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策把自行车停到路边,发现附近只有他这一辆共享单车,忍不住笑了笑。
劳斯莱斯幻觉,也算配得上这片豪宅区了。
他走到关家附近,联系了曲兰,很快就有人出来接应他。
家政公司的领班递给江策一套统一的制服,告诉他:“你在院子里守着就行,我们会把屋子里的东西运出来,你帮忙记录数量,照看一下。”
江策点点头。
领班不放心,接着嘱咐:“千万不要进屋子,不要乱碰东西,知道吗?”
领班担心年轻人到处跑,冲撞了房屋的主人,豪宅里的物件价格不菲,要是弄坏了东西就糟糕了。
江策认真地说:“放心吧,我明白。”
他换好衣服,跟着领班从侧面进入关家的院子,走到院子里,更觉得这里十分豪气,花草树木铺得满满,像走进了花园。
仔细看,院子里充满细节,每一处花卉修剪得刚刚好,体现出主人的品味与精致。
江策穿着浅蓝色的家政工作服,站在院子角落,旁边是码放整齐的杂物,他站得笔直,倒是很敬业,只是面容稍稍稚嫩,看着像刚刚上岗的员工。
江策认真地做着领班安排的事,心里却在想,不知道会不会遇到关星罗。
关星罗应该在家吧,他家里管得严,平时周日都不出门,说要陪爷爷,也许他就在不远处的屋子里。
江策没什么自卑情绪,反而有点期待,如果遇到关星罗了,他就偷偷打招呼。
只是他在院子里站了一个多小时,也没看到关星罗出现。
关家太大了,关星罗不一定会到院子里。
江策认真地做事,旁边的杂物堆得比人还高,等房屋清洁完毕,这些东西会统一用车运走。
江策动手扶了扶箱子,把箱子堆放整齐,这时候远处出现两个人。
他下意识看过去。
林荫道上,一位年长者带着一位少年,朝江策所在的方向款款走来。
江策下意识松开箱子,挺直了腰杆。
那位长辈大概六十多岁,精神矍铄,步伐稳健,一身定制的中山服,眉间刻着岁月的痕迹,看起来有些严厉。
他旁边的少年面容温和,眉目如画,正是这家的少爷关星罗。
江策没想到关星罗会跟他爷爷一起,顿时有点紧张。
他盯着关星罗,不知道该不该出声。
关星罗陪着爷爷在院子里散步,一抬头看到小路的侧方站着一个年轻的家政工。
他看到那位家政的脸,顿了顿。
关宗誉看向关星罗,问:“怎么了?”
关星罗笑了笑,对爷爷说:“没什么,院子里的花开了。”
关宗誉一边漫步,一边深沉地教育孙子:“春天来了,一年之计在于春,莫负春光。”
关星罗在爷爷面前乖巧听话,他温顺地说:“我知道。”
祖孙俩说着话,从江策身边路过,江策紧张地笑了笑。
关宗誉见到旁边的小伙子朝他笑,不经意地点点头,接着因为小伙子长相太稚嫩,多看了他一眼。
关宗誉打量着江策,对关星罗说:“这个小伙子看着跟你差不多的年纪,这么年轻就出来自力更生,你多学着点。”
哪有地主向长工学习的道理,关星罗只是笑,没有接话。
关宗誉虽然对关星罗要求严格,但态度中也带着慈祥,似乎没那么难以相处。
一老一小慢慢地越过江策,去向道路的另一边,直到两人的背影逐渐消失在林荫道的尽头,关星罗从头到尾没有正眼看江策,就像他是个陌生人一样。
江策目送关星罗离开,摸了摸鼻尖,继续干活。
他在瞎期待什么啊,关星罗怎么可能当着爷爷的面跟他打招呼,更不说向爷爷介绍他。
要怎么介绍,说他是同学,是朋友?
他明明只是个穿着工作服的小家政。
江策有些后悔,他没打招呼就擅自出现在关星罗的家里,确实不太礼貌。
到同学家里做帮工,任谁都不会觉得体面。
早知道在关星罗走过来的时候,他就应该躲到箱子后面,省得丢人现眼。
江策垂头丧气,怕关星罗在心里怪罪他,想着星期一见到关星罗要去道歉。
又过了半个小时,家政小组完成了清洁工作,把杂物搬到外面的运输车上。
江策帮忙搬东西,一下都没停着,他看起来瘦,却很勤劳,领班向曲兰夸奖江策,说他懂礼貌能吃苦,将来一定能找个好媳妇。
曲兰笑笑,心情复杂。
他们家一穷二白,还欠着外债,哪会有好人家的姑娘肯上门,而且现在说这些还太早,更让曲兰难受的是,她想让江策念书,考好大学,而不是跟着她一起做体力劳动。
哪个父母希望自己的孩子吃苦。
所有东西搬上车,江策在离开之前想去卫生间,领班告诉他,院子里有专门给服务人员用的厕所。
江策往领班指的方向走,再次经过关家花团锦绣的庭院。
他一心一意地往前走,想快些离开这间豪宅,冷不防突然被人拽住,接着他身体一歪被带进道路侧面的植物景观里。
江策刚想反抗,旋即熟悉的清冷气息扑面而来,他停下动作,放任自己被来人抓住手腕,抵到背后的树上。
关星罗按住他的胳膊,用漆黑的眼睛定定地望着他。
两个人互相对视,过了一会,同时开口:“对不起。”
第22章 22
两个人同时开口, 又在同时愣住,彼此对望,然后关星罗无声地笑起来。
江策靠在树上, 微微扬起头, 因为刚才干活有点热,领口被拉开,露出白皙的脖子。
汗水沾湿皮肤, 闪着光泽,带来柔润的少年感,而他身上穿的工作服则有些成熟, 两种感觉交织,并不突兀,反而让他的脸看起来更清秀。
江策从下至上望着关星罗,树影落进他的眼睛里, 随着微风轻轻晃动,撩动人的心弦。
关星罗心念微动,再次说:“对不起。”
江策回过神, 笑起来:“我才是要跟你说对不起。”他想摸摸鼻尖,却发现自己被关星罗压得死死的,动弹不得, 只能说,“我来你家,不该不提前通知你。”
关星罗捏着江策的手腕, 按住他的身体, 让他背部贴合着树干, 拉出一条修长流畅的曲线。
明明穿着宽松的工作服,却更显得纤瘦, 腰窄得仿佛一只胳膊就能环住。
关星罗垂眸,望着衣领里的那抹白皙,说:“这没什么。”
他紧紧握住掌心的手腕,看着江策,语气温柔:“你能来我很高兴,只是因为我的家人……”
“我明白。”江策连忙打断,抢先说,“我知道,如果让你爷爷知道你有个做家政的同学,肯定不会让你跟我玩。”
关星罗抿抿嘴唇,说:“不是的。”
江策脸上浮现迷惑的神情,说:“不是这样吗,你不用安慰我,我可以理解,下次遇到你爷爷,我躲远点。”
关星罗无法解释,突然松开江策的手,摸摸他的头发,沉默不语。
他要怎么跟江策说,他装作不认识江策,不是因为瞧不起江策的家世,而是不想让他看到讨厌的事情。
关星罗的手抚过江策的头发,发丝刷刺激着他的掌心,又麻又痒,他说:“没必要,爷爷虽然严厉,但不会不讲理。”
江策越发困惑了,他察觉到关星罗不愿多说家里的事,没有多问。
关星罗撩起江策耳边的发丝,继续说:“是我不好,没能好好招待你。”
江策摇头:“不,是我不该突然到你家来。”
关星罗牵起嘴唇笑了笑:“好了,我们不要互相道歉了。”
江策跟着笑:“是哦,好傻啊。”
气氛终于缓和下来,关星罗见他露出笑容,眼神越发温柔,看着他身上的工作服,问:“累不累?”
江策摇头,打趣道:“你家给的太多了,一点都不觉得累,反而干得很起劲。”
关星罗从衣服的兜里拿出一瓶橙汁塞进他的手心,说:“辛苦了,以后你周末都会来吗。”
江策笑出来:“怎么可能,我只是来顶班。”他老气横秋地说,“学生最重要的还是学习,赚钱的事等以后再做。”
家里虽然背着负债,但如果不好好上学,想着去打工,曲兰会伤心的。
曲兰那么辛苦,就是为了能让儿子考上大学。
关星罗再次垂眸,掩去眼里的情绪,说:“那等下次再好好招待你。”
只是最好不要在周末。
不管这个承诺能不能兑现,关星罗的心意他收到了,江策点点头,笑着说:“很期待。”
就在这时,江策身上的手机响了,他神色一变,说:“催我的来了。”
他急切地对关星罗说:“我先走了,明天学校见。”
关星罗替他把衣领拉好,遮住那一抹晃眼的白,说:“快去吧。”
江策往回跑了几步,接着红着脸折返回来,不好意思地说:“想上厕所。”
关星罗笑着给他指路,望着他急匆匆跑去厕所,过了一会又慌慌张张地出来。
江策出了卫生间,见关星罗还在那里,超不好意思,低着头越过关星罗,小声说:“拜拜。”
关星罗冲他挥挥手,直到江策的身影消失在远方,他才收起脸上的笑容。
关星罗站在树木的阴影里,表情晦暗不明。
他安静地待了好久,算算时间差不多,这才慢慢走回屋子。
江策跟关星罗说了一会话,心情好了许多,他坐上家政公司拉物品的车,准备跟曲兰一起回家。
货车行驶出关家的豪宅,与此同时,一辆宾利缓缓从对向开过来,与家政的车擦身而过,进入关家的大门。
江策下意识探头看了看那辆宾利,透过车窗,看到后座上坐着一位女士和一个小孩。
看来关家来客人了,幸好他走得早,否则撞上关爷爷招待客人更尴尬。
江策收回脑袋,坐在车里,想着关星罗的事。
在原小说里,关星罗早年失去双亲,一直跟爷爷住在一起,身世很惨,惹人怜爱,但没说他爷爷这么严厉。
按照原小说写的,爷爷非常疼爱关星罗,才能培养出万人迷善良的性格,所以男配们都喜欢他。
从眼下的情况看,关爷爷不能说不疼爱关星罗,可总有点怪怪的。
而且除了爷爷,江策感觉关星罗家里还有别的事。
看来豪门是非多啊。
幸好关星罗的秉性还是一样善良。
江策深深吸了口气,拧开橙汁瓶子,对着嘴喝了一口。
*
周一一大早,江策在路口跟关星罗汇合,关星罗像平时一样,带着温和的笑容,笑意盈盈,眼里仿佛有星星。
两个人都没提昨天在关家的事,而是说起了期中考试。
“朝闻哥好像关心我们的成绩大过关心他自己。”江策说着。
关星罗点头:“他随随便便都能考第一,没有悬念。”
江策看了他一眼,说:“你弄错重点了,重点是他给我们补习这么多次,希望我们考得好。”
关星罗的目光飘向远方。
关星罗的成绩在班上属于不好不坏,一直在中游。
显然这样的成绩跟他万人迷的身份,不太相配。
江策见他目光闪躲,语重心长地说:“朝闻哥教我们这么久,好歹要有效果啊。”
关星罗偏头,问江策:“那你呢,你有把握进步吗。”
江策想了想,说:“进步应该可以。”
只是进步多少还没想好。
关星罗看起来不太相信。
没办法,原主的成绩在班上垫底,短短半学期就要突飞猛进,有点强人所难。
江策忍不住说:“成绩差,说明我进步空间很大。”
关星罗笑笑:“那拭目以待?”
两个人说着话,走进教室,周寰今天来得早,已经在座位上坐着了。
江策自然地跟周寰打招呼:“早。”
周寰抬起眼,看了看江策和关星罗,点点头。
还是这么高冷。
江策一屁股坐到位置上,掏出作业本放在桌面上,旁边立刻就有人伸出爪子,准备顺走本子。
最近江策的作业成了后排同学的香饽饽,一大早好多人排队等着抄。
倒不是因为江策的作业写得好,纯粹是因为后排同学中,只有江策每次老老实实完成作业。
作业这种东西,不在乎对不对,只要写满就可以了。
江策眼疾手快,一巴掌拍在偷他作业的爪子上。
被打的同学“嗷”了一声,委屈地说:“怎么了,江策,为什么不给我们。”
江策义正辞严:“平时让你们抄就算了,马上要考试了,自己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