挡在面前摆设铜炉等,被径直撞倒,裂成几块。
梅切纳斯被藤条绑着,没有挣扎,看着这一切,微微蹙眉,转头朝林束望去一眼。
国王误会了梅切纳斯的意思,瞥了一眼林束道:“不要急,等解决你,就送你的小情人一起上路,算是对你辛勤工作的嘉奖。”
林束看着眼前这一切,倒没什么着急害怕的样子。
国王见此,不由对梅切纳斯嘲弄一笑,“梅切纳斯,看来你这位小情人并没把你放在心上,你不惜性命替他开道,他却要眼睁睁看你死呢。”
梅切纳斯望着林束的眼睛,好像并没有听到国王在说什么,眼中浮现一点困惑,一点迟疑,似乎在思考什么的样子。
锋利的戟刃已逼近眼前,五名重甲骑士动作一致,齐齐举起手中长戟,眼见下一刻便要将梅切纳斯扎个对穿。
“等一下!”
出声叫停的是国王,他忽然改变了主意,权杖缓缓移动,指向一旁无动于衷的林束,“我觉得,还是先送你上路比较好。梅切纳斯既然钟情于你,又怎会忍心抛下你先行离去呢?”
顿了顿,恐怖的面容却露出极为温柔的表情来,“有情人就该永生永世在一起,更无论生死,你都该陪着他。”
“——所以,还是你先死吧。”
权杖上蔓延一股黑气疾扑向林束,圈住他的脖子将他吊了起来。
“陛下!”梅切纳斯急切地大喊一声,开始拼命挣动起来,想挣脱束缚自己的藤蔓,“你不能对他动手,快停下来。”
半空中,林束双手抓住黑气用力扯动,但依旧无法避免脖颈处越勒越紧,窒息感一点点加重,脸胀得通红,双眼瞪得很大。
眸底深处诡异的幽光一闪而逝,一串数字符号映现在瞳孔。
国王对梅切纳斯的呼喊听而不闻,看着林束被吊在半空挣扎的模样,缓缓露出笑容。
忽然,笑容僵在脸上。
殿中的藤蔓突然像得了疯病似的,剧烈抽动起来,不分敌我,胡乱攻击。
藤条抽打在地板上,地板直接碎裂开来;捆住梅切纳斯的藤条松开他,一根根像鞭子一样胡乱挥舞,抽得石柱出现裂痕,梅切纳斯也挨了好几下,几名重甲骑士更是被直接抽翻在地。
发疯一样的藤条将整个大殿搞得像台风过境似的,慢慢地在往某个方向后退。
国王在怔愣片刻后,忽然脸色大变,“尤莉娅!”
顿时顾不得对付林束与梅切纳斯,转身便追着藤条消失的方向跑去。
小山般的身形让他移动起来不太方便,“砰砰砰”像开山机一样,直接撞墙而过。
圈住林束脖子的黑线消失,林束从半空跌落,被梅切纳斯稳稳接住。
强大的冲力让梅切纳斯晃了晃,差点一起摔倒,他半扶半抱着林束,控制不住咳嗽起来,嘴角溢出血丝。
林束反过来撑住梅切纳斯,看了眼他嘴角溢出的血,抿了抿唇。
梅切纳斯勉力压下咳嗽,按住林束手腕,对他笑了笑,眸中含着一丝赞赏,“我没事……你做了什么?”
林束朝国王消失的方向望去,嘴角扬起一道几不可见的弧度,眼神更是跃跃欲试,像做了什么好玩的事急于分享的孩子,“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梅切纳斯盯着他嘴角的弧度看了会儿,慢慢收回视线。
跟着国王开出的通道,两人很快追上了国王。
国王站在破开的洞里,一副近乡情怯的样子,踟蹰着不敢上前,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摆。
而离这个墙洞不远的地方,是一扇紧闭的殿门。
门上铜锈斑驳,爬满青苔绿藤,不知尘封多久。
透过那个明显被国王撞出来的墙洞,林束依稀觉得有几分熟悉,这里似乎自己来过。
“尤莉娅……”国王轻唤一声,语气有点怯怯的,好商量地道,“你让我进去看看好么,看看发生了什么事,确定你安然无恙,我马上离开。”
殿内没有回应,国王等了会儿,神情愈发焦急,忍不住就要往前踏进一步。
“陛下,你不要过来,忘了你答应过我的了吗?”一声轻柔的嗓音响起,听着很虚弱,还似在隐忍着什么。
国王不由更急,可没得到同意,他也不敢擅自闯入——本来这样直接撞破宫殿的墙壁,就已经让尤莉娅不高兴了,他不想惹得尤莉娅更生气。
“尤莉娅,我只是担心你出什么事了,你让我看你一眼好不好?”国王的语气几近恳求,此刻那庞大恐怖的身形,也没那么可怕了,甚至还透出几分可怜。
“我知道你不想看到我,我也答应过,不会踏进你的寝宫——可这一切的前提,是你平安无事,尤莉娅。”
“平安无事?”里面的人似乎笑了一下,“陛下觉得我现在这副模样,哪里能称得上平安无事?”
小山般的国王,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尤莉娅?”
宫殿里的人长长叹息一声,“陛下,尤莉娅早在你夺去第一个无辜孩子的性命时,就已经死了。”
话音刚落,忽然无数尖利的喊叫声响起,原本安静无比的宫殿里像装进了一整个游乐园似的,充满孩子的欢声笑语。
只是那些声音并不真正愉悦,反而十分痛苦,笑声刺耳,更是带着无法形容的绝望。
“死了……嘻嘻,一起死了……”
“好痛苦好痛苦啊……你来陪我一起吧……”
“为什么抢走我的爸爸妈妈?把他们还给我……还给我……”
“我不要活着了……啊,我已经死了?可我为什么还能感觉到痛?……”
“让我死吧,一起死吧。”
无数嘈杂的声音响起,那些声音好像就环绕在自己周围,林束甚至能看见赤着双脚的孩子们跑来跑去的身影。
缩回的藤蔓忽然慢慢变得干瘪起来,藤蔓里充盈的液体好像被什么吸走,连同生命力也随之流失。
“啊——”
隐忍不住的惨呼只喊了一声,很快便又压了下来,只隐约听见沙哑的闷哼。
那声音即便被压得很低,也能听见其中的痛苦。
国王当下大惊失色,再顾不得自己之前的承诺,疾步闯了过去。
在看清大殿深处的情形时,国王怒目圆瞪,险些当场失控,“尤莉娅!”
只见先前林束遇到的怪物,此刻又活了过来,并且彼此疯狂攻击撕咬起来。
每一条充作枝杈的手臂,求救一般向外伸张抓挠着;而挂在枝头当果实的脑袋,使劲晃动着似乎很想脱落,“果实”与“果实”相撞时,便会逮着对方狠命咬一口,总要撕下一块肉来。
而处在怪树最中间的王后,身上被一团黑影缠绕,看起来像被黑影整个吞噬了一样——实际情况也差不多,甚至更糟,黑影中有无数张稚嫩的面孔,像吸血蚂蟥一样附在王后身上,啃食她的血肉。
一个地方挤不下便轮流着来,排好队,你一口,我一口,谁也不抢。
小朋友,排排坐,分果果。
你一个,我一个。
不止如此,王后陷在怪树里的下半身,也加快了与怪树融合的速度。
陷得越来越深。
或许当王后彻底陷入怪树里的时候,就是她与怪树成为一体,变成一头真正怪物的时候。
“尤莉娅——”国王目眦欲裂,怒意勃发,身上的黑气陡然扩散开来,狂风一般向着那些啃食王后的人脸席卷而去。
每一张孩童的脸上浮现惧怕之色,却瞬间下嘴更狠,王后终于忍不住惨叫出声。
逼近怪树的黑气猛地顿住,国王迈出的脚步停下,投鼠忌器。
那些人脸也停下啃食动作,忌惮地看着包围过来的黑气。
国王担心地盯着王后,发现王后脸色苍白得几近透明。被啃食过的地方并没有流血,而是流出黑气,那黑气散发着不详与邪恶,缓缓流淌着,伤口慢慢复原。
王后被迫睁开眼睛,却有两行血泪顺着脸颊流下。
琥珀色的眼眸透着孩童般的纯真无垢,雪白面容上两行血泪。
王后的容貌无疑是极美的,此时更是透出一种邪异的美感。
“陛下……至此为止吧。”王后轻声道,转眸看了看刚才啃食她血肉的那一张张稚嫩的面孔,脸上没有一丝恐惧与怨恨。
甚至缓缓抬起手臂,似乎想抚摸孩子们的脸蛋,“这是我欠他们的……”
“不,尤莉娅,要欠也是我欠。”国王摇摇头,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回头看向站在后面的林束,“是你把它们带来的?”
之前被吊起来打的林束,此刻成了一名吃瓜群众,“我带他们来逛逛王宫。”
国王危险地眯起眼睛,“它们不能离中心大桥太远……你到底是什么人?”说着瞟了眼安静站在林束身边的梅切纳斯,“梅切纳斯原本是我最忠诚好用的副手,即便整个王国的人都背叛了,他也不会。”
“可你出现,他当即便剑指于我。”
梅切纳斯这时开口道:“陛下,我的剑并未指向您,我说过了,只是开道而已。”
“呵。”国王冷笑了声。
“陛下,不必再怨责于谁,让一切就此结束吧。”王后倦怠地开口,她的声音很轻,像一缕随时会消散的风。
王后看了眼林束,那眼神似乎在说,我请你杀掉国王,没让你把人带到这里来。
不过她眼中并无责怪之意,而是像一名孤独跋涉太久的旅人,到此已耗干所有精神气力,只想闭眼永眠。
国王面色微变,张了张嘴想要劝说。
王后幽幽一叹,“陛下,我累了。”
国王顿时闭上嘴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生老病死,原本是人之常情,陛下何必强求。”王后半圔眼眸,语气越发飘乎,“与陛下相爱一场,我已很满足,只是自己身子不争气,不能陪伴陛下长久,反倒累得陛下……不惜自己名声,为我做尽恶事,最终……抛弃自己的国。”
“这是我的过错。”
一颗晶莹泪滴从眼眶滑落,顺着那道血泪痕迹而下,将血泪冲得浅淡了些。
国王猛地握紧双拳,牙根紧咬,深切的恨意从身体崩发而出,让黑气变得更加浓郁,模糊了他的面容。
“不,尤莉娅,这不是你的错。”
王后幽幽叹息,“是我的错——”
“你根本不是生病,而是被诅咒!”国王大吼出声,王后愣住了。
后方的两名吃瓜群众彼此对视一眼,林束看向梅切纳斯,似乎在问:你不知道吗?
梅切纳斯眉头轻蹙,摇了摇头。
林束再瞟他一眼,那你这首相做的真够失败的,什么都不知道。
好半晌,王后怔怔地问:“……诅咒?”
国王到这时已打算和盘托出,因为已经没有隐瞒的必要。
“是诅咒,或者,一个恶毒的祝福。”
“尤莉娅,你还记得,当年我们大婚时,来了一位吟游诗人吗?别人都是祝福我们的爱情,唯独他,说你身子弱,要为此祝福于你。”
王后顺着国王的话回忆,慢慢想了起来,只是记忆有些模糊,“……好像是有那样一个人,是位吟游诗人吗?他当时好像还送给我一件礼物,说祝我——”
王后的脸色慢慢变了,嘴唇微微颤抖,像是想起什么可怕的事情,半个身子都控制不住抖了起来。
国王咬着牙恨恨地道:“他说,祝愿王后的寿命,跟夏尽城里最古老的那座桥一样稳固悠长。”
而夏尽城最古老的桥,便是中心大桥。
虽然当时没有把这个祝福当真,但深爱自己王后的国王,还是命人将中心大桥进行了维护翻新。
一来是不愿有一丝坏的可能发生在王后身上,二来修桥也算是利于民生之事,何乐而不为。
只是没想到,在那之后不久,王后的身体变得越来越不好,尤其诞下小王子后,几乎日日离不开汤药。
在国王以为那便是最坏的情形时,更糟糕的情况发生了。
“我原本不信那所谓的祝福,可是在某个暴雨夜,上游发生泥石流,洪水泛滥,沿途大桥几乎全被摧毁,中心大桥也险些垮掉。”
“而你……一夜之间突然性命垂危,群医束手无策。我一边跟大臣商量抗险救灾之事,一边想尽办法要留下你的性命。”