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郁转着手里不常用的水笔,心想,该不是吓到那个傻白甜了吧?
无所谓地耸耸肩,他又打开手机玩了局弱智消消乐,依旧在第二关game over。
他又骂了句傻逼,然后关掉手机扔回桌子里。
离上课还有几分钟,向强坐不住,拿了杯子走到江郁这,手很顺便地把杯子往夏稀桌上一放,吩咐道:“新同学,帮我倒杯水。”
夏稀抬头看向他,发现他已经无视自己,凑在江郁身边笑嘻嘻地说起话来,虽然江郁不太想搭理他。
夏稀垂眸安静了一秒,然后听话地拿起他的杯子去饮水机那倒水,顺便还收获了同桌看向他的同情目光。
杯子是有点厚的金属隔层杯,导热不快。
夏稀按下蓝键,水灌到一半的时候,无声地换了红键,然后返回座位,将水杯搁在了江郁桌边。
向强刚打了胜仗,心情澎湃口干舌燥的,看也没看就端起来喝了一口。
随即——噗的一声。
“草!烫死我了!”
全靠着深入骨髓的求生欲,他才没喷到江郁头上,而是向右偏头喷到了走廊上。
江郁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他。
向强恼羞成怒地瞪向夏稀:“谁让你给我倒热的?”
夏稀无辜地眨眨眼:“生物老师说,要多喝热水呀。”
“???”向强有些不确定,“这不是直男说的吗?”
江郁忍无可忍,一脚踹向他:“滚犊子。”
向强捂着屁股走了,路过夏稀的时候,无声地对他做了个口型:“等着。”
夏稀委屈地低下头,压下了微微上扬的嘴角。
向强的执行力果真很强,他说等着,便当天就让夏稀知道等什么,绝不拖到第二天。
晚餐仍然是家里送饭,夏稀先下了楼,江郁他们则去食堂,几人五大三粗吃饭快,别人也不敢插他们的队,很快就吃完回来了。
江郁照例上天台吹风,天台几乎算是他们这伙人的私人领地,按理说是不让学生上去的,江郁正好图个清静,他上去了其他人更不敢上了,老师也就视而不见了。
反正江郁上去总不可能是要跳楼,他要是跳楼了,整个年级的老师八成都要开心吃席的那种。
向强在食堂没见到转学生,有些郁闷,转学生第一天来,不请吃饭就算了,倒个水都倒不好,一点规矩都没有。
他想,是该教教他规矩,让他知道光耀谁说了算了。
回到教室后,没等一会儿,夏稀便回来了。
不知道是上哪开小灶去了。
向强对这种搞特殊的学生,十分嗤之以鼻,他嚣张地带着江照月走过去,敲了敲他的桌子:“跟我们走一趟。”
夏稀茫然地看着他:“去哪?”
“天台。”
夏稀愣了一秒,脑海中涌现出早上看到的那个天台少年,看不清五官,只有一个模糊的轮廓,但仿佛有几分熟悉。
他余光触到前桌那个空着的座位,安静地点了点头:“好。”
向强没想到这一切进行得这么顺利,反而有点不自在起来。
走上天台后,夏稀入眼的是便广阔的天空和傍晚绚烂的晚霞,橘红色的霞光喷洒在湛蓝的天幕上,就像是艺术家随性泼洒而出的油画颜料,浪漫又自由。
而在这样鲜活的背景中,最引人注目的却是水泥灰墙的天台一角,那里斜靠着一个吹风的高个少年。
他的背后是橘红湛蓝金粉交错的天幕,黑衣黑发的修长身形就像是动漫剪影,出场即是主角。
夏稀抬头与他对视。
江郁手肘撑在身后的围栏上,手腕微垂,修长的右手指间还夹着一颗未点燃的苏烟。
带着桂花香味的晚风吻过他的发顶,乌黑的短发在风里张扬起舞,他微抬起下颚,背光的眉眼更显深邃桀骜,面无表情地扫过这三个突如其来的闯入者,最后落到最中间的新同学脸上。
夏稀像是被他的目光烫到,拘谨地低下了头。
傻逼。江郁在心里把向强和江照月痛骂了一顿。
画蛇添足,自作聪明。
夏稀的目光微微下垂,落到了他的指间。
苏烟细长,像女士特有,但江郁夹在指间,一点也不阴柔,反而有一种恣意率性的性感。
向强被江郁看得有些心虚,但台子都搭了,这出戏怎么也得唱完。
他把打火机甩到夏稀身上,粗着嗓子道:“看到没,那是我们老大!去帮他点烟!”
江郁很想翻白眼,但忍住了,他忽然冒出点恶趣味,想看看傻白甜什么反应,会不会吓得手脚发抖痛哭流涕?
夏稀哭倒是没哭,只是捏着打火机,慢吞吞地向他靠近,每一步都像是走在刀尖上的美人鱼,脆弱又惹人怜。
他站到江郁面前,比没有站直的他还矮了半个头。
江郁挑挑眉,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点过烟吗?”
夏稀如他想的那般,摇摇头。
江郁面无表情地将烟塞进嘴里,棱角分明的薄唇,随意地叼住烟嘴的位置,然后垂眸像猎人盯着掌心的猎物一般,不动声色地等待着对方的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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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端的猎人往往是以猎物的形式出现#
第5章 《天台》
一只普通的塑料打火机,被夏稀握在白皙纤瘦的手掌心,就像是本该盛放高级料理的上好白瓷,却放着一份廉价的街头小吃,突兀而不合时宜。
江郁的呼吸停顿了一瞬。
夏稀轻咬着唇,抬起那双擅长画画弹琴的手,啪的一声,并不熟练地按响了打火机。
火舌蹿的一下升起,他的心脏开始急促地跳动。
不是紧张。
也不是害怕。
是那种强烈的想要挣脱束缚,像火一样热烈燃烧的叛逆冲动。
他双手捧着打火机,掩去眼底的情绪,像一个乖巧而虔诚的信徒,为江郁点燃了嘴里的香烟。
微不可闻的燃烧声飘散在风里,火舌舔上烟头,猩红的火光在两人眼里亮起。
江郁被烧得眼底有些热,喉咙有些痒,他故作镇定地侧开头,熟练地吸了一口烟,只是烟圈吐得十分克制。
“害怕吗?”他漫不经心地问出这句话。
看着眼前低垂着眉眼的漂亮脸蛋,大概已经有了答案。
吓傻了吧。
他无意欺负新同学,正欲让他回去,新同学忽然抬起那张漂亮的小脸,黑白分明的桃花眼楚楚可怜,还带着些许迷茫地看向他:“好奇。”
江郁愣了一秒,似乎没反应过来。
就在这一秒,夏稀拉过他的手腕,张开红润的唇,在他咬过的烟嘴位置,含了上去。
江郁手一抖,还燃着火星的烟灰,猛地坠落在他裤腿上,差点将他烫个窟窿。
或许已经烫到了,他感觉胸口破了个洞,有风哗啦啦朝里面灌。
靠!
“你干什么?!”他猛地挣开手,像扔烫手山芋一般,将烟头扔了出去。
夏稀似乎这才被吓到,懵懂地睁着眼,呆愣了两秒,然后弯腰剧烈地咳嗽起来。
白色的烟雾从他嘴里毫无规则地喷出,将他的整张脸都朦胧罩住,既仙又冷还神秘。
江郁被他整得彻底懵逼,手忙脚乱地给他拍背,生怕他成了被烟呛死的第一人。
夏稀咳了好一会儿,才扶着江郁的手臂直起身子,漂亮的桃花眼水光潋滟,眼尾绯红,委屈道:“怎么是这个味道?”
江郁气笑了:“你以为吃棒棒糖呢?”
夏稀扶着他的小臂,抿了抿唇,不说话。
江郁实在无法再直视他那张娇艳欲滴的脸,忽然想到一早上听到的关于转学生的描述——“美少年”、“巨好看”,他终于知道那群学渣有多词穷了。
挥开新同学的手,他烦躁地道:“行了,下去了。”
说完逃也似的往入口那大步走去,路过向强和江照月的时候,冷着脸一人踹了一脚,又骂了句傻逼。
向强和江照月惨叫着对视一眼,也很懵逼,剧情为什么崩成了这样?
在他们看不见的背后,夏稀面无表情地抬了抬眉,抬起手背抹了抹嘴角。
第一天开学就这么波澜壮阔地结束了。
下晚自习后,夏稀照例是坐司机的车回西郊别墅。
林茵穿着真丝睡裙,搭着一条爱马仕披肩在客厅等他,见他回来,笑着招手让他去沙发上坐。
夏稀乖乖坐过去,把书包规矩地放在靠扶手的地方。
“在新学校感觉怎么样?同学都好相处吗?”林茵将阿姨盛过来的养生汤端到他面前,尽职地询问着儿子的生活情况。
夏稀捏着瓷勺搅拌着碗里的清汤,汤是拿虫草和人参小火慢熬的,主要是安神和提高免疫力的功效,担心他上火,又加了点铁皮石斛进去。
夏稀不爱喝汤,尤其是这种散发着奇怪味道的药汤,但是林茵觉得他读书辛苦,吃得再好也不见长肉,每天都要看着他喝下才肯罢休。
毕竟是妈妈的心意,虽然不好喝,夏稀还是如往常一般,端起来一口气喝完。
压下胃里作呕的感觉,他轻舒一口气,笑着回道:“挺好的,老师讲课很认真,同学也都很友好。”
“那就好。”林茵满意地点点头:“公立学校校风还是比较淳朴的,有什么事也可以去找校长伯伯,妈妈已经跟他打好招呼了,你安安心心学习就行。”
夏稀嗯了一声,对“淳朴”二字不置可否。
他之前所在的日立高中,是一所贵族学校,基本都是接收的本市有钱人家的孩子。富二代们并不是刻板印象中的纨绔,反而过早地继承了父母的早熟和精明。
比起日立的那些贵族子弟们,光耀的同学还真是淳朴得有些可爱。
又回答了几个妈妈的问题,夏稀才拿上书包上楼。
回到房间后,他把要写的作业先拿出来放到书桌上,然后去了趟画室。
画室就在他房间对面,五十多平的空间里,摆放的全是他的绘画工具和作品。
纯白的墙壁上挂着两幅巨大的人物画像,一副是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的半身像,男人梳着一丝不苟的背头,五官英武不怒自威。若仔细看,眼底深处奇异地藏着几分柔和,那并不是画中人自带的,而是画家主观上赋予的。
还有一副是一张全家福画像,画上的小男孩只有五岁的样子,被爸爸单手抱在怀中,还没长开的五官已经能看出几分旁边妈妈的影子了。
这两幅画,都是夏稀15岁时临摹的作品,一副是他在财经杂志上看到的爸爸的封面,还有一副是相册里保存了十几年的全家福。
去年的笔触还稍显生涩,不过一年的时间,他的画技已经突飞猛进了一大截,回过头看看,这两幅作品并不完美,但爸爸还是十分开心地裱起来挂在了墙上,并扬言等他开个展的时候,一定要把这两幅画放在最显眼的位置。
想到这里,夏稀的桃花眼终于弯出了真实的弧度。
他在画板前坐定,拿起调色板开始调色。
先以玫瑰红打底,一点点融入柠檬黄,再来少许钛白,直到调色板上的颜色,与记忆里的晚霞重合。再换一边,普蓝融入一点黑一点白,那是傍晚天空的颜色。
夏稀挑了支画笔,蘸了颜料在画布上刚落下,门就被敲响。
是妈妈来催他休息了。
现在不是作画的时候,他明白,只是他害怕时间久了,记忆里的画面会模糊,他无法再完美地复刻出那一刻的生动浪漫。
“妈妈,我再画一小会儿,很快就好!”他想再争取一下。
林茵的声音依旧温柔,却不容置疑:“小乖,听话。”
夏稀咬了咬唇,还是收了笔。
离开前,他用铅笔在画布右下角留下了名字——《天台》
第6章 大课间跑操
第二天如常上课,而与此同时,江郁那伙人打架的事情,已经迅速流传开来。
夏稀从同桌和后桌的聊天中,听到了好几个版本。
其中都离不开两个名字——陈维鑫、陈维银。
听着像是两兄弟,夏稀不可避免地想到了在车里看到的那两个生面孔,有些凶的高个寸头男,和矮一些的漂亮小男生。
流传最多的版本,是说江郁主动寻衅滋事,在学校小路上拦住新入学的几个高一学弟,说要给他们立规矩。
听起来有几分像他们那伙人做的事。
还有一个版本,是说江郁的心头肉,刚升高一的陈维银在班上被同学欺负了,江郁冲冠一怒为红颜,带着陈维银亲哥一起给他报仇。
夏稀觉得逻辑有些奇怪,难道不是陈维银亲哥冲冠一怒,带着江郁为亲弟弟报仇吗?
看来桃色新闻,确实更能激发群众的猎奇心。
头两节课是数学,一般是入睡神课,江郁反常地没有睡觉,当然并不是因为这些传闻的影响,而是真的撑着头听得津津有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