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误的河——四野深深

作者:四野深深  录入:05-07

  领导见此关心地问道那是要搬去哪里,池灿如实回答了,虽然稍经粉饰:“我还是回家住去了,我哥叫我搬回去。”
  晚上在食堂吃完饭,回宿舍的路上,林辉也得知了池灿下个星期就要搬出宿舍的消息,他深感那天自己的唐突,这回识趣地没有再多问,只是笑了笑说:“我那屋的水管一时半会是休不好了,行政刚给解决,说等你搬走,我就能搬去你那间,真是救我一命啊。”
  “水管还没修好么,”池灿说道,“我那间屋子是好的,到时候我清走东西,你就能搬进来了。”
  “你搬的时候叫我,我来帮你。”
  “谢谢啊,不过其实不用,”池灿说,“地方很近,我到时候随便叫个车就能拉走。”
  虽然地方离得很近,路程二十分钟都不需要,但池灿觉得自己一个人搬还是很困难的,他回去后坐在椅子上休息了一会儿,掏出手机捣鼓起来。
  像之前每一次拿起手机盯着李景恪的对话框或电话号码看,池灿还没改过习惯,仍然盯着看了好久。
  因为李景恪从前跟他打视频电话从不开摄像头,手机上那个小孔的背后仿佛是个很深的、联结着两个处于不同空间的人的黑洞,代表着李景恪的双眼在看他。
  池灿不知道自己这么盯着屏幕的时候,李景恪有没有和他一样,也在看他。
  李景恪不喜欢他似是而非的短信,不喜欢读书人的拿腔拿调,他看着昨晚过后没动静的对话框,决定少赌气,也已经没有赌气的必要,却不知道怎么打字才好。
  他忽然觉得应该讨厌的是隔阂,是距离,还有手机。
  此时手机铃声突然响了起来。
  池灿在看见来电显示的第一秒就紧张得拿手一按,瞬间接了起来——通话后却说不出话。
  那边也沉默了几秒,李景恪的声音通过电流变换再传入耳朵时,仿佛变得磁性低沉了许多,也终于肯给为他服务过的弟弟打个电话了。李景恪问他:“吃过饭了?”
  池灿“嗯”了一声,才要说吃过了,李景恪又说:“嘴好了吗,还疼吗?”
  池灿一噎,脸上热了热,感觉声音是温柔的,这话里关心的成分却不太多的样子,他语焉不详地说:“没好。昨天杨钧问我谁咬的,我说我男朋友。”
  “他人呢。”李景恪并不搭腔,笑了一声,还是明知故问。
  池灿咬了咬牙,低声地回:“我今天加班在台里开会,没被看见。”
  他知道自己制造出来的这个不存在的男朋友成了个棘手的大问题,也知道李景恪一定早发现了,他的谎言对李景恪而言一直很拙劣,不高明,从小到大都是如此。但李景恪唯独这一回没有戳穿池灿,好像默认了池灿在外面那光鲜亮丽的大城市里九个月没回家,有了这个男朋友很正常。
  好像如果池灿真的有,李景恪就真的能接受。
  池灿讨厌这样的可能,不喜欢李景恪这样的反应,变得垂头丧气又窘迫起来,他很慢地说:“哥,我明天就搬回家住。”
  回家见了面,池灿总能一字一句坦白清楚,让跟他接过吻做过爱的李景恪没办法再冷处理。
  他拖长了尾音,问李景恪:“你明天能来接我吗,我一个人搬,可能不安全。”
  “几岁的人了,还不安全。”李景恪不留情地嘲笑他,最终还是说的可以。
  门外传来敲门声的时候,池灿刚好稀里糊涂的和李景恪挂了电话,他好像没弄明白李景恪这通电话的含义,似乎就为了来问池灿嘴疼不疼……
  幸好结果很合池灿的心意,他本就想了打电话求李景恪接他搬回去的。
  池灿轻轻按了按嘴边那个的破皮小伤口,走去开门,是林辉。
  林辉手里拿着个脸盆,肩上搭了两件换洗衣服,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池灿,能借用一下卫生间吗,你知道我宿舍那情况,今天我隔壁那哥们也请假回去了……”
  池灿愣了一瞬间,很快点了头。
  住宿舍里借用厕所是很正常的事。从前在大学住四人间,大家都是共用一个厕所,比起有些学院分到的宿舍楼没有独立卫浴、都是清一色北方大澡堂,对池灿这个南方人来说已经是非常幸运。
  池灿虽然是叫同性恋,但对其他同性从来没有过别的特殊感觉,因此混在男生堆里没有受过困扰,不觉得自己和别人有什么不同。
  除了许是池灿长得好看出众,又没有女朋友,在北京期间有过那么几个男人暗示追求过,他每次都觉得惊讶和错愕,那反应直接令对方也错愕,以为闹了个乌龙,然后便没有然后了。
  林辉进了他宿舍的卫生间里洗澡,池灿没再管,他把行李箱拖到了床边,一会儿弯腰一会儿埋头,最后蹲在地上继续收拾早上没弄完的那堆东西。
  李景恪晚上开车出了门,到一家约定好的茶室和人见面,处理了些工作上的简单应酬。
  近期最大的项目也就旅发会了,随着旅发会的举办,整个市场似乎都跟着活跃起来,风城本就是旅游城市,各种各样的活动变多,李景恪的行程也没办法的变多起来。
  但他不怎么疲惫。
  从茶室离开后,李景恪驱车原本要去从前的工作室见沈礼钊。
  虽然他已经不做那行了,但有变数大的石头看一看,沈礼钊叫上他,他也算看个新鲜,再给给看法。偶尔,李景恪甚至会跟他们合伙玩玩赌石,再看切石头就变成一种纯粹的消遣和投资。
  开到十字路口,只要再往右拐个弯进去巷子里就到了,李景恪停在红绿灯前,等了半晌,最后单手打了方向盘,往的左。
  他开上了泰安大桥,去了池灿单位的宿舍。
  李景恪在楼前停车,抬头看了眼二楼最后一个的窗户口,里面亮着灯,因为离得很近,能看见旁边的蓝布窗帘都被风吹得哗哗摇晃,再上面挂着池灿的衣服。
  池灿这些年学会了自己洗衣服,自己独自生活,读了研,参加工作实习了,衣服穿得也比小时候稳重,但还是什么颜色都有,像彩旗飘飘。
  李景恪迈步上了二楼,听见走廊尽头传来开门声,他再往前走,看见池灿那间单间宿舍敞开的门里有个男人走出来。
  林辉刚洗完澡,下来借用厕所顾不上夜里冷,身上套着晚上穿的背心短袖,下半身是睡裤,他头上胳膊上还全是水珠,边抹着头发边往外走,回头跟池灿招手说谢谢,又说道:“最后一晚了,你早点睡。”
  池灿把手扒在门框边,往外走了两步,还没说话,是林辉先看见了李景恪。
  他在饭店和李景恪认识过,握过手。池灿特意介绍的。林辉便自然而然停下脚步,开口道:“大哥好……”
  池灿蹙蹙眉,不解地看过去,霎时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李景恪朝林辉点了下头,一步步走到门口,神情与往常无异而又冷淡地垂眼看了看池灿。
  等到林辉犹犹豫豫的终于转头走了,离开的脚步声还近,李景恪站在池灿的面前,没跟他说话,池灿依然大喜过望,打算去关门,刚抬手就让李景恪截住了,手腕被扣得有些紧。
  “哥你怎么来了。”池灿咬咬唇,很小声地说。
  李景恪把他往门后推了推,往下从腰侧摸到腿间。沉默这才中断,他声音不紧不慢,不大不小地说:“跟男同事打招呼说再见,怎么硬了。”
  走廊的风跟着灌进来,仿佛只要靠得近些,附近的人都能听见。池灿愣着,他是在被李景恪捏着手腕往后推的一瞬间硬的,羞耻得不行,喉咙紧绷只有一点抽气声。
  李景恪关上门,对池灿说道:“趴到墙上站好。”
 
 
第83章 怎么哭了
  墙壁光滑冰凉,池灿后知后觉,慢慢靠上去趴着的时候不禁打了个冷颤。
  他听见咔嗒一声,李景恪反锁上了门,门缝外还有一点风从地面刮过的轻响,屋子里却陷入了无限的安静中。
  李景恪站在他身后,仿佛用审视每一件作品的眼神在看池灿自不自觉,站没站好。然而审视的不是作品,而是李景恪放养出去,在外撒丫子飞行却不知道怎么迫降的小狗,身量骨骼停匀,四肢伸展,牙已长利,反咬起来知道收一收,但心眼很多,胆大包天成了豹子胆,现在名义上并不属于李景恪。
  进门靠近厕所的这节玄关光线也偏暗,池灿微微偏着头,脸颊就蹭到墙壁上。
  他知道李景恪一直在看他,和他近在咫尺,却又总是隔着点距离,体温无法传过来,逼近而来的都是令人脊背发麻发痒的低气压。

  他没想到打完电话后李景恪会突然过来,刚好撞见林辉在他这里洗完了澡离开。如果不是从李景恪的反应里感觉到了很多不对劲,他可能根本没觉得有什么问题。
  大晚上,一个光着膀子浑身水汽的男人从他宿舍门口出来,好像是容易让人误会。
  池灿在打算明天就回去见面坦白之际,阴差阳错如自己先前所愿,不再是口头编造,而是往前大进展了一步,被抓到了实质性的把柄,似乎真的不小心惹到李景恪了。
  “哥,墙上有点冷……”池灿把手往后探了探,刚触碰到一点衣料,就又落了空,手腕被握着按了回去,松松反扣在腰上。
  李景恪一只手往前扯开他裤腰上的扣子,在他耳边说道:“洗了吗?”
  池灿手指不自觉握了握,没吭声,他一个人住在这冷冷清清又乱七八糟的地方,每天睡前洗洗澡倒头就上床,也不知道李景恪会来,自然没想过做这种准备。
  但他还是得回话,说的“还没有洗澡”。
  他很快又被拉开手脱掉了外套,却热起来。李景恪靠过来时身上温度很高,有股熟悉的沁人的香气,李景恪通常会傍晚下班后洗一次澡,是在家具厂工厂工作的时候就有的习惯,总是清清爽爽,池灿是爱干净的,鼻子灵敏,记得深刻。
  池灿以为李景恪松开了他,会要他先去洗干净再来,但李景恪没退开,膝盖一顶仍然压着他不能动。
  李景恪抽出皮带时破空的细微声响令人耳膜一紧,甩手收回来正好打在池灿臀上,池灿忽然有些怕了,不知道李景恪的皮带会不会再落下,是不是要来真的揍他。
  “以为要打你啊。”李景恪低笑了一声。
  “没有。”池灿喃喃。
  “你的男朋友在哪里,”李景恪说,“放心你一个人啊,真被打了怎么办。”
  池灿偏头看向李景恪,喉结滚了滚,心知不能再提所谓的男朋友了。
  李景恪贴近了他,仍然有一搭没一搭地问:“不是做过很多次了么,在这里做过没有?”
  “李景恪,”池灿吐出一口气,闭了闭眼,久违地感觉到亢奋,可耻的硬着,他对李景恪说:“我是骗了你……”
  走廊远处有一些不曾靠近的脚步声,李景恪压低声音对他说:“别出声。”
  然而话音刚落,啪的一声,李景恪手上一直勒着皮带,毫无征兆地又往他屁股上抽了一下。
  这一回不是凑巧。他是个熟手,不存在多年不打人了就手法生疏的问题,力道控制得刚刚好,很痛,但还不至于夸张的叫出来。
  抽气声填补了空气里的空白。
  李景恪呼吸略微变了速,他转身终于将皮带扔到了一边,回来抚摸着池灿。池灿真的没出声,蹙着眉头,有点发呆又难过的样子,暴露在空气里的皮肤微微发凉。而他的手温热粗粝,同样是血肉做的,能捂暖彼此。李景恪低头看一眼,轻叹着说道:“一下就红了,再多两下我就是真的虐待弟弟了。”
  再怎么不虐待人,只抽一下就停手对李景恪而言也宛如儿戏。
  池灿被按着肩膀转身过来,濒临崩溃但还维持着漂亮又倔强的样子,他不忘记看李景恪的表情,竟然不吓人,很温和。是虚假的笑里藏刀的温和,池灿刚才身后的疼痛这么告诉他,哪怕被揉搓过后已经迅速的没什么感觉了。
  他眼角湿润着,不知道是被眼泪还是额上流下的汗给打湿的。
  李景恪伸手抚了抚,很轻地吻了一下池灿。
  池灿终于坚持不下去,立即流下眼泪,抽泣着说:“我没有男朋友,都是骗你的,为了赌气气死你,行了吧……”
  李景恪安静片刻,忽然笑了。他拉着池灿进了卫生间,不介意在这里再洗一个澡。
  单人宿舍的卫生间里空间很小,要挤下两个人显得施展不开,但和从前他们在筒子楼里住的时候没什么差,甚至还更好一点,热水供应无限,瓷砖贴缝齐整,不会漏雨漏到身上。
  因为没有暖气,池灿严丝合缝地靠在李景恪身上,被有力的臂膀搂着肩背和腰,依然不觉得冷。
  李景恪替他脱下贴身的那件圆领长袖,看见池灿光裸的颈脖和胸口,眼神一凛顿了顿,池灿迷迷糊糊摸着胸口,忽然想起来,漾水地震那晚池灿被赶去楼下房间睡觉,暂时将那枚宝宝佛玉佩也取下、小心翼翼随身收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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