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经理……”
秦风侧过身,露出玻璃门后的一张脸,苍老,带着笑意,却说不出的奇怪。
两个女孩吓了一跳。
秦风说:“不要怕,是厨师长。”
短发女孩瞪着眼,呢喃道:“厨师长……是昨天跑出去的厨师长?”
秦风点点头。
玻璃门后的厨师长也点点头。
两个女孩更怕了,紧紧抱在一起,丸子头女孩惊慌道:“他没死吗?他果然是怪物对不对——啊,他在说什么?!”
厨师长的嘴巴一张一合。
秦风充当一个尽职的翻译,回答道:“他说他不是怪物。他没死,是因为外面才是生路。”
食堂在爆发争吵打架,他不得不提高声音。
短发女孩忍不住去分辨厨师长的口型,将信将疑,“真的吗?”
丸子头女孩紧紧抓住她的手,“别信!第一天就有人出去了,还不是毫无音讯!假的,都是假的,他在骗我们出去!”
秦风摊开手,“我也不知道,这种事要理智分析。”既然骗不到,他没必要一定得说服她们,这只会挥霍自己的信任,让人起疑。
两个女孩还有理智,连靠近都不敢,就跑了。
秦风转过身,对着玻璃门无奈地耸肩。
玻璃门又是一震。
隐藏在雾中的怪物恼怒地挥击长尾,那条尾巴有一圈显眼的白环。
第110章 做人好
徐翠翠没有提醒那些在食堂争夺食物的人, 这些人,断粮后就是一个个不安定分子, 及早剔除也好。
正当她拿着啤酒在三楼老板办公室门前徘徊不定时, “杨玲”感知到楼下的同类在聚会,忙不迭跑下去,中途差点撞翻失魂落魄的闺蜜俩。
短发女孩好心提醒:“楼下好乱, 别去。有怪物引诱我们出去呢, 别上当!”
“杨玲”眨着眼睛说:“是吗?我就去看一看。”
好言难劝找死的鬼,两个女孩不再劝导, 准备上高层躲着。人人几乎都断粮,她们预感接下来的日子会更加乱了。
来到一楼, 她在食堂门前探头,里面正在爆发群架,桌椅板凳在空中飞舞,地板上有血, 还有人叫着“别过来别过来,你们踩到人了!”
“杨玲”心有余悸地缩脖子。
忽然,她想。秦风提议将他们饿死, 但等到绝望的时候,他们会不会为了活下去而同类相食呢?
“我现在是女人, 到那时, 他们看我好欺负,会不会找上我?”
“杨玲”打了个哆嗦。
被食物吃掉,那也太可怕太窝囊了。看来,等时机差不多她就得逃出去了。
秦风对她招手, 她蹑手蹑脚来到玻璃门前, 玻璃门上已经没有了那张脸, 厨师长退后,那些雾又重新将他包围。
他们用着自己的语言交流:
【他们不会信,是因为还没有饿到那个程度。等到他们饿得想啃掉自己的手,饿到被别人当食物一样盯着,他们就想离开了。】
【现在你们要做的只是动摇他们的心。】
秦风说完这些话,施施然离开了。“杨玲”看看他的背影,没有跟上去,她不甘心自己下来一趟只是打打酱油。她决定留在这里,如果他们看不懂厨师长在说什么,他也能当当翻译啊。
【我去叫他们,你们等着。】
“杨玲”跑向食堂,大喊:“快来人!昨天离开公司的人没死!他们回来了!!!”
打架中的人有一瞬间的停顿,什么声音也没有了,那个砸破售货机的人说出来的话终于能被人听见了。
他大喊:“没有了没有了!我身上没有了!都被抢走了——”
逃窜的时候,他的八宝粥没有丢,倒是打架拉扯的时候,怀里的八宝粥都掉地上了,大多被人踩得稀巴烂。
这些人楞楞地松手退后,地面上漏出来的八宝粥被践踏得不成样,像一大片黏在地上的呕吐物。
在他们打架时,有人发现地面的情况,想去捡其中一罐压扁的八宝粥,结果脊背被人重重一踩,他的惨叫声被淹没,越来越多的人踩着他。
他死了,鲜血混合八宝粥。
众人沉默望着这个死去的人。
“杨玲”抽抽鼻子,听说有人砸破了售货机,然而没有香味。再抽抽鼻子,还是没有香味,没有人犯规。她很失落,为什么没有呢?
“那个……”她打破一室寂静,“你们不出去看看吗?我一个人害怕。”
“去,怎么不去?”
“走走走!”
很快有了响应,最先发声的,是最心虚的。他们都曾经踩踏过那个人,也曾感受到脚下的异样,但被冲昏了头脑,没有停下来。
如今看着地上扭曲的尸体,他们感到骨髓发寒,不敢再待下去。这是他们亲自害死的人啊。
之前在楼梯上被人踏过去的人也感到一阵后怕,庆幸自己在半途中倒下去,而不是在八宝粥面前倒下去,那些人是踏过他身上,而不是压在他身上。
陆陆续续地,他们出来了。
没有人指责谁是杀人凶手,也没有人提及如何解决那具尸体。
他们走出来时,很安静,连脚步都不敢结结实实地踏在地上。
顺着“杨玲”的手势,他们看到了玻璃门上的脸。
还是厨师长。
他老了,人们往往对老人有着不同的心态,容易心软相信。
“他在说什么?为什么听不到?”
“你忘了?那些白雾消音的,他在外面说话,我们听不到。”
“我看看他在说什么——出、来、外、面、没、有、危、险……”
“真的假的?”
“他确实在说这个,嗯,还有——我、是、人、不、是、怪、物……”
“你们信吗?”
“不信!”
“如果他说的是真的……”
“怎么可能?在外面活下来的就是怪物假扮的人!最开始就有人出去了,十多个人,一个都没有回来,怎么让我相信外面没有危险?”
“妈的,他在诱惑我们出去!”
“不出,死都不出!”
他们需要大门外的厨师长转移注意力,因此很专注地分析着。得出的结论是不能相信厨师长的话。
“杨玲”有些失落,但想到秦风早有预料,更有后招等着他们,就不失落了。
**
徐翠翠想,就算未成年喝酒是一条规则,知道又怎样?
明面上,看不出任何有关逃生的线索。
而且,会若怒白丰年,白白竖一个敌人。得不偿失。
她又想,既然自己猜测生路隐藏在规则中,那么不必斤斤计较,一定要测出来。还是猜——集齐现有的线索去猜。
现在,厨师长引诱人们出去。
那也是一条线索。出去的人可能会触犯规则,而雾有迷晕人的作用,犯规的人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将成为怪物口中鲜美的餐点。
她揭开易拉罐拉链,喝一口酒,刺激一下大脑。
也许,那些怪物没有想过要进食,它们只是在单纯执行一个任务。就好比如今留在大楼内的秦风和“杨玲”。秦风好歹有一个借口,“杨玲”连借口都推不出来。
她不得不怀疑,他们留在楼里的目的。
怪物和人类是对立面。
人类是怪物的食物。
她不得不怀疑,他们的任务是消灭全部幸存者。
还有,当真只有厨师长在门外引诱人吗?
那白雾如此浓厚,他的同伴站在他身后,她也看不到。
她再次猜测,如果所有离开大楼的怪物全部返回来,是否说明它们也受到钳制,人类离不开大楼,而它们离不开白雾?
所以,它们需要完成任务,才能逃离这个虚假的空间?
作为怪物的对立面,人类又有什么任务需要完成?
这就是生路。
什么任务?
徐翠翠一边离开,一边喝酒,一边琢磨。
怪物要消灭人类,人类要反过来消灭怪物吗?
很难,条件不相等。
怪物消灭人类,可以躺赢,它们只需要静静等待,人类没有食物就能自己饿死。
而人类消灭怪物,怪物逃离大楼,人类却不能追出去。
人类要完成什么任务,才能逃离这场游戏?
规则。
回旋镖又飞回来了。
徐翠翠只能联想到规则上。可收集全部规则实在太难了,没有提示,也不知道一共几条规则,无形之中难度大大增加。
一百二十三个人,只剩下二十多名幸存者人类。
这足以说明问题,规则太难收集完全了。
生路在哪里?
我们真的需要完成某个任务吗?身为猎物,被戏弄,被追逐,若有任务,也是逃跑的任务吧?
逃跑……
她看向窗外的白雾,失去外界的联系、离不开、食物有限、不断死人。她心中涌现出几个字:暴风雪山庄模式。
一个人被困在封闭的地方,说到逃,第一反应都是向外界逃出去。
不知不觉,徐翠翠走到尽头,杂物室里的人偶娃娃还摆在地上,高高耸着肚皮。
她看着它们,“要拼一把吗?里面……还是向白瑞雪问清楚,里面究竟是糖果还是毒药吧。”
三楼办公室内。
秦风已经回来了。
他拿了一瓶果汁上来,绿色的,是猕猴桃汁。比普通饮料更加粘稠,或许能增加一点饱腹感。
白丰年还没有到弹尽粮绝的地步,秦风的食物都给了他,不过也差不多,再如何省着吃,也撑不过几天。
白丰年接过猕猴桃汁,喝过一口,递给白瑞雪。然后才问楼下发生了什么事?
秦风说明了缘由,却没说厨师长的事。
白瑞雪喝过一口猕猴桃汁,想递给孟忍。小木偶人敬而远之,离得远远地,语气带着一点惊慌:
“离我远点,别溅到我身上啊!”
白瑞雪懂了,“怕水啊?”并递过怜惜的眼神,不能吃也不能喝,活着有什么意思?
白丰年的目光落在孟忍身上,“孟忍,你那个会蹦会跳、力气很大的竹节人呢?它还没有回来吗?”
孟忍盯着那瓶果汁,如临大敌,“没有没有,可能迷路了。”
于是,白丰年去看秦风,“外面有什么?”
“你终于来问我了呀。可是我也没有出去过,想来都是白雾吧,这是在高楼一眼都能望出来的真相。”
白丰年低落,他不想死。
怎么才能平平安安地离开,离开后又能到哪里去?
白雾何时散去啊?
白瑞雪说这个世界是假的。可不是么,这几日发生的桩桩件件,都虚假得仿佛在做梦。可是,掐一下自己,会疼的呀!
他问秦风,“我们怎么才能活下去?”
秦风还是那句话,“成为我的同类吧。”
白丰年没说话,但心在动摇。
他企图在白瑞雪身上汲取反抗的勇气,白瑞雪却回答得平静,甚至有些理所当然,他的话让白丰年的心动摇得更厉害。
“做人,做怪物,做木偶人,有什么分别,不都是在努力活着吗?”
是啊,不都是活着吗?
然而,在白丰年剧烈动摇时,白瑞雪接下来的话又挽救了他摇摇欲坠的心。
白瑞雪说完,小眼神瞅了一眼孟忍,接着说:“当然,我不想当木偶人。人生没有美食,太无味了。而且,还矮!”
他仿佛用锤子在孟忍头上砸了一个包,接着又在鼓包上用力一锤。
小木偶人头顶的花一下子精神抖擞,对着白瑞雪张牙舞爪。
孟忍瞪着内涵他的白瑞雪。
双眼放出幽怨的光。
白瑞雪还不停歇,目光转向秦风。秦风挑眉说:“我能吃,也能喝。”
“可是听说你尝不出味道,在如何美味的食物在你口中都是无味难吃的。而且,要填饱肚子,只能去吃人。抱歉,我没发现人的美味之处。如果有选择,我选择做人。”
他看向白丰年,“做人不好吗?”
白丰年呢喃,“好,做人好。”
秦风没想到,平日沉默的白瑞雪话多起来是这么密。
没关系,人的美味之处,当你成为我的同类,亲口品尝一下就能发现了。
他对白瑞雪微笑。
白瑞雪默默看他一眼,毫无波动地转开。
他对秦风的身份没有意见,只是感觉他在对白丰年使坏。
他的心偏向白丰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