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的事指什么?不会是幽灵跑出来追杀我们吧?”他现在最怕的就是被城堡里的幽灵追杀,光想想都瘆得慌。
“还有什么叫‘妥善收殓’,找个地方埋了吗?之前找到的舌头还泡在酒坛里呢。找到了两个部位,还有八个,那……那这些身体部位是几个人身上的,总不至于是……每个人取一部分吧。”
说到后面声音越来越低,几乎听不见,把自己给吓着了。
林束余光注意到泰哥看自己的眼神,像阴冷的爬行动物,带着一丝非人的寒气。
他不甚在意地移开视线,随手将头颅往张泉白怀里一抛。
看到一个黑乎乎的东西朝自己飞来,张泉白条件反射地伸出双手慌乱接住,等意识到自己接了个什么东西时,霎时浑身血液凝结。
整个人僵在那里,一动不敢动。
林束偏了偏脑袋,“回答正确,给你的奖励。”
张泉白的思绪已经完全冻住,他一点一点转动脖子看向林束,瞳孔是涣散的,声音是飘忽的,“奖励?……什么……奖励?”
“你刚才不是说了吗,妥善收殓的方式,是把这些东西埋起来,所谓入土为安。”林束看着吓呆的张泉白,好像看不出他在害怕一样,语气平淡随意。
一边说着一边往楼梯口走,准备下去,经过张泉白身边时,好像想起什么似地,自言自语地道:“哦,在这种诡变的世界,埋下去了也很有可能再次爬出来。没事,到时多埋几次好了。”
刚踩着台阶往下踏出一步,身后传来“扑通”声,还有老人的惊呼。
“唉呀,小张吓晕过去了。”
林束没有回头,虽然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踩着阶梯往下的脚步却隐隐透着兴奋。
他下楼的速度略快,小女孩跑着也追不上,又不敢出声喊他等等自己。
天空似乎变得更加灰暗,分不清白天与黑夜。整座城堡都笼罩在暗沉的雾气里,像一幅暗黑系的画,整体风格阴暗沉郁,除了中心的建筑,整块画布到处都涂抹着厚重暗沉的色块。
不时涌动的灰雾更增添诡异,盘旋于头顶,偶尔发出粗嘎叫声的乌鸦,反而成了画面里唯一的鲜活。
再次站在城堡最后一位伯爵的墓碑前,林束随意扫了眼墓碑,没说什么,直接撸起袖子开始干活。
其他人下来的时候,便看到自进入任务世界后一直表现得很随意好像做什么都提不起劲的林束,正挥汗如雨地在——
……挖坟?
张泉白瞬间吓得腿软,差点再次昏倒。
“你在做什么?”泰哥黑着脸走过去,劈手便去夺林束手里的铁锹,在这样诡异的环境里做挖坟这种事,谁知道会引起什么难以预料的连锁反应。
林束没等他夺走,直起身自己丢掉铁锹,“好累呀,剩下的活是你们的了。”
泰哥:“……”
用毫无波动的语气说出这样理直气壮的话,也就只有林束了。泰哥这次居然没被气到,大概是气着气着,也就气习惯了。
看到挖了一个缺口出来的坟,张泉白腿软的不敢靠近,他抬眼望向依旧一副没事人样的林束,结结巴巴地道:“你、你不会是想……把、把那颗头,埋、埋在这里吧?”
此时那颗头颅又回到了萧佐手上,被他用西装外套包起来单手拎着。
林束没回答,但张泉白从他的沉默里得到了答案,闭上眼痛苦地□□。
这是玩家吗?
这是新手玩家吗?
为什么感觉比恐怖世界里的NPC还要莽啊。
林束没管张泉白的崩溃,淡定的目光移向拿着头颅的萧佐。
“把坟打开,头放进来。”
萧佐对上林束的视线,片刻后微微一笑,一手拎着头颅,一手置于腹部弯了弯腰。
“遵命,伯爵大人。”
第14章 Ⅰ.《古堡歌声》14
在其他人眼神各异的注视下,萧佐将头颅小心放在地面,捡起林束扔掉的铁锹,继续之前的工作——挖坟。
泰哥看起来想拦,但望了望面带微笑的萧佐,最终选择默立一旁。
萧佐的力气明显比林束大,衬衣袖子折叠到手肘位置,随着铁锹挥动,肌肉微微紧绷,小臂线条流畅有力。
没花多少时间,萧佐把坟墓完全挖开,露出里面黑沉沉的棺材。
张泉白吓得站在人群最后,根本不敢靠近,用手捂住眼睛,只敢从手指缝里半眯起眼睛瞄一瞄。
眼见墓已经挖开,老人无奈叹口气上前帮忙,“这叫什么事啊,人都已经死了,还来惊扰亡者……罪过罪过。”
他双掌合什念了几句,帮着萧佐一起抬开棺材盖。
当视线落入棺材里时,整个人愣住了。
张泉白闭上了眼睛,不敢看只嘴里不迭声说道:“好了没有啊,放进去了就赶紧给人重新盖上,我们的任务是寻找尸骨,可没让我们挖死人的墓啊。”
半天没听到回应,张泉白忍不住好奇睁开眼,手却没敢放下,“……怎、怎么了?”
“……空的。”老人轻声呢喃。
“空的?什么空的?”张泉白踮起脚往前探看,小女孩一直安静地跟在林束身边,听到张泉白问话,捂嘴“咯咯”笑起来。
“棺材里是空的呀,没有人躺在里面哦。”
张泉白觉得这话有哪里不对,但他注意力很快放到棺材是空的这件事上。这时也不怕了,胆气也上来了,清咳两声迈步上前,伸长脖子往前一看。
“……啊,真是空的。”
张泉白的目光猛地望向林束,惊讶地问道:“你早就知道?!”
站在墓坑另一边的泰哥也用沉沉的目光望着林束,眸中对林束的忌惮越来越深。而他身后的两名跟班,看林束的眼神更是带上了畏惧,身体下意识往后躲,好像林束不是第一次进异空间的新人玩家,而是这些恐怖世界里的怪物NPC。
林束没去管那些投在身上的视线,看向萧佐说道:
“把头放进去。”
萧佐一个指令一个动作,像一名真正的管家那样,把主人吩咐下来的事情办得妥妥当当。
这次没人去拦萧佐,都安静地看着。
萧佐干脆利落地跳下墓坑,捧着那颗风干头颅放进棺材一端,还仔细调整了下位置,使得那颗头颅看起来就好像真正的人躺在棺材一样。
张泉白:“……”
一个略带迟疑的声音打破墓地的安静。
“这……这颗头还不知道是谁的,毕竟是城堡主人的墓——虽然是空的,可就这样放进去……真的没关系吗?”
老人看着萧佐放好头颅后爬上来,眉头皱起,忧心忡忡地道:“任务需要收集十份尸骸,难道以后找到的尸骸都要放进这个棺材吗?”
萧佐拍着身上沾到的泥土,闻言挑眉望向老人,“有什么不可以?”说着视线转向林束,漆黑眼眸含着点笑意。
“这是伯爵大人的命令,伯爵当然有权处理伯爵墓。”微微一顿,嘴角扬起抹浅笑,“你说对吗,我的伯爵大人?”
“哈哈,你好入戏啊。”张泉白被逗笑了,他们虽然各人都需要扮演不同角色,但都是为了完成任务,不像萧佐这样,时时把“伯爵大人”挂在嘴边,好像他真是名管家似的。
笑了两声,发现周围很安静,“管家”萧佐似笑非笑地看过来,笑声顿时像被卡在喉咙里一样,最后变成干笑。
“……呵,我就随便说说,随便说说。”
“最入戏的不是‘管家’,而另有其人。”一个平淡的声音响起,顿时吸引所有注意。
张泉白诧异地看向开口的林束,以为他是为自己刚才的话打圆场,心底不由涌起一股感动与愧疚。
明明是个面冷心热的人啊,自己刚才还觉得人家可怕,真是不应该。
“掌控着城堡里所有的食材,替玩家烹饪入口的食物,明面上看起来是一名普普通通的厨师,暗地里却还另有任务。”语调毫无起伏,波澜不惊的目光转向面色微变的老人。
“我说的对吗,‘厨师’?”
张泉白慢慢张大嘴巴,“……”
原来不是替他打圆场,是另有他意啊。
老人两只手垂在身侧不安地握了握,勉强挤出点笑,“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林同学……”
“呵——”林束面瘫着一张脸,用不含丝毫情绪的语气开嘲讽,给人的感觉就仿佛是一个机器人在按输入的指令行事。
“该说年纪大的人果然老成持重吗,我们没有作过自我介绍,但你好像知道每一个人的名字。还是说——”林束面无表情地看着老人。
“我们都在你的名单上?”
张泉白满脸迷茫,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啊,知道我们的名字怎么啦?自我介绍?我介绍过自己啊……”
只是这个时候没人理会他的不解,反应过来的人一个个望向老人,眼神惊疑不定。
泰哥想起第一名玩家死时,老人第一个冲过去脱口喊出“小苏”两个字,而那个女孩死在床上时,老人也提到过她的名字,小白。
他们当中,只有张泉白说过自己的名字,哦,还有萧佐。
其他人,除了一直跟着自己的两人,他不知道他们叫什么,也不关心。
在老人亲切地喊他们“小张”“小泰”时,他也没多想,人老了喜欢啰嗦,为了表现自己的长辈风范私底下问个名字不算什么。
但现在听这个长着漂亮脸蛋的学生崽一提,好像又有哪里不对。
可是,哪里不对呢?
一片压抑的沉默中,林束扔下石破天惊的一句话。
“杀死那两名玩家的,不是什么怪物,而是你吧。”
老人震惊错愕,面无血色,呆愣地望着林束半晌,似反应过来般努力维持镇定,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开口道:
“林……你是在开玩笑吧,不能因为我知道大家的名字就认为是我杀的人……我私下里问过大家名字,总要有个称呼,不然显得不礼貌。”
他越说越顺,表情也更加自然起来,望着林束慈爱包容地笑了笑。
“我知道你心急找出凶手,那个杀人的怪物就躲在城堡里,随时可能再次下手,大家心里害怕,我能理解——”
“你接到的任务跟我们不一样吧。”林束打断他,“我们的任务是调查城堡里的凶杀案,而你,是制造凶杀。”
说着他转向泰哥,“同一个世界的玩家,并不一定要做相同的任务吧?”
泰哥脸色阴沉,“……是。”
虽然多数情况下玩家都有相同的目标,或争夺同样的东西,但每个人的主线任务并不总是一样的,通关的方法也不只一种。
林束再次看向老人,“在分配角色的时候,我想你除了‘厨师’外,或许还有另外一个身份。”
他顿了顿,缓缓吐出两个字,“杀手。”
就在这时,所有人都听到了系统提示。
【恭喜玩家[林束]完成隐藏任务:找出杀手。】
【杀人的凶手已浮出水面,请尽快将其绳之以法。】
【提示:有些罪孽必须以鲜血洗清,放纵凶手等于纵容犯罪,届时他的罪孽或许将会由你赎清。】
现场一片安静。
如果说林束的话只是引起玩家们的怀疑,那系统的提示,等同于给出了判定。
无须证据辩论,系统给定的罪,根本无比辩驳。
老人脸色一片惨白。
不仅仅是杀手身份的曝光,更因为他的任务面板上几个明晃晃的血红大字:
——任务失败,抹杀。
在场之中最慢反应过来,最受震惊的恐怕就是张泉白了。
他张大嘴巴,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哪怕收到系统明明白白的提示了,脑子里却好像塞满浆糊一样,根本转不过弯来。
“到底……怎么回事?怎么就突然冒出一个隐藏任务了?杀人的不是城堡里的怪物吗?怎么变成玩家杀玩家了?”
“如果根本不存在什么怪物,动手的是玩家,那岂不是说先前推我的也不是城堡里的怪物,而是——”张泉白的视线对上老人,嘴里剩下的话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