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这狗也太可怜了吧。”唐深感慨地道,他涎着脸向林束讨来那几张纸看,林束看完后随手递给了他。
唐深越看眼睛越亮——这就是他要做的任务!
还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他决定了,从今天起就将这位小美人当成自己的新大腿,他的幸运之神。
他在事务所伏低作小好几天,那位大侦探就是不肯让他接触案子。结果这位刚来,侦探先生不仅让他查案了,上手的第一个案子就跟他的任务有关,这不是妥妥的幸运之神是什么。
“林先生,要不我们去把这条狗找回来吧,它肯定记得小主人的味道,让它带着我们去找人,肯定比我们自己瞎找强。”唐深眼睛闪闪发亮地向林束提议。
林束单手支着下颌,手肘撑在车窗边,望着街上向后倒退的商铺与吆喝的摊贩,闻言没作理会。
马车在闹市行进时放缓速度,喧嚣的人声通过车窗涌入车厢。
唐深以为林束没听清,便又重复了一遍。
“你觉得于格侦探没用过?”林束姿势没变,语气随意地问了句。
唐深听了微微一怔,旋即明白过来林束的意思,不禁有些失望。
也是,这么简单的法子侦探先生之前肯定用过,要是那条狗又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这份资料肯定会有记录。
马车又行驶了十多分钟,最后停在贫民区。
“两位老爷,这里面马车进不去,只能劳动两位自己走几步了。”车夫恭敬地说道。
唐深问他一个地址,车夫一听露出了然神色,“你们是要去哈德家吧,他家很好找,沿着前面那条路进去,走到尽头,左拐第三家就是。”
唐深奇怪地问道:“你认识那家人?”资料上写着,玩竹蜻蜓那个小男孩,他爸爸就叫“哈德”。
车夫摇头,“我并不认识他,但最近去找他家的人很多,我拉到过几次,还往里带过路,所以很清楚。”
唐深不急着走了,感兴趣地问道:“哦,来找他家的人很多,知道都是些什么人吗?”
车夫再次摇头,“都是生面孔,看不出是什么人,也不像官方那边的……”他说到这里突然顿住,抬头打量唐深,露出迟疑神色。
唐深眼睛一亮,追问道:“你想到了什么?”
车夫抬头瞄唐深几眼,语气迟疑,“……我不知道那是些什么人,但其中几位看着跟您有些像……”
唐深没想到会是这么个答案,愕然指着自己鼻子问:“跟我长得像?”
林束瞥了唐深一眼,没说话。
“不是长得像,是……感觉……”
车夫苦恼地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唐深不死心地连连追问,林束弯腰下了马车,径直朝里边走去。
唐深见车夫这边实在问不出什么,又见林束越走越远,赶紧抛给车夫几枚铜币,跳下马车追上去。
跑了一会儿才追上,唐深有些气喘吁吁,“林、林先生,你不好奇都有些哪些人来调查这件事吗?”
应该不会有那么多侦探同时接到这个案子。
拐过弯,前面是几间低矮的屋子,看起来有些破旧,周围环境也显得脏乱,与外边街道两边宽敞整洁的建筑截然不同。
林束注视前方,抬了抬下巴,“不好奇,你好奇的话,可以自己去问。”
“自己问——”唐深话没说完,抬头看清前面的情形时嘴巴半张,剩下的话便都咽进了肚子。
他扬了扬眉,小声嘀咕,“靠,这些家伙动作怎么比我还快。”
林束当作没听见他说什么。
巷子里第三家的屋门前,此刻围了好些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吵吵嚷嚷的。
看着像屋主的褐发中年男人,手里举着扫帚,神情悲苦,眉眼压着隐忍的愤恨,一边怒骂,一边像赶小鸡崽似的试图赶走那群人。
人群中与中年男人对峙的是几个奇怪的男女——他们穿着跟周围人一样的粗布衣裳,只是看着有些不大合身,而神情也不似这些低层生活者。
或被艰苦生活折磨得麻木,又或时时刻刻带着小心,见到地位高一点或穿着好一些的人,腰便会习惯性地弯下去。
恰好相反,他们的神情透着一种高傲,不是那种刻意带出来的,而是自然流露——好像他们见识过更广博深渺的世界,拥有超出眼前这些人更高维度的认知。
所以对中年男人的怒斥全然没放在眼里,自说自话地劝着什么,甚至还有些嫌中年男人不识好歹。
“希望你能告诉我们实情,你们没钱请不起侦探,我们的本事比侦探更厉害,也不收你钱。”
“就是,我们是来帮助你的,你家不是丢失孩子了吗,告诉我们具体的情况,我们帮你找……都不要报酬,不感激就算了,居然还想赶我们走。”
“我艹,这是哪里来的傻逼,不知道要低调吗?不知道跟任务世界的NPC打好关系是非常关键的吗?”唐深压低嗓音,忍不住小声咒骂。
他忽然想起刚才车夫的话……自己跟这一群傻逼像,眼睛没瘸吧?
除了两方对峙的人,周围还站着些看热闹的邻居,对着那几名男女指指点点,时不时咬几句耳朵。
不过他们都没有靠太近,而是站在自家门口瞧热闹,隔空交汇的眼神透出几分讳莫如深的意味。
远远地看到林束两人走来,最先做出反应的是看热闹的邻居,从之前的轻松随意变得拘谨小心起来,有人直接转身回家关上门,将热闹与麻烦一起隔绝在外。
“我说了,我家的事不用你们管!人也不需要你们找——”哈德愤怒中透着疲惫的声音,在看到林束时突然消音,怒气像戳破的气球一样泄掉,脸色变了变,收起扫帚便要转身回屋。
那几名玩家哪里肯干,他们好不容易找到这儿,口水都快说干了,就是想获得些完成任务的线索,哪能放目标就这样躲里屋去,硬是把人拖住。
“诶别走啊,我们是来帮你的——”
旁边插进来一只手,将拖拽的人挡住,“哎哎,差不多得了,你们到底是来帮忙的,还是当强盗的?没见人家都已经烦你们了嘛。”唐深清咳一声,一本正经地教训道。
“你们再纠缠下去,小心招来巡城卫。”
“你谁啊?”被挡住的年轻男人眉头拧起,毫不客气地把手用力一甩,却没甩开,眼神顿时微微一凝,他的同伴见此慢慢围了过来。
唐深当作看不出对方的戒备,瞥了眼周围的本地居民,见没人注意这边,把头凑过去压低嗓音道:“我说兄弟,你们是不是傻啊,这么大张旗鼓地搞事,生怕不会引起NPC的注意吗?”
听到唐深嘴里说出“NPC”,那几人没露出意外之色,显然也是认出了唐深的玩家身份。
年轻男人眉头一蹙,正要不服气地说些什么,另一位年纪大点稍微有些秃顶的男人抢先一步开口,笑呵呵地看着唐深说道:
“兄弟可以啊,这么快就搭上了NPC的路子,而且看样子,身份还像还不低——提前几天进来的吧?”
除了第一个副本世界,之后玩家都可以选择在停留期提前进入,只是这样做的人很少。因为每通关一个副本需要休息,身心都要有个缓冲,尤其是掉下去的精神值,只有回到现实世界才能一点一点恢复。
而就算精神值恢复了,绝大多数人也宁愿选择在现实世界多待一会儿,毕竟每进入一次副本,都是一次生死边缘的挣扎,谁知道下次还能不能回得来。
所以会选择提前进入的都是狠人。
“那是。”唐深语气得意,不过没说出林束的具体身份。
韦慎,也就是秃顶男,想知道唐深是怎么搭上NPC路子的。毕竟他们一来就被扔在荒郊野外,好不容易搞套当地衣服换上混进城,没钱也没谋生的手段,只能当流浪汉。
好在这里的流浪汉跟丐帮有些相似,都能打探到不少消息。他们就是从流浪汉那里知道这户人家最近丢了孩子,虽然报了官,调查的官员甚至侦探也都来了好几次,但孩子一直没找到。
他们没办法找调查官员或者侦探了解情况,只能来找报案者——可惜人家不配合。
“哎你们不能莽撞,要融入当前社会环境知道吗?”唐深得瑟地传授起自己的心得体验,“这些副本世界都是很真实的,如果因为你们的怪异举止而引来不必要的麻烦,那不是自己给任务增添难度嘛。”
“说起来怎么把自己融入到当地土著中去,最重要的一点是要有个合理合法的身份——”他转头去看林束,结果愣住了。
人呢?他才抱上的新鲜热乎的大腿呢?
那名唯一的女玩家双手抱胸,朝屋里边努了努嘴,“在你跟我们侃侃而谈的时候,那位和你一起来的小少爷被大叔领进去屋了。”
唐深和韦同时怔住。
唐深:才抱上的大腿这么快就抛弃他了吗?
韦慎:好家伙,他们说破嘴皮子,那人拿扫帚守在门口寸步不让,结果这位不知什么身份的小少爷一来,就直接领进屋了。
这差别待遇也太明显了吧!
第36章 Ⅱ.《桥塌啦》04
“大人, 公爵大人还好吗?您这次过来是还有什么其他吩咐吗?”将林束请进屋后,哈德立马对林束行了个礼,语带关切和焦急地问道。
林束微微一顿, “你认识我?”
“啊?”哈德拘谨地搓搓手,目光落在他袖口的纹章上,“虽然我没见过大人您,但我认得这是公爵府的标记, 而且上次来的那位大人,穿的是跟您一样的衣服。”
林束表情没有丝毫变化,这在哈德看来, 这次新来的大人, 虽然年纪轻轻, 却显得更加不动声色,让他比面对那些贵族老爷时更加忐忑。
“大人这次来有什么吩咐?”见林束听完后没作声,哈德又问了一遍。
“上次的吩咐你还记得?”林束不含情绪地问道, 他这是单纯提问,想知道公爵府上次做了什么,但听在哈德耳中,这是一个警告, 怕他不听话。
“记得记得, 当然记得。”哈德紧张地抹额头的汗,“上次那位大人说,让我不要再私自查下去,也不要把孩子失踪的事透露给别的人知道。”
说到这里顿住, 声音有点哽咽, 缓了缓才继续说道:“但这些天来找我的人很多, 有调查的官员, 有贵族老爷派来的侍从,还有些奇奇怪怪的人。他们都想知道当天发生的具体事情,还想我提供孩子的样貌特征和当时穿的衣物,或者常穿的衣服和经常玩的玩具——我不知道他们是真心想帮我找人,还是有别的什么目的,记着上次公爵府的交待,谁也没放进屋。”
林束听后若有所思。
一个孩子的失踪,关心的除了家人和调查的官员外,按理说应该不会有别人,何况还是贫民区失踪的孩子。
奇奇怪怪的人,大概是指玩家,这个世界玩家的主线任务,大概便是调查孩童失踪案。
只是为什么还会有别的贵族插手?
“你认得那些侍从来自哪家贵族吗?”林束开口问道。
哈德摇头,似乎怕林束生气,瞥了眼他脸上表情,小心翼翼解释道:“大人,您知道的,我们这样的人哪里有机会见到那些贵族大老爷们,也不会专门去学徽章知识,那是只有贵族家的孩子才会学习的。而且,也不是谁都像公爵大人一样,有一颗仁慈的心,会管我们这些普通百姓的死活。”
林束沉吟片刻,望着眼前这张布满风霜的面孔,问道:“你真的不想找回自己的孩子了?”
哈德被问得一滞,原本带着紧张和小心的脸慢慢发白,泛起一丝麻木的痛苦,“怎么能不想找?”他声音发哑,腰背一点一点佝偻下去,将脸埋在粗糙的双掌中。
“那是我的孩子,我一点一点看着他长大,每天都喊我‘爸爸’的孩子。从他失踪后,我的妻子整天以泪洗面,病倒在床上几乎起不来,如果不是还有一个更小的孩子需要照顾,她或许……”指缝渐渐被泪水沾湿,生活的磨难与足以摧毁家庭的灾祸压得他直不起腰。
“不是我不想找,而是……”他从掌心抬起沾满泪水的脸,仿佛想起什么可怕的事,身体微微颤抖,目中流露恐惧。
“我不敢继续找下去,继续去找去调查的话,我怕……连最后一个孩子都保不住。”
他呜呜地哭起来,不知道是因为恐惧还是伤心。
林束等他哭了一阵,才再次开口道:“你的意思是,有人威胁你不许再找下去——这件事,公爵府的人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