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我只是开个玩笑,大家都好认真。
降谷零还拼着手臂被紧绑着,连重心和平衡都不稳的情况也要追打我。我最后为了和平,夸他那里很大,以后对象一定很幸福。结果他不仅不高兴,还更凶了。整个下午和我冷战,连眼神都不愿意给。
“这件事我们和鬼塚教官说过了。”诸伏景光担心我会考虑代跑会被加重惩罚,追加回答,“他同意的。”
伊达航见开了话头,又继续说:“我们说,当时你把持枪的松田同学摔过肩,还抢了他的枪后,教官很快就同意了。”
我摆摆手。
要跑是他们的事。跟我解释那么多,是想说他们多正义凛然,不占他人便宜吗?
“好的好的,那同学们,我先去吃晚饭了。”
见我要走,诸伏景光说道:“那麻烦榎本同学也通知萩原同学,让他不用专门过来了。”
“我吃晚饭的方向和校门不一致,你们自己说吧。拜拜。”
我说完之后,就赶去食堂,也不知道食堂阿姨有没有给我留点好东西。
结果事情也没有一帆风顺的。
降谷零这只拦路虎在我到食堂前,把我给挡了下来,严肃地问我:“榎本同学,你是不是很讨厌我?我感觉你在针对我。”
我望了一下窗台方向,那里排满学生,弄得我也想去看看。
我看着表情凝重的降谷零,“你想太多了。我其实可喜欢你了。”
降谷零蹙起眉头,“我并不这么想。”
“因为我们是小学鸡的模式——我因为喜欢你所以欺负你,你因为我欺负你所以不知道我喜欢你。”我认真地解释。
“……你不会以为我真的会信吧?”
这话一落,我欣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作为警校第一名要是信了,我就要担心我们警校的质量了。”
降谷零嘴角抽了抽。
第6章 Case #3 消失的行李箱(二)
此刻,降谷零正坐在我面前和我一起吃晚饭,套餐旁边还放着一份食堂今日限定的清汤白菜卷。然而,事实上,我并没有邀请他和我一起吃饭。我只是在他准备继续滔滔不绝地和我搭话之前,用大拇指指了指食堂的方向。
然后,他就跟着我走了。
再然后,他和我坐在同一张桌子,吃同一套套餐。
我现在发现,降谷零有个优点——他真的还一点都不记仇。要是有人敢这么对我做早上那件事,那人最好就立刻退学,否则他就别想笑着从警校毕业了。关于这个优点,我就不想当面和降谷零说了,以免他对我产生误会,以为我对他有什么莫名其妙的好感。
“我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降谷零注意到我坐下来之后,抓住机会开口,表情严肃认真。是那种明天要交小组作业了,他发现和他同组的我一个字都没有动的严肃。
既然他这么问了,我也直接了当地说:“不能。”
“……”降谷零卡了两秒,坚持说道,“我想知道你早上到底怎么想的?你明明有其他办法,但为什么一定要特意让教官说你违规,取消你的成绩。”
好的,现在我又发现他一个缺点——固执执拗。
“我也想知道你现在坐在我面前是怎么想的。”
降谷零认真地回看我:“你可以不要每次都这么不认真吗?”
“好吧,因为你烦到我了。”
“你是指早上那件事的起因,还是现在你敷衍我的原因。如果我做错什么事情的话,我可以解释,解开我们的误会。”
据我知,人脑内百分之八十的心声,真的会说出口的只有百分之二十。
我先吃了一半白菜卷,才慢条斯理地说道:“我没想到,在别人说你坏话的时候,你会首先反省自己的错误。”
降谷零一愣,反问道:“这不是基本的吗?”
我摆摆手,“如果有人当面说我烦,我会说他是垃圾,顺便翻一个白眼。不要害怕得罪人,同学。知道尼采吗?这位在普鲁士出生的哲学家说,「生命的根本道德准则是快乐」。要是什么让你不愉快,你要懂得反击。”
降谷零对我的话有些费解,蹙着眉试探地问道:“你的意思是,让我反击你吗?”
“如果你想死的话,尽管试一下。”我说完之后,歪着头笑了起来,“真正的自由都是有限度的自由。超过尺度,你就会觉得世界处处不如意。现在闭上嘴巴,快点吃饭,你弄得我的饭菜都要冷了。”
“……”
我吃到一半的时候,突然想起一件事,“降谷君,你要吃点心吗?”
“是那种字面上的点心,还是某种暗语?”
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他现在很警惕。
“我有800日元,打算买四盒御手洗团子吃,但估计吃不完那么多,你要一盒吗?”
“你不需要今天吃完,明天也可以再吃。”
我耸肩,不置可否。
吃完饭,我不等降谷零就先走了。
警校外面就有一家罗森便利店。不过很可惜的是,只剩下两盒,我还剩下400日元。我在付钱的时候问收银员,他收小费吗?
他没回答,我就把剩下的钱送给他了。在我挑个座位坐下之前,他连忙问我要不要喝茶。
“好。”
我无所谓。
收银员给我倒了一杯装在白色塑料杯的绿茶。
“谢谢。”
“…不客气。”
刚说完,他连忙跑去收拾货架。我追着他的背影看了好几眼,不过才400日元,最多就是吃顿不加料的荞麦面,根本不需要对我这么热情。
只是,感觉也不差。
我才准备回头挑座位。透过橱窗,我看到萩原研二、松田阵平、诸伏景光和伊达航四人站在窗口看我,也不知道站了多久,看了多久。其中最让人难以忽略的就是萩原研二,正用意味不明的笑容看着我。
跟他们对峙三秒,我在原地动了动,径直做自己的事情。果不其然,这四人不仅看了我和收银员的全过程,还想要把这件无聊的事情告诉我。
“收银员脸上都写着你是大好人的表情。又看到了榎本同学出乎意料的一面。”
萩原研二笑容非常大。若不是我是当事人,我都怀疑我和他是不是认识很久了。
他和其他三人一样,额颈胸背都是汗,估计还是乖乖去跑圈了。运动后的热气隔着一个人的距离还扑到我身上来,就像是能源不断的热炉肆无忌惮地向周围发射热辐射能。
“来买水?”
接话才是蠢蛋。
“对。”萩原研二拉了拉衣领,增加散热,“晚上我们几个要去吃东西,榎本同学也一起来吧?我请客。”
“我刚吃完晚饭。”
萩原研二视线下移,看着我的团子,笑道:“那来吃点点心?”
这人真是会察言观色。
我猜他这次跑圈就赚了两个新朋友——伊达航和诸伏景光。
我刚想回应,收银员在货架那边传来“哎”的低叫。我和萩原研二交换眼神,谁也没有动,谁都在希望对方先做反应。
结果是松田阵平的声音先冒出来了。
“萩,你过来看一下。”
伊达航的声音也跟着响了起来,“清洁剂洒了一地,地上有两道平行的泡沫。看着好奇怪……”
一般来说清洁剂倾倒,确实会出现泡沫,但大部分的泡沫都是沿着液体的周边结束。
“诶,什么情况?”
萩原研二刚说完,毫不犹豫拉着我的手腕一起去看。
赶得还很及时,毕竟店小。在泡沫消失之前,我看到了两道像是推车碾过一样的痕迹。
收银员不太明白,紧张地看着周围的人,“我不是故意打翻的。”
松田阵平这个时候已经开始检查清洁剂的问题,念着标签上的文字,“美国出口的过氧化氢清洁剂,可在食物存在的环境下安全使用,甚至可用于食物和烹饪表面……”
能和过氧化氢发生化学反应,产生泡沫的东西,首先让人想到的一种就是——血。血是双氧水的催化物。我经常用双氧水清理伤口,伤口总是容易出现白沫,所以比较有印象。
地板上出现两条道,很像是沾血的轮子导致的。店里没有供顾客使用的推车,那要么是店员搬运货品用的手推车,要么就是来到店里的顾客用的行李箱。
“感觉好像是一件案子。”
萩原研二期待地看着我。
“你怎么看呢,榎本同学?”
“哦。”
关我P事。
第7章 Case #3 消失的行李箱(三)
和那群正(hao)义(qi)战(bao)士(bao)分开的隔天是下雨天。
我不喜欢下雨天。
上完国中之后,每到气候开始变化剧烈,又或者是下雨下雪天,我的脑袋突突突地发疼。不是疼那种得要死要活的程度,就是很碍事的疼。就像是正在听音乐,时不时有人找自己聊闲话的碍事。
不过仗着年轻,我既没有找医生,也不吃药。反正,放晴后就会恢复了。就算连绵好几天天气不好,也只有第一天的时候,才会觉得不舒服。
之前自己查了一下,这是气象病,或者叫天气痛,跟身体与自律神经失调有关系。人本身不是会随着气候变化调节自己的身体体温吗?调节能力跟不上,就是会带给自律神经压力,进而带来头部晕眩或疼痛。
这不是什么基因病,也不是什么致命病,单纯只是从前生活得太好,突然被抛到正常的环境里面,身体自律神经适应力一直没跟上而已。简单讲,好听点叫现代文明病,难听点就是富贵病。在这个时代,贫穷阶层的人也很容易得这种病——比如说长期(一年以上)待在恒温的空调房里面,之后很有可能会有气象病。
事实上,早上下雨前,我们还在出操。
雨滴开始飘落,我就觉得有点不舒服,脑袋像是在裂小烟花一样,一边突突突响,一边又有神经在不断地自我拉扯崩断。到真的开始下雨,我的耳朵也跟着痛。听鬼塚大叔指挥学生们把淋雨跑步当做速度和耐力的训练,整个班重新整队,去取防水雨衣。
我就顺便请了假,去医务室休息。
鬼塚大叔正因为银行抢劫演练“误会”我,而感到愧疚。他以为我使用下三滥的手段在逼迫警察组退让,结果从松田阵平他们三人证实——[我只是混淆视听,打乱他们的节奏,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他一开始判定我违规的时候有多无语,又有多恨铁不成钢,在被学生们一解释,他就知道自己做得有多“错”。
其实,我没那么正直,还跑到教官面前说,我真没觉得脱裤子是我干不出来的。
占便宜又不犯法。
这次一开口说我头疼,鬼塚大叔立刻就相信我的话,放我去医务室休息。我睡了有四十多分钟,离早餐时间开始只剩下十几分钟,我才爬起来。
我没有吃医师给的药片,假装吃进嘴巴,其实是塞进袖口,在出了医务室后,再丢进垃圾桶。吃西药容易产生依赖性。忘记谁在我小时候说的了。哪怕其实有些药物不具备依赖性,我都排斥,除非必要,否则一般不吃药。
窗外的雨也没有变大。雨水声没有淅淅沥沥的,而是安静得像是给世界多罩着一层薄薄的白纱。
我走到食堂的时候,电视上正在放新闻。事实上为了培养学生对时事的敏感度。食堂永远只会放枯燥的政事以及法治案件。
这次新闻上播报一件出租车司机遗体被护林员发现的新闻。我是中途才开始看。有些前因得自己推测。
大意是,护林员在山脚处发现空无一人的出租车。因为他所在的林地是禁止出入的,所以他径直去找车主,结果发现了车主入土的遗体——大半截身子被埋在土里,只剩下颈以上的位置露再外面。
新闻帮忙打上了马赛克,但那团深色的球形……种菜、落后的宗教治愈术、杀人酷刑、沙巴泰·泽维、报复、摩艾石像一一从我脑袋里面闪过。
车主面部肿胀,面色青紫,是显而易见的机械性窒息。
鉴定科在后车箱找到了其他的血液,血痕主要呈半月型,也有出现拉拽后的拖痕。从我的角度上看,很像是这血液来自于其他人,疑似有另一名受害者。
从一团血肉模糊中收回视线,我继续吃我手上的包子——中华叉烧包。不得不说,里面的肉丁不仅熬得软烂,而且鲜艳得跟一氧化碳中毒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