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鸥外笑起来，他不在意地说道：“哎呀，这才是及川君的感觉嘛！刚刚乖巧得简直不像是及川君了啊，就像是隔壁某个侦探社社长喜欢的那种毫无杀伤力的小猫咪一样。”
没等他把自己的干部撩拨气急，森鸥外明智地换了一个话题：“既然及川君在东京的身份以及暴露，不如就留在横滨别回去了吧。”
及川凛无所谓的点点头。
“BOSS！”在森鸥外准备离开时，穿着童装病服的及川凛突然叫住对方，“高桥君呢？”
森鸥外没有回头，他慢慢的打开门，医疗室的门发出轻轻“吱呀”一声，在格外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他站定着，手按在手把上，没有回头看向自己那个已经是个孩童的得力干部：“很遗憾，高桥君已经去世了。”说完，他带上门，独留下被消息震到久久不能回神的及川凛。
“假的吧……”及川凛呢喃着，一把掀开被窝，向外冲去。他看着已经空荡的走廊，捏紧了拳头跑向了森鸥外的办公室。
“BOSS！”及川凛这时候顾不上什么礼节，他双手撑在桌子上，眼睛死死地盯着对方，“高桥君，现在在哪？”
早在跑过来的路上，及川凛就仔细想了，森鸥外不至于拿这件事来骗自己，那么只可能是，在救下自己后，为了保护自己这条一无是处的阴沟里的烂命，对方选择牺牲了自己的性命。
愤怒的红色对上了冷静的紫红色。
森鸥外用手指关节扣了扣桌面：“在地下审讯室，中也君正操办着后事。”
说是操办后事其实也只是整理了一下高桥弘的遗容，为他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中原中也想着，或许为自己信任的下属操办后事这种事，及川凛应该更愿意自己来做，因此也没有多做其他的事情，只是静静地坐在一边，目光虚虚地望着审讯室的角落，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
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而到了门口时，那脚步声停下后却没有人进来。中原中也望向门口，知道高桥弘真正等的人应该到了。
中原中也的目光停留在门口的小灯上，昏黄的小灯照亮了这一片，有小虫在不断向着它们所认为的光芒冲刺着，一往无前的飞行被炽热的灯罩隔开，花上了一生的勇气却只落得了个翅残命尽。
或许有一会儿了吧。
门被打开了。来人的动作很轻，是一个黑头发的小孩，穿着大了一号的病号服，还光着脚，他的目光落在一边的中原中也身上，又移开，落在了正中间的白布上。
只是从门口到正中间的距离而已，及川凛感觉自己好像就走了有半辈子那么长，他想起最开始见面时，那个可怜兮兮的小孩穿着不合身的衣服，抱着满怀的面包跟着自己，还丝毫不见外地喊着“哥哥”。眼前的画面不断翻转着，及川凛隐约记得，自己当时在承受骨头融化般疼痛时，有一个少年温柔地抱着自己，轻轻揉着他的胳膊，说疼痛马上就会过去了。
及川凛站在掩盖着白布的尸体面前，神情有些恍惚。他总觉得现在好像在做着一场梦，好像眼前的白布下面是要和他恶作剧的少年，只需要掀开来，那个少年就会嬉笑着坐起来，说着熟悉的话语。
及川凛摸上了自己的眼尾，他总觉得那时候好像有谁的眼泪落在了自己的眼睛上，滚烫的眼泪夹杂在啜泣声中，熨得心在发慌。
中原中也在后面看着及川凛的背影，犹豫了一下还是喊住了对方：“及川。”
“中也君，”童稚的声音有些沙哑，他没有回头应道，“还有什么事情吗？”
“高桥在弥留之际对我说，希望我能把这句话带给你。”
“‘如果没有继续活下去的动力的话……可不可以替我继续看着这个世界呢？及川先生啊……我真的真的很喜欢这个世界啊……这辈子……能见到及川先生真是太好了……’”
说完这句话，中原中也就走出去了，他还替对方关上了门，为其留下自我的空间。
从走近这件审讯室开始，及川凛的脊背就一直挺得直直的，好像无端地和自己较着劲。而直到中原中也离开，门被关上的声音传来后，及川凛突然弯下腰，像是一下子失去了支撑似的，跪倒在了被白布掩盖的高桥弘旁边。
“你这家伙……”及川凛攥着白布的手颤抖着，他动作缓慢地掀开了遮掩着面容的薄薄面色惨白的高桥弘就这么印入了及川凛的眼里，他苦笑道：“一天到晚的，只会给我找麻烦啊……”
耳边又传来少年叽叽喳喳的声音，“及川先生及川先生”地叫个不停，他好像很少看见少年有过落寞的神情，大多数都是洋溢着欢乐的笑，对世界的热爱和希冀。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得了这孩子的青睐，能让他就这样寸步不离地跟着自己，就好像失了魂似的。明明这个孩子，应该活出一个绚烂的一生的，而不是因为自己死在了无人知晓的夜晚。
“笨蛋，都让你那时候放弃我离开了……怎么就那么不会转弯呢？”及川凛坐在地上，摸了摸高桥弘的发丝，将自己的额头抵在对方的冰冷的额头上，呢喃道，“你想看什么样的风景，我都会替你去看的。”
所以啊，下辈子，不要再遇见我了，找一个好人家投胎，安安稳稳地活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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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章
高桥是一个性格很好的孩子，因此在港口黑手党中拥有很多的朋友。及川凛为了让他走的时候不会寂寞，将葬礼的请帖都悄悄地放在了那些人的桌子上。
他的葬礼选择在了阳光明媚的一天，晴空万里，很温暖。及川凛想，那孩子或许更喜欢在阳光下享受着暖洋洋的滋味。
已经变成七岁稚童的及川凛穿着黑白西装，戴着黑色的帽兜站在教堂石柱的阴影下，静静看着这场葬礼的进行。堂下坐满了人，无一不是曾经与高桥弘关系良好的港/黑人员，他们穿着统一的黑色外套，胸前戴着小白花，脸色都是肃穆的神情。而坐在最前面的是森鸥外，他沉默地看着悬在棺材上空的十字架，身旁是专门为及川凛空出来的位置。
不过由于身体变小的原因，虽然默默安排好了这一整场葬礼的流程，及川凛并没有出现在现场。森鸥外的目光巡视了半圈，又收回视线，看向正肃穆祷告的教士。
一位须发并白的教士正在念悼词并为高桥弘做祈祷，及川凛听着内容，看向完全无法看到死者容颜的棺材，有些苦涩地想道：那家伙一定会抱怨这老家伙念的东西晦涩难懂吧。
祷告结束后，是由教堂里的教士们用一块天鹅绒棺罩遮盖住棺材送往墓地。及川凛一直默默跟在人群的身后，直到葬礼结束所有人离开，他才出现在了墓碑的前面。
“抱歉。”及川凛摸了摸冰凉的墓碑，冲着上面笑得开怀的少年弯了弯眼，“早上的时候让你听了那老家伙念叨了好长时间，寂寞坏了吧。”
及川凛贴着墓碑坐下，拿出早前森鸥外送给自己的黑曜石开始用异能雕琢起东西来。冰凉的石块在少年体温的长时间贴合下，开始慢慢升温。他很用心，这次的雕刻不像以前故意耍着人玩一样，而是倾注了心血，细细地斟酌着所有的细节。
直到太阳逐渐西沉，及川凛才完成了最后的成品。
一个很精致的人物像，是抱着面包的小少年，穿着不合身的衣服，明明很落魄的样子却傻笑着连眼睛都眯成了缝，精细到连鼻梁上的痣都能看得见。
及川凛将这个雕刻成高桥弘的黑曜石放在了墓碑前，沉默地站了一会儿，就好像在对自己前面二十多年的人生做了一次割裂，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夜晚，他回到了自己在横滨的临时住所——高桥弘的家里。
及川凛在房间里转了一圈，在客厅的茶几上看到了一本《贤内助的108招——厨房篇》，他在心里叹着气，将整个房子里里外外地都收拾了一遍，又把这本书放在了电视机的旁边。
回到自己的客房时，及川凛倒在床上，将被子蒙头盖上。即使自己离开了这么久，被子里还是很干净的味道，还有浅浅的薄荷味。
及川凛瞪着眼睛干躺了一会儿，又将被子掀下，坐在床沿上。房间里面没有开灯，他眯着眼思考了一会儿，摸着黑将床旁边的小灯打开了。
床头柜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放了一个小型的加湿器，现在还在顽强地工作着，加湿器的壁身上贴着一张小纸条，上面是及川凛所熟谙的字迹：
及川先生，这是我专门买的薄荷味的加湿器哦！之前看你鼻子不太舒服，我想是太久没回横滨了不适应，有了这个就好啦！
话后面是画的一张大大的笑脸，熟悉的语气让及川凛在瞬间都能在脑海里听到了对方活跃的声音。
加湿器的旁边是一小瓶的薄荷味的去味剂。及川凛这个人有轻微的洁癖，他不喜欢自己身上会有浓重的血腥味，所以每次任务后都会好好洁净一番，而如果没有这种条件，就会喷上薄荷味的去味剂应付一阵，身边的人都知道他有这个习惯。
这瓶薄荷味的去味剂……及川凛伸手拿过来，是他来这里住下的第一晚，高桥弘准备的。
及川凛滑坐在床头柜前，就这么抱着自己的腿，彻夜未眠。
第二天，及川凛就消失在横滨了。没有人能够找到他。
就和当初太宰治突然失踪的情况一模一样。
港/黑大厦，森鸥外的办公室。
森鸥外站在落地窗的面前，目光沉沉地看着这一整片横滨，他的身后是正在做汇报的中原中也。
“需要继续派人去寻找及川吗？”中原中也汇报完自己的任务，询问道。
森鸥外背着手望着窗外，太阳透过巨大的玻璃投射在办公室内，照在室内二人的脸上，可以清晰地看清他们的表情。森鸥外的脸颊抽动了一下，调整出了一种让人看不出想法的笑容，他转过身，背着太阳后的面部像是被打上了一层阴影。
“让他们回来吧。”森鸥外说道，“及川君不会回来了。”
“是。”中原中也扶着帽子扣在胸前，向森鸥外行礼。
而在横滨的警视厅办公大楼。
松田阵平将大厅里的办公桌拍得震天响，他不可置信地看着对方摆烂地一摊双手，怒不可遏地撩起衣袖：“人失踪了你们也不管吗？！”
“小阵平小阵平——”萩原研二死死抱着自己幼驯染，生怕他给在横滨的同僚揍进医院，“冷静一下冷静一下。”
“不是你们——”松田阵平愤怒地推开萩原研二，“啪啪啪”拍了好几下桌子，“怎么会找不到人啊！用系统搜啊！尸位素餐的家伙！”
横滨的警员还是一副不慌不忙的样子，他谨慎地与闹事的家伙拉开距离，温吞地说道：“你所说的人，并不在横滨系统搜索库中。我们并没有找到名叫‘及川凛’的茶发青年。”
他身后有一个人抱着资料出来，听到这句话，思考了一瞬说道：“说起来以前是不是有一个黑头发的小孩啊，好像也叫及川凛。”
“是这样没错。”那个戴着黑框眼镜，慢悠悠的警员解释道，“可是他们找的是一个茶色头发的青年，发色又对不上。”
电光火石之间，萩原研二想起了曾经在小世界里面看到尚且是少年时期的及川凛，他立马插嘴：“不好意思啊警官先生，是黑头发的黑头发的，我们记错了。”
两个警员默默对视了一眼，看着这两个一大早来警局的青年，怀疑的神色逐渐加深，暗自谨慎了起来。
萩原研二无奈，从怀里掏出自己的警察证，解释道：“我们有事情找他。”
温吞的警员抬起眼皮看了眼萩原研二的警察证，目光落在他身后的不良青年身上，说道：“如果是黑发的及川凛的话，他好像是森式珠式会社的成员，但似乎……”他挠挠头，转头看向身后的警员。
后面的警员从怀里的文档里找了找，终于找到了一份文件似的纸张。
他把纸张递给爆处组二人，说道：“今早有个人带来的，说是如果有人找森式珠式会社的‘及川凛’就递给来访者看。”
上面只有手写的几个大字。
【有缘再见，后会有期】
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面面相觑，萩原研二看着松田阵平身后仿佛实体化的熊熊燃烧的烈火，一把把纸条从对方手里拿过来，还给了两位警员，生怕自家幼驯染下一秒就把这张纸给撕烂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