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的我没有想到，有一天，我会跟这首歌的演唱者，面对面，坐在下雨的房间里，聊《谎》的这首歌创作的初衷，聊音乐背后种种的故事。
沈书意是一个很好的采访者，他足够真诚，几乎是有问必答。
又或者，用一个更为精准的词，赤诚。”
节目最后，节目组放出沈书意录制当天的LIVE版本。
吉他声，歌声，合着窗外的雨声，镜头从远景拉到近景，沈书意怀里抱着吉他，一点也不知道拍摄还在继续。
屏幕上，出现一行字幕——
经纪人说，音乐是对于沈书意，是一种呼吸。
…
整个访谈没有刻意地煽情。
比如当主持人方郁问沈书意，这些年觉得难熬吗？
人气下跌，没有过去那么红，也没有过去那么火，会不会失落，失意，对自己失望。
那双杏仁色的眼底盛着惊讶，似乎很奇怪，主持人为什么会把红或者不红，火或者不火，当成衡量生活质量的标准。
沈书意告诉方郁，他一直都在做他喜欢的音乐，他从来没有觉得自己在熬，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是不会觉得煎熬的。没有人会一直都在走上坡，他曾经驾着命运的青云被轻易地送到上坡上，他领略过山顶的风景。哪怕这些年一直在半山腰，他也没什么可遗憾的。
方郁又在节目里问过沈书意，那面对那么多的误解跟冷嘲呢？是怎么去面对跟克服的。
沈书意并没有去讲述，这些年他都遭遇了什么，他只是语气平静地告诉主持人，他到现在也没有完全学会真正地去克服，他还在学习怎么能够坦然地去面对外界所有的声音……
从炙手可热，家喻户晓的选秀冠军，一夜之间被雪藏，背负天价解约费用，被冷嘲乃至白眼，各种艰辛，沈书意只字未提。
那些因为热搜词条#我对姜羽没有任何愧疚#而点进来，随时准备开骂的路人，在看完整个视频之后，变得不确定起来。
这些年，娱乐圈反转抓马的事情不要太多。
该不会当年……沈书意真的是被冤枉的吧？
…
[呜呜呜，一个正经采访，把我看哭了，谁懂]
[我也……被虐惨了@天悦传媒@姜羽，你们这些年欠书意的，拿什么还？]
[天悦不做人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其实我以前就觉得奇怪，讲真，姜羽在他那一届选秀里，实力真的算不上是最好的。但是出道后，他的资源是真的很顶。光是星芒的热播综艺就上了好几回，开个唱，出唱片……天悦是真的拿他当亲儿子啊]
[热知识，姜永跟星芒很多高层都认识，关系也都不错。要不然当年还只是新人的姜羽哪能频繁在星芒的热门综艺露面？你们看他同期，甚至是后面几期的冠军选手，有他这待遇么？]
[@天悦传媒，敢不敢把当年的监控视频给放出来？]
…
[沈书意真是好样的！他简直为所有的明星洗白提供了一个开创性的思路。因为好不容易翻红，所以对于自己做工的事情就矢口否认，还打算放手给姜羽泼一桶脏水是吧？]
[救命！沈书意的发言好迷。他当初霸凌姜羽，这么多年，没有一句道歉，反而说是姜羽自己把自己给弄伤的？什么叫看了新闻，才知道姜羽受了伤？果然好茶言茶语，不愧是世界级茶艺大师]
[我不明白，为什么沈书意这种人都还能够翻红？霸凌怪就应该封杀]
[节目组是收钱了吧？为了洗白沈书意，还真是不遗余力啊]
[吃瓜路人一枚。当年确确实实没有任何媒体跟记者拍到书意真的有霸凌姜羽。全是什么知情人士透露，据某某人说。而且，也的确有圈内人站出来，挺书意的，比如像是陆骁，夏然，都公开挺过书意。结果当时的媒体跟路人就嘲他们抱团包庇书意之类的。总之，双方的确都没有实锤]
[不站队，客观阐述下，如果说书意拿不出证据证明自己没有对姜羽霸凌过，姜羽的确也没有实锤证明书意真的对他霸凌过。还有，这里有一个比较奇怪的地方就是，如果有粉丝去看当年的采访视频，就会发现，其实姜羽从来没有在公开场合正式地回应过，沈书意真的有霸凌过他。
每一次都是媒体追问，沉默，或者红眼睛，他自己是没有真正地讲述过整件事的……嗯，基于这几年有好几起反转再反转的抓马事件，我浅浅地等一等姜羽方的声明]
很多时候，如果只是两家粉丝的骂战，事情还相对比较好解决，拼的无非是双方的粉丝战斗力罢了。
但是，一旦路人加入，事情将会变得截然不同。
因为不管是哪一个顶流，全部的粉丝加起来，一定打不过路人。
尽管很多吃瓜路人表示，不站队，观望一下，然而，因为姜羽之前在音综以及录制《春发》时演唱连续翻车，败了坏了不少路人缘。
沈书意做客《郁你聊聊》节目上线以后，方郁跟沈书意的深入访谈，谈及当年的事情，对于姜羽的路人缘，无疑又是一波打击。很多路人开始艾特姜羽，问他要不要最好出面解释一下，当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最让粉丝着急的是从上热搜之后，姜羽的粉丝就跟死了一样，就是没有出声明，安定粉丝的心。
不停地有粉丝在微博上圈姜羽工作室。
[@姜羽工作室，出来干活！！！脏水都泼到小羽头上了，还在那里装死吗？]
[@姜羽工作室，出来干活！！！]
[@姜羽工作室，出来干活！！]
…
“哈哈哈哈，姜羽工作室安静得跟鹌鹑一样！他跟他的工作团队现在肯定是头疼死了！哈哈哈，来，书意，我们走一个！”
沈书意家客厅，宋离看完实时广场上的评论，爽了。
他“啪”地一声，把手倒扣在茶几上，端起桌上的啤酒，跟沈书意手中的啤酒碰了碰。
宋离跟沈书意两个人一起看完了一个多小时的《郁你聊聊》。
对于沈书意而言，看一遍这种访谈类的节目，无异于再一次听一遍自己剖析自己。
他一个人默默地喝完了两瓶。
这些年，他很少谈过去，像是然然他们，也会刻意在他面前避而不谈那些曾经。
他现在再回过头去看，他还是觉得，就像是他在节目里所说得那样，他曾经站在山峰上，饱览过最高峰的风景，已经是一种极大的幸运。
他看见花絮里，方郁对宋哥说，幸好他坚持下来了。
是啊，他也很为当年的自己感到骄傲。
宋离也在看节目的时候喝了不少的酒，这一碰瓶，力道没控制好，沈书意手里的瓶酒，都被他撞得有些倒了出来。
沈书意连忙用嘴去把倒出来的啤酒给喝了，又用纸巾去擦拭虎口的部分。
把手擦干净之后，他这才喝了一口，转过头，问宋离：“哥，是你安排的吗？”
在今天之前，沈书意没想到，《郁你聊聊》会跟《春发》同一天上。
宋哥保密工作做得太好了，之前一点口风也没透给他。
他只知道宋哥一直都在跟节目组那边在谈，希望他做客的那一期《郁你聊聊》快点播，怕再晚一点，姜羽那边立稳了“受害者”人设，到时候他这边只会更加百口莫辩。
但是节目组那边也有他们的流程，哪怕访谈类节目比剪起来比综艺要快，播出时间却没有办法提快。
他还以为，得再等一个月，《郁你聊聊》才能上线……
宋哥说得对，姜羽跟他的团队现在应该很头疼。
按照他们的计划，应该是想要趁着这一期《春发》的播出，虐一波粉，再炒热一波热度，进一步立稳“受害者”人设。毕竟，《春发》的热度有多高，到时候谩骂跟咒骂他的人只会越多。
然而，现在两档节目撞到了一起。
《聊聊》未必会分走《春发》的热度，因为两档节目类型不同，受众也不同。
但是因为两档节目里都有他，姜羽的讨论度，一定会分流到他的身上。
甚至，姜羽原本想要通过缺席最新一期《春发》的录制，占据舆论最高点。
很显然，现在这个目的不大可能达到了。相反，执意姜羽跟他的团队的人只怕会变得多起来。
因此，他不认为，两档节目被安排在同一天播出，仅仅只是一个巧合。
…
“嘿嘿，是我安排的，我是跟许峰取的经。”
沈书意心脏倏地一跳，“许峰？”
顾迟的经纪人许峰吗？还是……同名同姓？
可是刚刚宋哥说到取经……
他知道，许峰是业界很厉害的一位经纪人。
“嗯。许峰说，这个叫借力打力。其实我也没具体跟他透露是怎么一回事，我就是说我有一个朋友。怎么怎么的，反正没透露你信息。然后他就给我支了这么一招。估计，是顾迟的意思吧。我到现在都还是觉得……顾迟有问题。”
宋离有点喝醉了，最后两句话说得含糊不清，沈书意没能听清。
他就只听清楚宋离说许峰给他支招那几句，还有顾迟喝什么的。
果然……宋哥口中的许峰，就是顾迟的经纪人么……
其实，哪怕宋离说的后面两句沈书意没听清，他多少也猜到了。
许峰是顾迟的经纪人，一般情况下，他不太可能对同为经纪人的宋哥倾囊相授，告诉宋哥在圈子里的这些门门道道。
应该，多少跟顾迟的态度有关系。
沈书意明明喝的是酒，可他觉得自己好像是喝了一碗暖汤，心里头暖洋洋的。
…
“呜呜呜呜……”
一开始，听见哭声，沈书意没在意，以为是他自己也喝多了，听错了。
后面，哭声越来越清晰。
沈书意错愕地低头，只见宋离伏在手臂上，哭声越来越大声。
沈书意吓了一跳，“宋哥，你怎么了？宋哥……”
宋离忽然抱住沈书意，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往沈书意肩上蹭，“书意，都是哥对不起你！都是哥害你吃了这么多年的苦。”
“宋，宋哥？”
“我当年太蠢了！我怎么会相信那帮人的鬼话！！”
沈书意怔然。
原来，当年书意跟姜羽两人在节目的休息间发生冲突，被刚好前去探班的记者媒体给拍了照片。
其实，当时休息间的门是关着的。谁也不知道当天休息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现场的媒体只是拍到姜羽红肿着脸，低着头从休息间走出的照片而已。
但是，这样的画面已经足够媒体脑补。
公司那边要求书意不要先不要对外发声明，交由他们全权公关。
沈书意并不愿意，是当时的宋离出面，说服书意。
公司摆了他们一道。
公司不但没有在事发第一时间替书意发表澄清的声明，在姜羽那边发布记者会，口口声声声称书意仗着前辈的姿态，在节目里公开公布了两人因为别的事情起冲突的视频，以力图证明沈书意对他确实有过打压，至于关于沈书意的负面新闻一时间铺天盖地。
那时，宋离才知道，公司从来没想过要还原事情的真相，他们是想要培养更加有背景，也更加符合市场的姜羽，彻底放弃书意这个太过有自己想法的音乐人。
也许，哪怕当年沈书意在第一时间澄清了事件的缘由，由于公司把控着舆论风向，他的发声依然会被误解，结局依然不会有任何改变。
然而，当年自己对公司的盲目信任，导致沈书意没能第一时间发声这件事，依然成为宋离心中经年的刺。
这些年，很多同行劝他离开书意，去做别的歌手。宋离拒绝后，很多人都在笑他傻。
宋离自己清楚，他不是傻，他是在赎罪。
还有，他也从来没有把书意当成是一件可以包装，可以做的“商品。”
他们是朋友，更是家人。
沈书意在宋离的后背轻拍。
他不知道，这么多年，宋哥竟然还背负着当年的那件事。
沈书意，轻声道，“哥，我没怪过你。”那个时候，宋哥也才只是一个刚入行不久的经纪人而已，会认为公司更有处理经验，所以说服他暂时不要发声，交给公司那边去处理，又有什么错呢？
何况，这些年，无论他被多少人不看好，无论陪着他遭遇过多少冷眼，宋哥都从来没有放弃过他。
所以，再也不要再自责了。
第85章 慌乱
“呜呜呜……”
这句对不起，宋离压抑了太长时间，趴在沈书意肩上，哭得嗷嗷的。
人在遭遇欺骗之后，占据大部分的情绪，除了愤怒，还有就是羞耻。
羞耻于自己的被骗跟愚蠢，所以会更加难以启齿。
这么多年，除了有一次醉得太厉害，宋离拉着沈书意道过歉，之后再没有提过。
“对不起”这三个字，太轻飘飘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