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恨。
最首佐宗笑道:“那很好啊。连恨都没有的人该要怎么活下去呢?”
中田治不知道他在笑什么。
“那我们一起逃狱吧,去报仇。”
他就这么随随便便地决定了一件惊人的事情。
中田治觉得这个人是个神经病。
中田治想要和他撇清楚关系,他不得不承认自己还是怕榎本弘一的。在七年前的法庭上,榎本弘一想要杀了自己的眼神并不是虚张声势的。中田治想要好好地苟活下去。最首佐宗没有发话,而是微笑地倾听着,就像是在用换位思考去理解中田治一句句想法。然而他说完之后,最首佐宗眼里的笑意一瞬间如同退潮般消失殆尽,骇人的冷意就来势汹汹。
“所以、你怕他,就不怕我吗?”
这句话之后,原本就在周围走动的人群同时站定在原地,用看着废弃品般冷漠空洞的眼神望着中田治。空气没有一点声音,就像是在这一刻空气已经凝固起来,就这么无形中顶着他的喉咙,让他没有办法正常呼吸。
中田治决定和他合作,越狱。
在他看来,他只是在找死的路上不断前进。
越狱后,最首就已经给他安排好所有的假身份和住址,让他开始复仇计划。中田治见最首佐宗离开的时候,忍不住问了一个问题,“最首先生,你也很恨那个榎本吗?你也是被他抓进监狱的吗?”
据他所知,最首佐宗入狱的时候,榎本弘一还是个小孩子。虽然这个孩子还有少年侦探的名声,但是中田治认为,最首佐宗这样有手段有能力有人脉的人并不是一个孩子就能够扳倒的。
“他是我的孩子。”
“所以,我要给他最好的东西。”
“你懂吗?”
这句话落下来的瞬间,中田治有一种强烈的违和感,感觉触碰到了不能够碰到的东西,那种针刺的感觉挥之不去。
什么叫做最好的东西?
有谁会拎一个想要报仇的人作为孩子的礼物?
这绝对不是爱,该是赤裸裸的恨意和怨毒才能做出这种事?
要不这人就是神经病。
……
鬼使神差下,中田治说了一句话,“可是你们长得不像。”
不是那种孩子的长相大部分随了父母中的另一方,导致孩子不像爸爸,而是他们两个除了眼睛瞳色外,五官基本没有共同点。
最首佐宗外表温善和煦,因为气质关系,所以看起来周正舒服。
而榎本弘一并不是那种让人看起来舒服的类型,尤其是七年后,他的外貌侵略性很强,第一眼便让人觉得惊艳,充满张力和张扬,甚至站在在一众帅哥美女里面,他也是最醒目的那个,以至于给人最直观的感觉是他强势且难以被驯服。
旁边一同越狱的丸尾狩动了动唇,似乎想要加入话题,但他只是望了一眼最首佐宗,垂下头又没说话。
中田治说完之后,便觉得后悔后怕,自己现在在胡说八道什么。此刻的沉默让中田治头皮发麻,这已经远超尴尬的程度了。
最首佐宗轻笑起来,“我们确实没有血缘关系。他是我领养的。”像是在回答十分轻松简单的生活问题。
“…这、这样啊。”
中田治干巴巴地快速结束话题。
丸尾狩动了动身子,从谈话空间离开了。中田治也想跟着离开。可大佬并不让他走。
“你怎么不继续问呢?”
“问、问什么?”
“我还没回答你,我对弘一有什么想法,我恨他吗?”
中田治面色惨白,“那,你恨他吗?”
“不,我非常爱他。因此,我希望你的复仇计划完美点,要是能把他炸死,那就最完美了。”
“……”
他一定是神经病。
第172章
IP地址破解之后,搜查课开始行动,一切都跟想象中的一样。
那是一间24小时营业网吧。老板也不知道谁来过,调取监控摄像头的时候,因为内部光线极暗,看不清人员模样和走动,只能把视频交给科学搜查队进行解析。
白鸟来送视频的时候,看到榎本弘一的办公室里面门半开着,下意识朝着萩原研二的方向望了一眼。萩原研二秒懂他的想法,单手做了一个睡觉的姿势,又随手指了指,让他自己去看。
白鸟任三郎顺着半开的门看到榎本弘一正睡在沙发椅上,脸上趴着一只长毛猫,猫头枕着他的侧脸,整只猫贴着他的脖子睡觉。而在门旁一小块地毯上有个十一、二岁的少年坐着,背靠在沙发脚旁,一言不发地盯着屏幕,从近视护目镜反光的镜片来看,他还在读大段大段的英文资料。
樫村弘树。
前些日子才接受了新闻媒体采访,白鸟任三郎对这个少年有些印象。其实,最容易认的还是他的那身打扮,跟游戏宣传会上看到的差不多,那时候网站上还在搜这个少年的背景,说他一件上衣都要3、4K美金,猜测他一定是什么富二代之类的。也有人说这个少年几年前就已经是年入百万美金的小富翁,有人一直在资助他研发游戏。
之前听游戏介绍中推理游戏《无心之失》的剧情,白鸟任三郎还在想,这人可能和榎本弘一有联系,比如说取材之类的,没想到现在他们关系那么亲近。
重点的重点,不是樫村弘树,而是榎本弘一。
“榎本,视频资料送过来了。”
榎本弘一“唔”了一声,翻个身背朝着门口,继续睡。
“你要是困,就继续睡,我只给他们熬夜的人买。”
榎本弘一闷着声音说道:“你不要以为你这么说,我就会起来了。”
“一个奶油冻牛角面包,一个火腿鸡蛋三明治,外加一杯摩卡咖啡。”
白鸟任三郎说完之后,就看榎本弘一挣扎地坐起身,茶色的头发也跟着散在额前,小猫也顺势钻到他的腿上。榎本弘一明明和其他同期生差不多年纪,但看起来比同课室当老幺的高木涉脸还嫩。在警校的时候他还不会怎么打扮,穿衣打扮都是乱七八糟的,可能是跟着音乐家羽贺响辅久了,有种杂毛猫也被养出了纯正血统的猫一样,连头发都变得格外精致。
一入警视厅开始就是门面担当,宣传杂志海报,防灾演练视频、警视厅形象代表人都是找他来弄。关键是他实绩还非常硬,也有很多人力挺。
现在作为同期的人都把他当做另一个世界的人来看待了,也不要求用普通标准来要求他,反正他也不听。目前在警视厅里面能使唤他做事的是充当副手的萩原研二。
白鸟任三郎听警视厅的后辈们要常常讨论榎本弘一。
本来他就是个话题人物,这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他在警校的时期也是风云人物。
当年警校上课前一曲《教父》叫全员起立的故事年年在传,又好笑又让人想亲自经历到底是什么盛况。再搭配上,知情人都知道榎本弘一自己有补的后续彩蛋——他被教官叫到办公室说不要在学校搞歪风邪气,就更好笑了。警校时期学生最爱谈的还有某天晚上,大家都在床上玩手机,结果被还不熟的榎本弘一召令下,拿着学校设备围剿了一个抢便利店的团伙的故事。那天晚上也很刺激,有些学生当时还穿着拖鞋和睡衣,几百人围成一圈,匪徒都吓得半死。
听说现在大部分毕业的警察虽然去了不同的地方,但因为有这些故事,他们到现在都还有互相联系,同学会见面还能反复炒冷饭。别说七年,七十年都可以说下来的样子。
而后辈们嘛——
有些也是听着他的传闻过来的,有些是最近才认识的。
女生们尤其喜欢谈他的外貌。
男生们喜欢提他的体术和断案能力。
但无不例外的是,大家好像都不太敢和他接触,该说是又敬又畏,还是说他们好像被自己脑补出来的榎本弘一给洗脑了。
榎本弘一肯定不是完人,脾气又臭又倔,不爱吃亏,死要面子,还蛮不讲理,有时候还喜欢赖皮。但在后辈的话里面听过来,榎本弘一又是另一副形象:完美无缺的神人,理智清醒,智商情商口才三高。至于温柔的地方一定有,只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要从榎本弘一身上找到温柔的地方,必须要用显微镜来看。
白鸟任三郎有一次听有个后辈在讲,她在餐厅吃饭时照例谈起榎本弘一最近的新闻,大谈特谈,结果吃完饭离开后,才发现榎本弘一正在她后面吃饭。她和其他小伙伴都差点吓死,在榎本弘一看不到的地方发出悲鸣般的尖叫。白鸟任三郎当时听了就发笑,也没有那么可怕吧?他又没有打人。后辈说她是在兴奋。
好吧。
听说自从榎本弘一当上门面担当之后,报名当警察的学生一年比一年多,而且一年比一年优秀,挤破头一样想到他所在的警视厅,有些地方警视厅都出现警务人员流失的现象。幸好榎本弘一专查悬案,喜欢各个地方跑,所以才将警务人员留住。
这种稀奇古怪的流言多了,就难免会好奇大家的想法会这么统一。
结果顺藤摸瓜,按图索骥,白鸟找到了行政科最爱和别人聊磕的柳本和南川。两人听说家境都非常好,但就是家里人让他们磨练磨练,让他们自己争气点,要是能干到警部,家产就多分他们一点。然而他们两人也不太看重钱,干了七年还是巡查部长级别。
整天最爱做的事情就是和别人唠嗑。
两个人真的是一对活宝,以前就是榎本弘一的迷弟,组建了粉丝群,现在还把风气带到了警视厅里面,上到大佬,下到新人,都爱听他们讲故事。
那些新人也不知道是被他们拉入坑的,还是被榎本弘一的魅力拉入坑的。
榎本弘一还没有睡醒的样子,眯着眼睛慢慢地说道:“我还想吃切好的苹果。”他垂着头,吐出一句叹息,“我想念脆脆的苹果。”
“……”
居然有这么想吃苹果吗?!
“昨天晚饭吃的韩国冷面里面放了苹果片,弘一哥很爱吃,迷上了。”
樫村弘树这个时候才发声。
“……行吧?”
白鸟任三郎出门的时候,顺便跟抬起头看情况的萩原研二和科学搜查课的后辈们说道:“人被我叫醒了,我去给你们买点早餐,要吃什么发到邮件里面来。有我联系邮箱吧?”
“哇!白鸟前辈真的是大好人!!”
“白鸟前辈我爱你。”
“神说要有光,你是我的光!”
白鸟哭笑不得,看萩原研二的时候,萩原研二给了两个字“谢了”。
下次回请这种废话也不用多说了。
萩原研二笑了笑,把整理好的资料抱了起来,走到榎本弘一办公室的方向。榎本弘一在办公室里面完全没有领导的样子,倒不如说像只吉祥物。有事情也不能纯靠他,都得自己做。只有事情逼急了,他才像天启神谕一般来个一语点破迷津。因此,大部分时候,榎本弘一坐在办公室里面当安定人心用的。
他昨天晚上还在搞大阪的焦尸案,跟樫村弘树说有没有根据DNA还原外貌的技术。樫村弘树基于全基因组测序数据,说有个演算法可以根据DNA预测对方脸型,嘴型,眼睛,瞳色,肤色等脸部特征。但是这个算法的准确率并不太高。接到任务的樫村弘树干脆开始看起最新的研究文献。
如果樫村弘树真的能推出合理高效的演算法,那么这种「身份反推」的演算法将会让嫌疑犯们无所遁形,但凡有个指纹、血液、汗渍、喝过的饮料都可以推测出嫌疑犯的外貌。这足够让整个犯罪界都望而生畏了,那些没有被登入在案的犯罪者们再也无处可逃。
这是突破性的科学技术。
萩原研二自然知道这是非常重要的事情,但主导这件事的榎本弘一不要躺着就更好了。刚进去的时候,榎本弘一还伸了大懒腰,衣摆也被拉了起来,可以看到腰间的一截白。
“没找到?”
榎本弘一这一点就明知故问了。
萩原研二不接话,直接道:“七年前中田治搞爆炸也不会设置任何谜题,直接直来直往,这次看起来像是要来挑衅警察。”说着,萩原研二递给榎本弘一录音的手抄版,“你觉得,这里面藏着两个地点吗?”
“我们一开始就是和气象台取证,今天不可能有出现烟霾天气,更不用说有热浪,因此很明显指的是今年中午十二点到下午三点间会有一起大爆炸,爆炸自然会引起烟雾和热浪,但这里面只有时间。我们又在想,既然提到天气预报,还有西南风等,也许是西南方向的电视台,之前想着搜查一次,又在考虑会不会并没有提前安置。不过,我们已经派部分警员在电视台附近看守,如有任何异样,就可以联系我们。”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