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时琛把手边的茶盏给砸了。
谢景玄一次次传来的信件,心思也愈发露骨。
未曾尝过情爱的皇帝陛下在近些时日似乎感受到了情爱滋味的困扰,在闲暇时,偶尔会想起谢景玄寄回来的书信,有时脑海甚至会不自觉地浮现谢景玄的脸。
昔日步步为营,运筹帷幄的皇帝陛下,有些裂开。
厉时琛在衡量,谢景玄能不能杀。
但是该死的,这谢家两父子在处理朝政方面都十分能干,厉时琛还是很享受现在把朝政扔给谢老和钟老两位大臣去处理,自己当个甩手掌柜。
他不会像历任皇帝那样,把所有大权牢牢握在手里,平日除了处理朝政连看个话本子的时间都没有。
厉时琛当即写了一封信让人送去清平县。
谢景玄刚从牢里出来,身上的衣衫浸满了血腥味。
书意双手呈上信件:“少爷,京城来的信。”
谢景玄双眼一亮,刚伸手想要接过信件,看到手背上的血迹,顿了顿说:“放书房的桌子上。”
随后吩咐下人,他要沐浴。
片刻后,谢景玄有些迫切地来到书房。
轻轻撕开了信封,取出信纸。
三个大字映入眼帘。
[你想死?]
谢景玄唇边绽开一抹笑容,这几个月的书信来往,谢景玄也在一步步试探着厉时琛的底线。
初见时的惊艳确实是见色起意,但也只是惊鸿一瞥。
真正让他动心的是在几次相处下来之后,谢景玄发现,厉时琛不管是脾气性格都长在他审美上,让他总忍不住想要与他有更多的接触,想要惹他生气,又想着逗他开心。
奈何君臣有别,谢景玄明白他的身份在厉时琛眼里与他人无异,不过是朝臣中的一员。
所以,这不够。
谢景玄要的是能站在厉时琛的身边,与他并肩行走,而不是隔着君臣礼仪只能跟随在他身后。
他要,这天下之主与他共塌而眠,与他携手相抱,与他共揽河山。
他要占据厉时琛心里一席之位。
长达半年,谢景玄终于撕开了厉时琛心里一条口子,成功抓住了这条缝隙并挤了进去。
谢景玄脸上的笑意愈发灿烂。
铺开信纸,写道:
[陛下息怒,微臣并无此意,臣还想与陛下打马球,蹴鞠,赏烟火,共揽河山。]
谢景玄忍了忍没有把画卷送出去,要是让陛下知道他提笔画了这么多副他的画像……
现在还不是时候。
不过谢景玄在收拾这些土财主的时候,也搜罗了不少小玩意,刚好送一批回去让陛下解解闷。虽然这些土财主该死,倒是会享受的,不少东西谢景玄还未曾在京城见过。
为了加快进度回京,谢景玄私底下安排了不少母族的力量,尽快地将这些逆贼绳之於法。
从这些土财主屋中搜出来的钱银,让谢景玄都有些咋舌。
一个偏远的县城,富得流油。
金堆玉砌,骄奢淫逸,实在是荒谬至极,令人发指。
这个月以来,谢景玄对清平县进行了清剿,整个清平县陷入恐慌之中,朝堂派下来的大军看守着每一户人家。
谢景玄每天都在亲自走访,审问。
看着土财主一个个被抓,平民眼里浮现了希望的光,很快又变得黯淡,但是他们对于谢景玄的审问很配合。
而作为清平县上等人的土财主,情绪比较激动抗拒,在武力镇压之下也只能投降,有很大部分土财主确实参与了作奸犯科,但是没有杀人。而有一小部的土财主手段极其残忍,不仅以人为乐,对部分平民用过极刑,残忍杀害后随意抛-尸。
谢景玄曾经去过清平河,站在河边,谢景玄仿佛还能闻到一股血腥味。
这里下面掩埋了多少具尸体,无从得知。
谢景玄在岸边放上一束白花,闭眼静默。
先人已逝,生者如斯。
在这之后,清平县下了三天的暴雨。
雨势很大,电闪雷鸣。
仿佛要把一切罪恶冲刷干净。
三天之后,谢景玄在城中心摆了粥棚施粥。
一开始清平县的人都不敢出门,瞧着这么多官兵守卫,宁愿饿着肚子,关门闭户,足不出门,也不肯出来领粮食。
清歌带着父母在粥棚这里帮忙干活。
清歌很高兴,他竟然还能有与父母重聚的一天,一家人平平安安。
谢大人还把房屋田契还给了他们,还有朝廷派下来的抚恤金。
谢景玄在土财主家中搜集到的这些银钱,大部分陆陆续续运回京城,充入国库。而剩余的一部分,谢景玄已向陛下申请,用来重振清平县。
清歌的出现,让大部的平民百姓都勇敢地踏出了第一步。
谢景玄施粥的那条队伍排满了人,虽然人多但是队伍异常地安静,即使谢景玄脸上带着笑意示人,这些百姓还是低着头不敢与他交谈。
一位母亲抱着四五岁的小孩,来讨粥吃。
母亲在小孩耳边低语几句,小孩点点头。
在接着谢景玄递给他那碗粥时,小孩忽然腼腆地扬起笑脸,小声地说道:“谢大人,谢谢您!”
谢景玄有些愣住,摸了摸他的头,说:“这是大人应该做的。”
抱着小孩的母亲忍不住哭泣道:“谢大人,真的太谢谢您了!民妇无以为报!”
说完,便拉着小孩要向谢景玄磕头。
“这位大娘,如何使得。”谢景玄连忙扶她起来,大娘坚持给他磕着头。
接着身后传来一阵阵的呼喊声。
“谢大人,草民给您磕头了!”
“谢大人……”
听到这一声声的谢大人,谢景玄回头一看,来排队的所有清平县的百姓都跪伏在地,向他磕头。
这一幕,让谢景玄眼眶一热,双眼通红。
作者有话说:
谢景玄:陛下再等等,很快臣就能回京浪了。
封面找了很久,是读者宝宝们喜欢的皇帝陛下吗?
第22章
清平县所有县官都被押送回京,现在群龙无首,谢景玄也不可能一直待在这个地方,他迟早是要回京的,甚至有些迫不及待想要启程回京。
谢景玄:“朝廷不是说派人过来接手了吗?”
副官有些难为地说道:“可是陛下方才传来谕旨,如今正值年终岁末,让新授命的县官周大人过些时日再来赴任。”
谢景玄哑然失笑。
十四会给他来的这么一手,他还真是完全没有想到。
陛下走的这一步棋,他没法抗旨。
随后,副官给谢景玄呈上京城传来的诏书,说:“谢大人,这是陛下交给您的。”
竟然还有他的?
谢景玄期待着打开了诏书。
片刻后,谢景玄的笑容凝固在脸上。
[爱卿回程时替朕好好领略这一路上的风土人情,记录在簿,回京后交上来。]
谢景玄顿时有种自己砸自己脚的感觉,还记得他来清平县没少给陛下书信介绍这一路上的风土人情,奇闻趣事。
陛下用此作为理由,缓慢了他回京的速度。
谢景玄有些惆怅,莫不是前些日子太过放荡,把人给惹急了?
皇命不可违,既然陛下开口,那无论如何他都会双手奉上。
御书房。
“陛下,清平县来信。”
厉时琛:“呈上来。”
[臣以为能与陛下共度第一个新年,没曾想陛下竟然这么狠心,让微臣在清平县孤零零过完这个年。]
厉时琛冷笑,写了一封回信。
今日在太和殿置办冬至的家宴,所有在京中的皇族子弟都要参加。
让人意外的是,长公主竟然回京了。
长公主和靖安王两人就坐在半阶的位置上,厉时琛进殿的时候看到这眼前的场景挑了挑眉。
大殿中的气氛迷之尴尬,看见陛下进殿纷纷起身行礼。
厉时琛挥挥衣袖道:“都坐下吧,今日是家宴,无需拘束。”
“是。”
厉时琛坐下之后,看了一眼默不作声的长公主,勾了勾唇角,笑道:“姑姑这些年在洛阳可好?”
长公主眼里划过一丝意外,惊喜地回道:“一切安好,让陛下费心了。”
厉时琛闻言后看了一眼靖安王,有些恶劣地动了歪心思。
“朕听闻,姑姑和皇叔之间似乎是有些小误会?”
闻言,殿内静默。
长公主和靖安王略带尴尬地互相看了一眼。
无数双吃瓜的眼睛都看向了这边,亮晶晶地看着皇帝陛下。
他们也很想吃瓜,奈何一位是长公主,一位是亲王,有十个胆子也不敢八卦。
长公主勉强地笑了笑,“陛下说笑了,本宫和靖安王怎会有误会。”
靖安王附和道:“是,有心人胡言乱语,陛下万万不可轻信。”
厉时琛冷声道:“是吗?”
长公主和靖安王背后一凉。
厉时琛的表情似笑非笑,略带着嘲讽的口吻:“若是皇叔当年坐上这皇位,与姑姑结为亲家,亲上加亲,也不失为一桩美谈。”
厉时琛此话一出,连宫女都吓得打翻了酒盏。
皇族宗亲们听闻此话都有些惊惧,陛下可是在警告靖安王还是有别的意思?
靖安王心里一颤立刻跪下,“臣并无此意,请陛下明鉴。”
长公主也跪在地上,强颜欢笑:“襄宁与景平确实曾经有过婚约,两个孩子自幼青梅竹马,本宫与靖安王曾开玩笑让两家定亲,只是一句戏言而已。”
厉时琛忽然扬唇一笑,“若是姑姑和靖安王还有亲上加亲的想法,朕不妨为襄宁郡主与世子赐婚。”
长公主和靖安王大惊失色,陛下此番何意?
是警告还是打压?
长公主刚想出声拒绝,襄宁郡主此时走出大殿跪下行礼,从容不迫道:“陛下,臣女不愿。”
长公主看着襄宁出言训斥:“放肆,哪有你说话的地方!还不快退下!”
襄宁抿着唇倔强地跪在殿中。
厉时琛眼里闪过一丝兴味,“这是为何?如姑姑所言,郡主与世子青梅竹马天作之合,有何不对?”
陛下问话,长公主也不敢贸然出声,只能狠狠地瞪了一眼襄宁。
襄宁不敢说话,害怕地低着头。
厉时琛看了一眼长公主,淡淡道:“尽管说,朕替你做主便是。”
襄宁犹豫地说着:“臣女已有意中人,与世子无缘。”
长公主忍不住出声斥责:“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能儿戏。”
襄宁心一横,说道:“臣女芳心暗许谢景玄,曾发誓除他之外谁也不嫁,若是此生未能与良人共度一生,臣女宁愿从此青衣古佛伴孤灯。”
“你给本宫闭嘴!”长公主怒火攻心,颤抖地指着襄宁郡主,大声呵斥。
今日家宴,所有皇室贵族都来参加,今日之事若是传出,她的脸面往哪搁?!
长公主气得满脸通红,早知道,就应该把这贱蹄子留在洛阳。
当初,就不该让她进京的!不仅在京中给她惹了不少麻烦,还与靖安王结怨,闹出不少啼笑皆非之事!
厉景平原本也无意这桩婚事,可襄宁一而再再而三在公开场合落他面子,让其他皇族背地里嘲讽他与襄宁,襄王有心神女无梦。
靖安王两父子脸色黑沉得仿佛能滴出水来。
长公主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靖安王的神色,见他脸色十分难看,长公主心里一寒。
两家的恩怨,这下彻底没法解开了。
厉景平步入殿中跪下,“陛下,臣无意于襄宁郡主,望陛下收回旨意。”
在厉景平跪下行礼时还有些错愕。
方才,襄宁郡主说的是谢景玄?
怎么会是……
不对,在此之前,他曾经听闻过此事,只是那时并未将这件小事放在心上。
而如今,心里闷闷的,有股无名怒火燃起。
就像是什么宝贝被觊觎了一样,心里落空空的。
瞧见陛下有些出神,王公公适时小声的提醒:“陛下。”
厉时琛回过神来,说道:“既然世子与郡主对此桩婚事皆无意,那便作罢,以后不得再提。”
襄宁一脸惊喜,跪在地下磕头:“谢陛下。”
厉景平默默地低着头,眼里的妒意和恨意一闪而过。
厉时琛心里有些心不在焉,膳食几乎不怎么动过,便提前离席。
让底下的宗亲们惴惴不安。
特别是长公主和靖安王,方才陛下离席时脸上的表情十分不好。
这顿宴席,厉时琛、长公主、靖安王还有厉景平都味如爵蜡,只有襄宁因为计划异常顺利,吃得最欢。
而其余皇室宗亲,吃了一晚上的瓜。
但也因为不敢在宴会上看长公主和靖安王两人的笑话,也不方便与旁人讨论此事,憋在心里,十分不畅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