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是在诉说一个事实。
林颂安突然意识到,原来是他在越过边界,而谈宁一直恪尽职守,没有错处。
每次他一发消息,谈宁就会来,来了之后一声不吭,任他抱任他亲,明知alpha易感期有多暴虐也任他欺负,没有怨言。这样看,谈宁的确有资格问一句:“所以呢?”
所以呢,没有所以。
就像谈宁说的,就算有规划,以后也可能有变数,也许及时行乐才是万全之策。
林颂安慢慢放开谈宁,下了车。
关车门时咣当一声巨响,谈宁的第一反应是看向四周,幸好深夜的停车场空无一人。
谈宁慢吞吞地穿好裤子,如往常一样,从车座缝里找到皮筋,以指作梳,扎起一半的头发,然后收拾好书包,从车里走出来。
林颂安站在车尾,看到谈宁出来,说:“你想出国,我可以提供一切资助。”
谈宁还是摇头,“不需要。”
“公费出国不代表没有其他花销,租房一日三餐,还有买教材,很多费用。”
“我有存款。”
自讨没趣,林颂安便不再开口。
谈宁沉默地看着林颂安,然后又迷惘地歪了下头,像是看着一道难解的题。还是如初见时漆黑的夜,林颂安站在车边,这次没有围巾,但谈宁的长发被汗水浸湿,碎发贴着额头,依旧露出整张白濛濛的脸,眼神又倔又冷。
“林颂安。”
“嗯?”
频繁被林颂安反复无常的情绪误伤,谈宁有些疲了,于是问:“你到底想说什么?”
林颂安无奈失笑:“我说过很多次,你总是装听不懂。”
谈宁将双肩包背起来,一副学生模样,“嗯,我听不懂。”
“你非要我说出来?”
谈宁脸色一凛,“不要。”
“为什么不要?”
“因为我不相信,也不想分心,”谈宁准备离开,经过林颂安时说:“还是那句话,如果你想要结束这段关系,随时可以。”
林颂安微微侧身拦住他,“钱还没拿。”
谈宁没理他,径直往前走,可林颂安把他拽了回来,他力气太大,谈宁差点撞在车上,林颂安只好把他往身前扯了扯,用臂弯护着他,一字一顿道:“谈宁,你今天的钱还没拿。”
谈宁瞪他。
其实林颂安说的不是钱,就好像谈宁也不是真的听不懂,只是没人愿意先低头。
林颂安一副破罐破摔的无赖模样,把手机塞到谈宁手里,“不拿钱,我可就要误会了。”
谈宁立即低头解锁。
210315,还是那串密码。
气氛有些尴尬,耳边只有聒噪蝉鸣,谈宁莫名其妙冒出一句提问:“这个数字是什么意思?”
林颂安拿回手机,随口道:“第一次见到我心上人的日子。”
谈宁“哦”了一声,心想:什么年代了,还用心上人这么老土的称呼。
他收了钱就准备离开,见林颂安没有要继续拽他的意思,于是沉默地侧身绕过林颂安,迈着稍显别扭的步子慢吞吞走出了停车场。
回到宿舍时只有徐清扬在,他看了谈宁一眼,然后说:“明天我们宿舍要来一个人,和你一样是个beta,原来是档案专业的,转专业转到我们法学院了,辅导员让我们收拾一下房间。”
“嗯。”
谈宁放下书包,去门口拿了扫帚。
他好像完全不关心,也不好奇即将到来的新室友,徐清扬对他的反应早有预料,低头继续看美剧。
可是片刻后,徐清扬忽然感觉到不太对,空气中似乎漂浮着陌生的、强烈的、让他不太舒服的气味因子。因为身边都是omega和beta,他有时候洗完澡连普通功效的抑制贴都不用,刚刚谈宁从阳台一路扫到门口,经过他的时候,他的呼吸明显乱了乱,心脏都紧缩了一下,他猝然攥紧衣领,警惕地问谈宁:“你身上什么味道?”
谈宁微顿,低头把自己书柜下面的角落缝隙扫干净,慢声反问:“什么味道?”
“信息素,很强烈的信息素。”
谈宁心平气定地说:“我不知道。”
谈宁离得远了些,徐清扬的反应就没有那么大了,他好不容易缓过来,又对自己一惊一乍的反应有些懊恼,捏起T恤领子深呼吸了几次。
“也是,你身上怎么会有信息素。”
徐清扬常常在背后形容谈宁“身上像带着诅咒”,他从来没看过谈宁和谁稍微熟络亲近一些,从大一开学那天到现在,谈宁从来都是形单影只。
谈恋爱更不可能。要想谈宁身上出现alpha的味道,徐清扬想了想,除非是谈宁二次分化,自己进化成了alpha,否则别无可能。
徐清扬被自己的想象逗笑了,那股强势的味道已经完全消失,他都开始怀疑是不是他的嗅觉出了问题,思索片刻后无果,他耸了耸肩膀继续看剧。
谈宁把窗户打开一些,又把扫帚放回到门后,然后进了卫生间。
宿舍原本剩下的那张空床上被郑钰和徐清扬的行李箱占了,谈宁只负责自己这个区域的干净整洁,其余他并不想管。
他把身上的薄卫衣脱下来,热水从淋浴头里流出来,全身的疲惫才稍微缓解。
对于这件沾着alpha信息素的卫衣,谈宁放弃用洗衣机洗,放到盆里准备手洗。
他没想到残留的alpha信息素就能带来这么大的影响,可想而知,在车里林颂安到底对他这个发泄对象释放了多少可怕的信息素,又是易感期吗?
林颂安的易感期怎么如此频繁且激烈?
谈宁想:两千块一次是有些亏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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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第二天早上,谈宁刚刚穿好衣服准备去图书馆,新同学就来了,带着两只行李箱。
一个穿着打扮和谈宁差不多的男孩子,脸尖尖的,颧骨有点高,戴着黑框眼镜,穿着和谈宁差不多的卫衣牛仔裤,差不多的灰白黑三种颜色,只是男孩的衣服在衣摆和袖口处都收窄许多,显得更为合身。
男孩一抬眼看到清晨就板着一张脸的谈宁时明显呆了呆,眼里闪过一丝惊艳,可又被谈宁冷冰冰的态度吓到,不太敢吱声。
谈宁拉开门,侧身给他让了位置。
“谢谢,”男孩把两只箱子推进来,然后抿了抿唇,像是鼓足了勇气,主动说:“你好,我叫何清睿,之前在档案专业,转专业过来的,下学期就要正式在法学院上课了,所以我就趁放假前提前搬过来,不好意思打扰你们了。”
谈宁点了下头,“你好,我叫谈宁。”
何清睿刚想追问,谈宁就说:“另外两个人还没醒,声音小一点。”
何清睿顿时脸色尴尬,“不好意思……”
尽管谈宁声音很轻,也听不出几分责备的意思,何清睿还是忍不住低下头。
他心里想:怎么有说话这么直接的人?
他看着谈宁背起书包离开宿舍,这时郑钰从床上探出半个身子,睁着惺忪睡眼,看到门口站着的陌生人,大脑缓慢运行了片刻,才想起来:“何清睿是吗?我是微信加你的那个郑钰。”
还没从谈宁的冷漠反应中缓过神的何清睿后知后觉地抬起头,问郑钰:“你好,终于见面了,刚刚那位同学他——”
“他一直这样,脑子有问题。”
何清睿“啊”了一声,挠了挠脑袋,“哦。”
郑钰指了一下靠窗的位置,“那是你的床和桌子,昨天我们已经把东西腾出来了,你只要简单擦擦就能用。”
“谢谢啊,”何清睿走过去,突然想起来,“刚刚那个同学是不是就是你说的谈宁啊?”
“对啊,你之前没见过他?”
“没有啊,我一直在北校区,不过我听说过他,那个传闻中每天都去图书馆,不说话也不理人,长得很好看但是冷冰冰的beta嘛。”
郑钰冷嗤一声:“哪里来这么多前缀啊?”
何清睿一边打扫一边说:“但他看起来脾气确实不怎么好。”
郑钰揉了揉眼睛准备起床。
“你们校区比北校区好多了,我们那边还是上下床呢,我睡下面睡习惯了,还不怎么会爬这个床边梯,欸你们床帘是怎么安装的啊?那是谈宁的床吗?我想装个他那种的。”
“他是哪种?”郑钰打了哈欠。
“U型滑轨的,感觉安装比较方便,他这个纯黑色的帘子也蛮好的。”
郑钰自己用的是大一开学时超市里卖的那种带蚊帐支架的,粗粗糙糙用了将近两年,有几处支点都摇摇欲塌了。他被何清睿说得好奇,正好他和谈宁的床是并排的,就爬到床尾,随意地撩了撩谈宁的床帘。
纯黑色的棉麻帘布,郑钰轻笑,“这么厚,也不知道在挡谁?”
话音刚落他就顿住。
微微撩开一点帘子,他看到谈宁的枕边放着两个礼物盒。
小小的,巴掌大,很精美,看起来像是装着手表或者其他饰品。
盒子上面有一串眼熟的英语单词,郑钰认不出,拿起手机查了一下,原来是一个法国的奢侈品品牌,翻了翻官网,就连普通款式的机械表都不低于三万。
郑钰趁何清睿不注意,伸手过去拿起其中一只盒子,悄悄打开,里面放着一只崭新的机械表,黑色表带、深蓝色的表盘。
郑钰搜了一下官网,发现这是这个品牌两个月前才发售的新款,星座系列,谈宁的这只售价是四万一,盒子里有折叠好的发票,看起来应该是正品。
另一个盒子里也是手表,但品牌不同。
谈宁怎么会买这种东西?他哪里来的钱?
他不是因为家境贫寒才到处打工兼职赚钱的吗?他身上连一件名牌衣服都没有,穿得松松垮垮,怎么会有这么贵的手表?
郑钰抱着不解,把东西小心放回。
正好这时何清睿转身问他:“水房在哪里?”
郑钰吓了一跳,连忙坐回到自己的床中央,咳了两声,强作镇定说:“在一楼转角。”
何清睿拿了校园卡,准备去买一个新的暖瓶,离开时看到郑钰脸色古怪,他有些疑惑,但也没多想,径直走出了宿舍。
*
下个星期就要进入考试周了,谈宁抽着空去了一趟于姐家,给小孩把英语数学的知识点捋了一遍,小孩这次挺乖。
谈宁问他发生什么了,小孩说:“我妈这两个月都不管我了,我有点害怕。”
谈宁笑了笑,心想于姐竟然把他那句随口说的放养当了真,还贯彻执行了。
“可能她有其他事情要忙吧。”
小孩嘟着嘴,说:“哦。”
过了一会儿小孩突然压着声音说:“谈老师,我问你一个问题。”
“嗯?”
“我爸爸妈妈最近吵架了,他们总是晚上在卧室里吵架,声音很大,我都睡不着,怎么办?”
谈宁有些哑然,他很不擅长解决别人的情感问题,他自己的情感问题都是一团乱麻,但毕竟是老师,又不能露怯,于是说:“那你戴个耳塞?”
“耳塞是什么?”
“堵住耳朵的小海绵塞,你可以在网上买几副,这样你就听不见他们吵架了。”
小孩把笔放下,“不是哇,重点不是这个,谈老师,你怎么都不问我他们为什么吵架?”
“这是你们家的事情。”
小孩苦着脸,愤然道:“谈老师你怎么总是冷冰冰的,我在对你说心里话哎!”
“……”这个语气让谈宁莫名想起林颂安。
他改了两道题目,颇为无奈道:“好吧,你说,我听着。”
“我妈妈总是喜欢翻旧账,我爸爸是alpha,我妈妈是beta,我妈妈总是觉得我们家里出现的所有问题,都是因为她是个beta,她觉得我爸爸后悔了,她总是说很多莫名其妙的话,老师,你是alpha还是omega?”
“beta。”
“……”
谈宁第一次在小孩的脸上看到尴尬。
他温声道:“你继续说。”
小孩的语气明显变得小心翼翼了些,“就是……就是他们总是因为这件事吵架,我妈妈还经常把我爸爸赶出卧室,我最讨厌他们这样了。”
“如果你真的很困扰的话,我会跟你妈妈提一下的。”
“谈老师,他们会离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