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坚持下来的?”
沈书意:“我跟你提过我爸爸么?”
顾迟抬头。
沈书意笑了笑:“是不是很意外?我是有爸爸的,不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顾迟确实挺意外。
他以为书意的父亲已经故去,不过现在听起来,似乎不像。没有故去,但似乎却从来没有参与过书意的成长……是父母很早之前就分开了?
沈书意:“我爸是个很厉害的音乐人,但是小时候,他并不跟我和妈妈住一起。当然,现在也没有。
他从来没跟我和妈妈一起住过。那会儿小,会想爸爸。就想着,是不是我的琴弹得更厉害点,会的曲子更多一点,爸爸就能更喜欢我一点。他就会搬过来,跟我还有妈妈一起住。我就会有爸爸了。
我小时候很崇拜他的……”
说话的声音从门口大厅传来,沈书意停住了话头。
陆陆续续,有观众开始入场。
情侣厅,大家似乎都有意隔得远一点。
每一排几乎都只坐着一个,或者两个人。
沈书意这一排,还是只有他跟顾迟两个人。
…
电影大厅的灯,在他们进来后没多久就已经暗了下来。
影片正式开始播放。
沈书意撕了手里的湿巾,仗着最后一排只坐着他跟顾迟两个人,缓缓地,伸手去握住顾迟放在膝上的手。
也学着顾迟刚才给他擦手的方式,替顾迟把手给擦干净。
之后,沈书意将用过的湿巾放到装饮料的袋子里。
沈书意弯腰将袋子放到脚边。
《半生》沈书意已经刷了不下五次。
影片开头,当巨大的远洋轮船缓缓驶来,由顾迟扮演的富家少爷陆含章穿着白色西装,西装上衣口袋里,别着一朵红色玫瑰。
他站在甲板上,双手扶着栏杆,朝着海面眺望。
镜头随着远洋轮船的缓缓驶进,给到陆含章一个人物远景。
这个时候,因为镜头给陆含章这个人物仍然是一个虚焦,陆含章的五官仍然是不清楚的。
轮船上,有人喊陆含章的名字。
陆含章笑意朗朗地回过头,那一个瞬间,虚焦逐渐转为聚焦。
镜头也从远景切到人物近景。
这一个瞬间,顾迟的相貌所带来的冲击力是惊人的。
哪怕陆含章的打扮,在如今看来是不符合潮流,且有些过时,可是顾迟HOLD住了这个造型。
没有人觉得他这一身西装浮夸,只会被陆含章转过头的这一个笑容所蛊惑。
“嘶!!好帅!”
“哇!好帅。”
“老公好帅!!”
女生小声但是难掩激动地惊呼。
男生不满地问:“你们到底是来看电影的,还是来看顾迟的?”
“不冲突嘛。”
电影院里,明明只有几个人,但是因为顾迟回过头来,脸上的笑意被镜头捕捉的这一幕所带来的震撼实在太过惊人。
以至于几秒钟前,除了电影放映的声音,再没有其他声音的观影厅一下热闹了起来。
沈书意也是,直到陆含章的朋友搭上他的肩,两个人一起进了船舱,他的眼睛才稍微从屏幕上移开了一些,拿起边上的爆米花桶,放在膝盖上。
他拿了其中一颗,用只有两个人的音量道:“真的好帅。”
顾迟:“万导镜头语言把握得好。”
有这一方面的原因没错,但是……
确定大家注意力都在片子上,没有人转过头,注意到他跟顾迟,沈书意将手里的爆米花,递给顾迟,小小声地道:“那也是你长得好看。”
如果不是顾迟底子好,可塑性强,对角色的演绎足够精准。
哪怕导演把语言镜头拍出花来,那种由顾迟所赋予角色的直击人心的惊艳感是拍不出来的。
顾迟没有伸手去接沈书意递过来的爆米花,而是伸手拉下自己的口罩,低头,含住了他的指尖。
齿尖咬走爆米花,舌尖轻轻地顶了下沈书意的指尖。
仿佛被火舌烫了到了手,沈书意的手倏地收回。
他的手下意识地重新伸回爆米花桶里,第二颗迟迟没有再递过去…
沈书意听见,顾迟的低笑。
很轻,特别是在电影还在放映的情况下。
沈书意还是听见了。
沈书意刚才还不确定,顾迟舔他指尖的那一下究竟是不经意的,还是故意的。
顾迟这么一笑,他就知道,顾迟是有意的。
顾迟是笑话他胆小……
沈书意往自己的嘴里塞了一颗爆米花。
第一次发现,原来顾迟也有……这么“恶劣”的一面。
将口罩拉低,沈书意把爆米花送进嘴里。
他的舌尖不经意间也舔到了自己的指尖。
刚才顾迟的指尖轻掠过他舌尖的触感,在他的脑海里停留,再一次被强化跟清晰。
红晕从沈书意的脸颊,迅速地漫上他的耳根。
爆米花桶里,伸进来一只手,沈书意被吓一跳。
伸进桶里的那只手,抓了一把爆米花。
再无事发生。
沈书意脸上的热度慢慢地消退
顾迟刚才好像真的只是为了拿爆米花吃而已……沈书意为自己刚才的草木皆兵,微微红了脸。
重新将视线转向屏幕,沈书意将口罩戴好。
他看得认真,以至于口罩被下拉,有东西递到他唇边时,他下意识地张开嘴。
爆米花连同顾迟的食指,一起被含了住。
第100章 吻戏
沈书意呆了呆。
片刻,顾迟的手指自然地从沈书意嘴里抽走。
离开前,指尖有意无意地在他的舌苔上轻压了一下。
还不忘贴心地替沈书意将口罩给拉上。
整个过程不能说是行云流水,只能说是极其自然。
沈书意脸上的温度瞬间升高,脸颊通红,通红。
爆米花外面的那一圈糖浆在嘴里逐渐地融化。
沈书意含了很长时间,后面爆米花软化,他才吞了下去。
因为没有咬,整颗吞下去有点干,也有点卡喉,他连忙端起边上的饮料。
吸管碰到了口罩。
沈书意懊恼地轻咬了下唇。
口罩被下拉,饮料的吸管被递到他的唇边。
沈书意好不容易降温的脸颊再一次迅速攀升。
沈书意将吸管吐出,并且因为害羞而迅速地将口罩给拉上。
沈书意拉上口罩之后,顾迟才将吸管送进他自己的嘴里。
余光瞥见顾迟上下滑动的喉结,沈书意很没出息地舔了舔唇瓣。
…
影片里,陆含章前期是个浪荡的公子哥,跟剧中不少女演员都有对手戏。
搂肩、贴身,耳鬓厮磨,导演从光影、音乐等一系列镜头语言去表现陆含章前期的荒唐浪荡,画面表现上格外地暧昧。
沈书意之前观影的时候,完全被顾迟塑造的陆含章所吸引,只觉得顾迟将陆含章这个人物诠释得太过入木三分。
眼睛一直紧紧地盯着大荧幕,完全没舍得错过任何一个语言镜头。
现在,变换另一种身份,在大银幕上看见顾迟跟女演员们的对手戏,完全是另一种心境。
没有达到吃醋的程度,因为心里很明白,这是顾迟的工作。
就好像他早期拍MV时,也会被要求跟女模特或者是女演员有所互动。
但是,也没有办法像之前那样,投入地去欣赏导演所要传达的镜头信息,视线会无意识地回避,吃爆米花的频率增加。
总之……心情有点矛盾。
放在腿上的手被握住。
沈书意心尖一跳。
顾迟捏住沈书意的手,与之十指交握。
似乎是感觉出沈书意的在意。
沈书意反手握住顾迟的手。
也许,以后他会慢慢地适应……顾迟的感情戏。
…
《半生》后半部分的情节是很沉重,也相对比较压抑。
沈书意之前观影,总是会想后山河飘摇的后半部分迟一点到来,现在再看,反而会希望陆含章跟一众名媛或者是舞女调情的情节快点过去。
电影院,没有办法拉进度条。
不过因为顾迟一直握着他的手,心里也就没有那么在意。
陆含章前期是个风流的浪荡子,在亲眼目睹山河破碎之后,人物一点点地蜕变,先是积极地参加抗战救亡运动,人物变得稳重而内敛,最后强大而又毅然决然地跟才和自己心意相通的女主分开,投身于战火。
两人在初遇的巷口告别。
女主知道这一别,可能就是一辈子,眼底噙着眼泪。
林亦薇民国扮相实在好看,特别是含着眼泪,欲坠未坠的模样,很是楚楚可怜,“含章,我等着你回来。”
顾迟所扮演的陆含章这个时候已是褪去花花公子的浪荡,气质稳重。
“不。我不需要你等我。我只需要你活着。生儿育女,子孙满堂……”
女主捂住男主的嘴,眼泪扑簌簌落下,心已碎,不忍再听心上人再说下去。
陆含章无言,反手握住女主的手,将人拥入怀中。
沈书意当时看男女主角话别的镜头,只觉得顾迟跟林亦薇两个人好般配,还去逛了两人CP超话,每次看到这一幕,心底都特别期望,两个人能在影片里吻一下。
…
国仇家恨从来都是沉重的。
战争打的时间太长,书信皆断。
战争终于结束,陆含章以为能够回到故乡。
然而,山河又再生变故。
影片最后,历尽千辛万苦,一身伤病的陆含章终于回到故土。
此时,他已经是个头发染霜的老人。
在废墟上建立的城市,比昔日的十里洋场还要繁华。
汽车喇叭响起,陆含章回头。
电影里闪过他同女主的初遇,当年他开着洋车,险些撞上女主,女主转过头的画面,同陆含章回头的画面,虚实重叠。
汽车开过,陆含章走过街头,瞧见一个穿着修身旗袍,鬓角发白的妇人,挽着一个其貌不扬的老先生从他面前走过。
夫妻二人身后,一对年轻的兄妹高兴地追上爷爷奶奶,开心地聊着什么。
近乎一种直觉,陆含章步履蹒跚,跟在女主的后面,跟着女主一家人进了一家餐厅。
他看着女主一家人其乐融融地用着餐。
陆含章点了一桌的菜,一个人慢慢地品着。
即便隔山隔水,跟着半个世纪,他还是认出,老太太确是珍珠。
握着茶杯的指尖都在发颤,眼圈那样红,唇角却轻轻上扬着。
付钱,离去。
女主珍珠的丈夫去买单,被告知钱已经结过。
珍珠等着付钱的丈夫回来,转过头,不经意间瞧见服务员收拾桌子,桌上点的,是当年她第一次同陆含章约会,他们两个人点的菜。
影片最后。
女主追出餐厅,陆含章走过街角。
黄昏的暖光打在他禹禹独行的背影上。
浮生若梦。
忽而,半生已过。
…
无疑,《半生》拍得一点也不荡气回肠。
可是很多人却在电影院里哭得泣不成声。
拍民国背景故事的有很多,大都体现了战争的残酷,然而对于战争于个人命运的浮沉、挣扎,甚少拍得如此细腻。
乱世里,命如草芥。
有多少个陆含章,又有多少个四散在各地,最后蒙上尘土,乃至永远埋土里的珍珠?
陆含章跟珍珠无疑是不幸,同时又是幸运的。
至少陆含章最终还是见到了珍珠。
至少,珍珠真的见到了战争的胜利,履行了她同恋人的约定——
活着,好好地活着。
生儿育女,幸福地活下去。
沈书意跟之前每次观影一样只要次看到陆含章坐在餐厅里,眼圈就开始泛红。
点一桌珍珠爱吃的菜,明明没胃口,却还是一口一口地吃着。
明明握着茶杯的手都不稳,唇角却还是上扬着,为自己所爱的人还活着,且过得这样幸福而由衷地感到高兴。
这样的爱情,太令人动容了。
观影大厅的灯光亮起,观众陆续离场。
“不是之前已经看过了吗?”
顾迟将喝完的饮料收拾进塑料袋里,转过头,就看见沈书意眼圈红红的,在用手背擦眼泪。
影片上映当天,沈书意就去看过电影这件事顾迟知道,因为沈书意有发微信给他,他们当天晚上还视频过,聊起过剧情。
因此,沈书意这次还哭成这样,顾迟自然有些意外。
沈书意吸了吸鼻子:“我就是替陆含章跟珍珠觉得难过。战争打得那样艰难,他都没有放弃过给女主写信。信里每次也都是报喜不报忧。后面连队伤亡惨重,他以为这一次没有办法挺过去,故意断了音信。就让珍珠以为他不在了。你把陆含章演得太好了。”
前期那么浪荡的一个公子哥,在经历国仇家恨后,成长地那样快,对女主的爱情又那样地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