，我的身边有暗夜组织的奸细，我不好直接除掉他，只能借着军团巡视的时机，跟你说几句话。”
“陆霆御将军应该不是真的牺牲吧？他坠落的虫洞下方正是你当年活下来的红蛛星，我相信，这一定是你刻意的安排。你对暗夜组织的调查，进展得怎么样了？”
海洋深处，熟悉的透明泡泡将喻然拉进了秦霄的精神图景，无数漂亮的水母在身边漂浮。
那些水母其实是攻击精神体，可喻然在水母的包围之下却很有安全感。爷爷和爸爸的精神体都是水母，他从小就跟这些水母一起玩，看见它们，只觉得无比亲切和熟悉。
拟态章鱼能模仿人的外形，却模仿不了精神世界。
喻然一开始见到秦霄的时候也留了个心眼，怕又是那只章鱼假扮来试探他的，可如今，被爷爷熟悉的精神力拉进海洋，看到跟记忆中一模一样的精神世界和水母群，喻然才彻底打消了疑虑。
何况，目前除了陆则轩和小姨，也只有元帅知道他是卧底。
能准确说出红蛛星的秘密，面前的秦霄绝对是元帅本人。
“陆将军的牺牲确实是我安排的。”喻然顿了顿，问道：“爷爷，您还记得拟态章鱼吗？”
“记得，这种精神体早在200年前就灭绝了。”秦霄疑惑地看向喻然，“怎么突然提到这个？”
“我已经接触到了暗夜组织的核心，他们的领袖，其中一个是科学家莫维，爸爸曾经最尊敬的老师；还有一个就是拟态章鱼，他可以随意改变外形，伪装成任何他所见过的人类的样子。”
“怪不得！”秦霄恍然大悟道，“那些政府官员、商界名流，不可能听莫维一个科学家的话。这么看来，拟态章鱼，是伪装成了一位更有权势的人，笼络了不少追随者？”
“是的——他可以伪装成总统。”
第087章
秦霄元帅这些年一直在调查暗夜组织, 不过，他的一举一动都被对方盯着, 不好亲自去查, 所以查到的线索十分有限。他只知道，暗夜组织在联邦各大星域开辟了不少实验基地。例如，矩尺座B73星球的基地就是他们研究嗜血花神经毒素的重要据点。
他怀疑过知名科学家莫维。但又觉得, 以莫维的实力, 不可能建立如此庞大的组织。
如今听然然一解释，秦霄总算明白了原因——拟态章鱼可以假扮成总统, 由哈里森总统出面，自然会有很多人愿意加入组织。这样一来, 暗夜组织的规模就能迅速扩张。
毕竟总统能许诺的利益，远远超过莫维这个科学家。总统的身份也容易令人信服。
究竟谁才是那个躲在幕后的模仿者？
此人一定对联邦各领域的官员非常了解，模仿总统都能让人分不出真假。秦霄仔细在脑海里过了一遍联邦高阶向导的名字，问喻然：“然然，你有怀疑的对象吗？”
喻然道：“向导协会的会长, 路德维西, 人们只知道他是S+向导, 却不知道他的精神体是什么。”
他的怀疑和秦霄不谋而合。
那位会长非常神秘，从没有人见过他的精神体。会不会就是拟态章鱼？
喻然问道：“爷爷, 您在军部任职多年, 可知道他在成为会长之前的经历？”
路德维西成为会长后，出于保密政策, 曾经的履历都被隐藏了起来, 喻然很难直接查到有用的信息, 但秦霄元帅已经60多岁了, 在军部任职超过30年, 一定知道路德维西的具体来历。
果然，秦霄在脑海深处打开了一份资料，说道：“路德维西从小就天赋出众，13岁进入圣所学习，14岁提前毕业，在联邦第一军校上了五年大学，19岁加入日曜军团成为随队向导，27岁退役。他退役之后休息了一年，然后进入向导协会工作，30岁那年，正好老会长退休，他全票当选了新一任会长。”
秦霄仔细推算了一下时间，道：“他担任会长15年，现在应该是45岁了。”
喻然：“……45岁？”
很难将“45岁”这个年龄，和那位一头金发、容貌英俊、风度翩翩的年轻美男子联系在一起。
喻然疑惑道：“他的容貌，这么多年一直没有变过，爷爷知道是什么原因吗？”
秦霄道：“我也是听说，他比较爱美和自恋，每年都会去治疗舱做一次容貌修复，让自己的皮肤状态一直停留在二十多岁的年纪。他至今未婚，大概是觉得，没有哪个哨兵能配得上他？”
莫维教授研制出来的治疗舱确实好用，喻然的断臂也是在治疗舱修复的。
如果路德维西真是个偏执于容貌、极端自恋的美男子，每年花一大笔钱在“容貌修复”上面，保持青春永驻，那也是他的个人癖好，外人不好多说什么。
可喻然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他接着问道：“路德维西，当年在日曜军团服役期间，有发生过什么特殊的事吗？”
秦霄仔细搜索记忆，很快就翻出了一件往事：“路德维西毕业后就加入日曜特战队，跟着特战队一起出征，立下过不少战功。”
“十几年前，也就是路德维西退役的那年夏天，日曜特战队奉命前往时钟座星域，占领一颗星球。那颗星球60%的区域都被海洋覆盖，海里有大量的矿脉、石油等资源。传言，特战队跟异星生物爆发了激烈的冲突，死伤惨重，最终只有队长和向导活着回到了首都星。”
喻然的瞳孔微微一缩——怎么跟他和陆则轩出征剑鱼座的经历这么相似？
只不过，猎鹰特战队在剑鱼座“全军覆没”是喻然和陆则轩故意制造的假象，队员们都在红蛛星藏了起来。而当年，日曜军团的特战队在时钟座“大量牺牲”，只有队长和向导活下来，却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
喻然问：“当年那位，和路德维西一起活下来的特战队队长，叫什么名字？”
秦霄说道：“正是如今日曜军团的军团长，奥斯特上将。”
奥斯特将军，日曜军团的军团长，约瑟夫人的丈夫。喻然和陆则轩当初在海湾公园巧遇过他，双子宫宴会上也见过他一面，对那位一身军装、神色严肃的男人印象深刻。
喻然仔细整理这些信息，似乎有一条线索，将这些零碎的信息全部串了起来。
他想起假总统跟他见面的时候说过：“四大军团当中，日曜军团是站在我这边的”，也就是说，日曜军团的奥斯特将军，是暗夜组织的人。
那么，年少时曾经跟他并肩作战的路德维西，他的随队向导，如今向导协会的会长……
或许正是隐藏在幕后的那只拟态章鱼？
喻然抓住关键，问道：“爷爷，您记忆中，路德维西的样貌，是不是从27岁退役那年就没再变过？”
秦霄说：“是的。当年日曜特战队牺牲惨重，奥斯特少将和路德维西向导从时钟座逃回来的时候，都受了伤，我记得路德维西的脸有被怪物抓破的伤痕，用治疗舱修复了。之后，他的样貌就一直没再变过，而且，他休息了整整一年时间，才回到向导协会工作。”
喻然看着爷爷记忆里路德维西的模样，总觉得有些怪异。
十多年过去了，他一直保持着当初二十七岁时的样子，连皮肤状态都没怎么变过……
他真的是一个对容貌过于执念的人吗？
或者，他是一个“人”吗？
喻然想起自己在红蛛星遇到的蜘蛛女王。宇宙中有很多未知的星球，异星生物中，自然也会有像女王那样的高智慧生命。日曜特战队，当年在时钟座到底发生了什么？
奥斯特少将和路德维西向导，真是那一场战争的“幸存者”吗？
喻然的心里突然想到了一种大胆的猜测：“会不会是，路德维西在当初的那场战争中，早就牺牲了。而现在，出现在我们面前的路德维西……根本不是人类呢？”
秦霄听到这句话，只觉得脊背窜起一阵凉意。
十多年未曾改变容貌的路德维西……那张美丽的人皮下面，真的还是“人”吗？
喻然分析道：“拟态章鱼，这种精神体曾经在人类世界出现过。或许，宇宙中也存在相似的高智慧生命，具有很强的伪装能力——它变成了路德维西的样子，混入人类社会。但是，它只见过年轻时的路德维西长什么样，不知道人类应该怎样自然老去，所以，它只能伪装成路德维西年轻时的模样？”
秦霄听着喻然的猜测，手心里直冒冷汗。
然然说得没错，既然他能在红蛛星遇到高智慧的蜘蛛女王，那么，宇宙中的高智慧生命自然不只红眼蜘蛛一种。时钟座的资源星60%都被海域覆盖，那里的海洋中是否存在高智慧生命，没有人知道。
当年日曜军团出征时钟座的时候，牺牲如此惨重，说明那里的异星生物非常凶残。或许只有奥斯特将军知道当年发生过什么。然而，他选择了站在暗夜组织那边。又或者，他已经被路德维西所控制。
秦霄疑惑道：“但是，路德维西目前还有精神力，并且能够治疗哨兵。如果他的人皮下面是异星生物的话，应该不会保留向导才有的强大精神力吧？”
喻然仔细想了想，道：“如果是寄生呢？”
秦霄道：“你的意思是，高智慧的寄生兽，完全控制了他的身体和意识？”
喻然点点头，道：“我也只是推测，总觉得他容貌一直不变，挺奇怪的。而且当年他从时钟座回来后，休息了一整年……我断臂再生都只需要休息两个月，按爷爷的说法，他是脸被抓伤，去治疗舱修复，这种小伤休息一周就够了，他怎么会休息那么久？”
秦霄道：“如果你的猜测是真的，那他休息一年，很可能是躲起来，悄悄研究人类社会的规则？”
想到那个美丽的男人，体内有一只恐怖的异星生物，祖孙两人都觉得脊背发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